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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糖-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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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弟媳回娘家,他送母子俩过去。」
  葛妈妈说话的时候十分拘谨。葛爸爸则是坐一旁,时不时地打量儿子一下,却又不敢正眼细看。
  「没关系,迟点见也一样。」
  短暂的寒暄之后,彼此就沉默下来。虽然都像有千言万语需要倾诉,可话到嘴边就会词穷。
  罗跃奇觉得可能是自己妨碍了他们的交流,便主动提出要去安置行李,留下葛忠良与父母独处。
  葛忠良的房间在二楼,里面干净整洁,看得出一直有人在精心维护。
  书桌上摆着中学生用的课本,「葛忠良」三个大字就写在封面上,看上去丑丑的,里面还夹着一张六十分的英文试卷。
  罗跃奇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试卷的一角写着「及格纪念」几个字,不禁莞尔。
  这里的一切都是葛忠良的童年记录,是罗跃奇从来不曾参与的部分。他们在一起时,很少谈论各自的家庭。都是因为喜欢男人而被踢出家门,交流经验似乎只会徒增伤感。
  葛忠良的父母细心地让儿子的卧室保持原样,很可能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对着它触景伤情。
  父母终究就是父母,即使认定儿子有错,也割断不了这份骨肉亲情。
  葛忠良走进来,将罗跃奇飘散的思绪拉回原处。
  「就谈完了?」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葛忠良摇了摇头,神色黯淡。
  罗跃奇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慢慢来,我能和爸妈和好,你也一定可以。」
  「跃奇……」真是心酸的对话。葛忠良忍不住抱紧心上人。
  不想看他再伤感下去,罗跃奇连忙喊饿。葛忠良带着他下楼找吃的,葛妈妈立刻下厨张罗。
  「做菜要时间,我怕你们太饿等不了,就先煮了这个。中午简单吃点,晚上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说话间,葛妈妈将碗摆到他们的面前。
  比脸还大的海碗,面条在里面堆成了小山,面条上面还放着两个圆圆的水煮蛋。
  不等罗跃奇向葛忠良投去求助的目光,葛忠良已经自动自觉地将鸡蛋夹到自己碗里,然后以他耳边轻轻说:「面条吃不下了再给我。」
  罗跃奇高兴地点点头。
  「小罗不喜欢吃鸡蛋?」敏感的葛妈妈发现了儿子的小动作。
  罗跃奇傻笑。
  「挑食可不好。」葛妈妈皱起了眉头,将儿子里碗里的鸡蛋又夹回罗跃奇碗中,「我知道城里的孩子都娇惯,但是在我们家不许这样。」
  「这是家里养的土鸡下的蛋,城里可不容易吃到,很好吃的。」一旁的葛爸爸也附和道:「看你瘦的,胳膊都没有忠良一半粗,这样的身体怎么出去干活?男人还是应该壮一点!」
  二老的训话让罗跃奇有些委屈。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娇惯了,身体也没有弱不禁风,都是葛忠良太结实,才会造成这样的差异。可惜,他不能反驳,因为他不想被认为是喜欢顶撞长辈的骄横「孩子」。
  葛忠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家人冰释前嫌,罗跃奇不能再给他制造障碍。
  勉强咽下堆成小山的食物,看到葛忠良感激的目光,罗跃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下午,葛辉回来了。有了他的参与,葛家二老与大儿子的交流得逐渐顺畅起来,后来还急急忙忙地带着葛忠良去拜访久未谋面的亲朋好友。
  罗跃奇自然没办法跟去,便留在了葛家,由葛辉陪着。
  为免坐着尴尬,葛辉提出要修补院子里的鸡笼,罗跃奇就帮他打下手。看他忙碌的样子,罗跃奇觉得他像极了葛忠良,都是忠厚可靠的好男人。
  修理鸡笼不是什么大工程,两下就弄好了,葛辉索性带着罗跃奇把院子里的篱笆也修了。罗跃奇其实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对这些东西很不在行,也就是帮着递下工具什么的。
  发现葛辉一直在偷偷看自己,他忍不住问了句:「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葛辉慌张地低下头。
  「可你的表情看上去是有话要说。」
  「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不太像哥哥会喜欢的类型。」老实孩子禁不起询问,两下就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你哥应该喜欢什么类型?」
  葛辉摸摸头,傻笑。
  估计追问下去一定会遭打击,罗跃奇想了想,改问道:「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爸妈喜欢我吗?」
  「嗯?」
  罗跃奇皱了皱鼻子,有些无奈:「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娇惯的城里孩子。」
  「哈哈……」葛辉大笑。
  「我是说真的。」罗跃奇投去恳求的目光。
  「咳、咳!我爸妈人很好的,不会不喜欢你。」勉强将笑意憋了回去,葛辉想了想,说:「要不,你去把头发染回来?」
  「头发?」
  「他们不喜欢年轻人弄得太花俏,你的头发染得有点太红了。」
  「我的头发是……」罗跃奇本想解释自己发色是天生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那好,我现在去把它染黑。」
  从小到大,罗跃奇早就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可在这个民风保守的小镇上,低调才是人们追求的。
  发色是红是黑都是小事,只要能讨得老人的欢心,这点付出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们是葛忠良的父母。为了葛忠良,罗跃奇什么都愿意。
  就这样,他走进了离葛家不远的一间简陋的理发店,用了些不知哪里出产的便宜染发剂,将自己鲜亮的红褐色头发染成了漆黑。
  当罗跃奇再回到葛家时,正赶上开饭。
  「你怎么把头发染了?」葛忠良见他的新造型,大吃一惊。
  罗跃奇稳住表情,假装轻松地说:「觉得无聊,想改变一下印象。」
  很不习惯他的黑脑袋,葛忠良皱眉,「真有够无聊的!」
  罗跃奇干笑。
  葛爸爸和葛妈妈看到他的新发色并没有发表意见,但眉眼间明显可以看出一丝欣慰。这让罗跃奇大受鼓舞,信心备增。
  可是,葛忠良对于这个改变却有点耿耿于怀。他真的很喜欢罗跃奇本来的发色,喜欢那种耀眼的、强烈的个人色彩。
  夜里要睡了,两个人挤在葛忠良儿时的小床上,他还在抱怨:「好好的,为什么要染黑呢?」
  染都染了,罗跃奇只能哄他:「好啦!好啦!等新头发长出来,我不再去动它行了吧?」
  「你根本就不该去染!」
  还不是为了你!
