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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你可还记得当年那场大火?”烈霆幽幽问道。
“还用说?我恨不得当时就一手掐死他。”那个祸害!把他逐出门,真算是便宜他了。
烈霆若有所思地看着烈风,过了许久才说:“去准备准备吧,不出意外,秦轻这两天便会到,我明天要起程去杭州,短则七八天,长则一个月,我一定回来。这期间你去替我看着他。记住,不要弄出什么大事来,留着他的性命,他现在对哥还有用。”
烈风听到哥哥这么说,知道他一定会来了,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心里却又没由来地一阵狂喜。这叫烈风羞愧无比。
烈风走后,烈霆睡意全无。起身回房,秦梦楚也起来了。过去揽住她的腰,问:“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不多睡会?”
秦梦楚苦笑道:“你那个宝贝弟弟过来敲门,声音大得能把屋顶掀了。我哪还睡得着?”
烈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要牵扯上秦轻,无论什么事,小风总是沉不住气的。”
秦梦楚全身一震,猛抬眸。
烈霆叹道:“我也不想瞒你,我已经让渊然去寻他回来了。”
秦梦楚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只听烈霆在耳边轻声问:“这么多年了,梦楚就一点都不挂念他么?”
秦梦楚又是浑身一颤,看着他那张阴晴难辨的脸,勉强笑道:“说不想是假的,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能不想呢?”
烈霆握住她湿冷的纤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秦轻昏昏沉沉地躺在车厢里。自五天前,离开芳草阁,程渊然就这样不眠不休地赶路。实在累了,就把马车停靠在路边、树下,睡一会儿。干粮是随身携带的,根本不用特意绕到集市去买,渴了就接干净的溪水来喝。程渊然一直在回避与秦轻的接触,能免则免。可到底在怕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因此,除了照顾他日常饮食外,再不会多说一句话。
秦轻很少出来,最多气闷的时候,只把窗帘揭开。他本就沉默寡言,整天不说话也是常有的事。
程渊然这一路走的是官道,虽说不会太颠簸,但也是风尘仆仆。由北向南行来,气候差异大,变天跟孩子变脸一样快。这不,刚还烈日高照,转眼便昏天暗地,气闷逼人,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自头顶笼罩而来,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可路行至此,前不见村,后不着店,连个遮风避雨的瓦片都没有。
“程大哥,进来避避雨吧。”秦轻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程渊然一怔,心中犹豫不决。顷刻间豆大的雨点纷纷砸落,越下越急,身上的衣服一下子湿了。手拉着马缰,真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听车厢里的人轻叹了一声,一只白玉般的手掀开帘子,秦轻侧身走了出来。
程渊然吃了一惊,忙道:“秦轻做什么?雨大,快进去。”
秦轻微仰着头,任由雨点溅打在脸上。道:“程大哥既然不愿进去与我共处,只好我出来了。”
“这……”程渊然见秦轻平静而坚决的神情,心知他固执无比。一咬牙,踏上车厢,顺势便将秦轻带了进去。
虽只一会儿,但雨来得凶猛,秦轻宽大的白袍子还是湿了大片。程渊然身上的衣物更是湿的彻底。两人挤在并不宽敞的车厢里,面面相觑。程渊然尴尬地偏过头,避开与秦轻的目光接触。秦轻听着雨声,想起自己许多年前在那个小阁楼第一次看到“小楼一夜听春雨”这个句子时的心境。
“在想什么?”许是秦轻过于沉默,程渊然忍不住想引他多说说话。
秦轻回过神,淡淡一笑。车厢封得严实,光线黯淡,这一笑却明丽得像是瞬间照亮这个小空间的一束星晖。程渊然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地醉了。
“程大哥,我们还有几日可到烈家庄?”
“不出意外,两天后可到。”
秦轻点点头,抱膝靠在窗下,渐渐蜷成一团。程渊然知他心里难过,又不知如何安慰才好,过了半晌,才道:“秦轻不要太担心,也许……烈庄主没有恶意。”
秦轻笑起来,这个人确实不擅言辞,为了宽慰他,随口便说出这么一句连三岁小孩都哄不过的话来。
程渊然自知言语匮乏,没有说服力,但实在不忍心见他这般消沉黯然的模样。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个金灿灿的令牌来,递给他,道:“秦轻收下它,他日若有需要,差个信得过的人带到帮里,我人即便是在万里之外,都必将想方设法赶过去助你。”这个随身信物是他在帮中的身份象征,平日绝不轻易予人。自半月前他答应烈霆,寻秦轻回去后,便一直内心不安,苦苦思索补偿的方法。
秦轻看着他,并不伸手去接。
程渊然道:“秦轻在担心什么?这是我私人之物,与烈家没有干系。”顿了一顿,又道:“秦轻收下它,就当是给我一个心安吧。”
秦轻细心辨了下他的神色,伸手接过。淡淡地道了声:“谢谢。”千言万语也不过汇成这两个字。六年前,程渊然曾用这块令牌,救他于水火。
程渊然见他肯收,略放下心来,道:“我欠烈霆一个恩情,所以无法拒绝他。对你不住的地方,还望见谅。”
秦轻摇摇头,道:“程大哥言重了。即使今天不是你,自有他人前来。六年来,若非程大哥暗中相助,秦轻今日的处境,只怕会更不堪。”
程渊然确是在暗中保护他,但碍于与烈家的关系,能做的又是何其微薄。他既不能名正言顺地帮助他,更不可能站出来保护他。秦轻这六年里,必定是吃尽苦头,就算他自己半句也不曾提起,但却不难想象。
秦轻掀开窗帘,瞧了瞧外头。
“雨停了么?”程渊然问。
秦轻点点头,一手扶窗,良久道:“程大哥,我母亲和姐姐可好?”
程渊然道:“我不久前在烈家见到烈夫人,气色甚好。听下人说,令姐已然有喜。至于令堂,我却是好些时候不曾见到了。自你走后,秦老夫人便迁出烈府,移居到十里外的清净庵潜心静修。”
潜心静修?秦轻一怔,想起自己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心里却像是被凿了一个洞,汩汩寒流正从那往外冒。事隔六年,她们可曾为他的生死担过一丝一毫的心?母亲二字,已许久不曾叫出口。倦怠地闭上眼睛,心口隐隐生疼。
“累了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程渊然犹豫了下,伸出手抱住他,将他轻放在榻上,又找来一袭薄毯给他盖好。指尖不经意碰触到他身上的肌肤,尽管隔着层层衣物,仍是说不出的细腻柔滑。程渊然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撩拨着,忽然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红着眼,闷声不响走出车厢。
秦轻微微张开眼,看了看他的背影,便沉沉睡去。
之后两天,秦轻一直发烧昏沉,再没清醒过。
这日,马车驱至烈家庄的范围。远远地看见一块牌匾立在地上,上