  趴在葛忠良的胸前,罗跃奇不服气地扮了个鬼脸。
  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他问:「那张写着『及格纪念』的英文试卷是怎么回事?」
  罗跃奇的问题一出,葛忠良立刻面露尴尬,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挤出一句:「那次英文考试,是我第一次及格,所以就把卷子留下来了。」
  「你不及格很多次吗?」罗跃奇笑。
  「我的功课向来不好,高中也是勉强才毕业的。」葛忠良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嫌弃吧?」
  罗跃奇假装思考,葛忠良立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凶恶地说:「现在嫌弃太晚了!」
  没再交谈,两人的呼吸与心跳都明显起来,规律中带出一丝沉重。
  「跃奇,你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葛忠良突然问。
  罗跃奇猛地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脸,就像在看一个说傻话的孩子。
  葛忠良回望他,认真地问:「我的学历、收入都不如你,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有遗憾?」
  「你忘了说长相了。」罗跃奇同样认真地回答道:「好像除了身高,你没有其它东西比我强。」
  四目相交,葛忠良从罗跃奇的眼中读到了恼怒的情绪。直觉告诉葛忠良,他很可能捅到马蜂窝了。
  「跃奇……」
  「交往了这么久你才开始自卑,是不是太晚了一点?」没好气地丢下这一句,罗跃奇作势就要离开。
  共同生活了四年多,葛忠良却因为这样的小事心生疑虑,让人想不生气都难。
  「喂!」葛忠良连忙坐起来搂住他的腰不放,满脸堆笑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这种问蠢题。」
  用头撞了撞这颗木头脑袋,罗跃奇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就好!」
  葛忠良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把罗跃奇竖起的汗毛都摸顺了,才小心翼翼地辩解说:「这也是因为我在乎你……」
  话还没说完,葛妈妈就突然推门进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虽然没有做什么羞人的事情,可两人抱坐在床上的样子还是有点亲密过度。葛妈妈看在眼里,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背去。
  只听她说:「这张床小,忠良晚上还是去和弟弟挤一挤吧!」
  葛忠良愣了愣,立刻应了声「好」。
  之后,葛妈妈便逃似的离开了房间,留下葛忠良与罗跃奇面面相觑。
  「我妈还在适应。」轻轻地解释了一句,又在罗跃奇的额头重重地吻了一下,葛忠良才黯然地离开。
  这一夜,独自窝在小床上,耳边没有他的体温和鼾声,罗跃奇竟觉得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葛妈妈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叫了起来,隔天葛辉的儿子摆满月酒,要杀几头自家养的生猪用在酒席上。
  罗跃奇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看那身躯滚圆、四肢短小的大耳生物被数个壮汉捆绑在破旧却结实的条形凳上,听那「夯夯」的叫声由低沉变得尖锐,罗跃奇就觉胃里一阵翻腾。
  他本想走避,却碍于葛家二老而不敢动弹。屠夫慢条斯理的拿了个塑料的大盆子放在凳子下面,然后从一堆大而粗糙的工具里挑了把短小的刀子,一刀捅在猪脖子上。
  下一秒,鲜血就像开了闸的流水,哗啦啦地涌了出来,一路往下,正好落在塑料盆里,砸得劈啪作响。
  迅速弥漫开的血腥味直冲罗跃奇的鼻腔,耳朵里充斥着猪猡痛苦的嚎叫,他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然后就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回了葛家的小床上。
  身旁葛妈妈正在对葛忠良说话:「小罗也太娇气了,总是要你照顾他。」
  「没有,我没觉得。」
  「妈妈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找老婆当然要找能照顾自己的人……」
  「妈,跃奇又不是女人。」葛忠良干笑了两声,辩得勉强。
  「我知道他不是女的。就是因为他不是女人。」葛妈妈叹了一气,「我是怕你受累……」
  听到这些,罗跃奇真想从床上跳起来反驳,又恨不能就此一睡不醒,彻底忘掉这段对话。
  这时,葛辉在楼下叫母亲过去帮忙,葛妈妈不得不结束了谈话。
  听到她离去之后,罗跃奇才放心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葛忠良满是笑容的脸。原来他早就发现罗跃奇醒了。
  「我妈只是……」
  「我知道。」不想被认为是小心眼的人,罗跃奇主动避过这个话题,转而问:「我怎么了?」
  「你大概是晕血,所以昏倒了。镇上的医生来看过,说不要紧,好好休息就行。」
  回想起刚才在杀猪现场的事,「我从没晕过血,为什么会这样?」
  「晕血跟心理因素有关吧?杀猪的场面的确让人难受,你以前没见过,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回想起那个鲜血横流的画面,罗跃奇又是一阵晕眩,只好继续躺平。不过,他越躺越觉得不公平,好好的就被扣上娇气的帽子,简直比窦娥还冤嘛!
  「还难受吗?」见他脸色不佳,葛忠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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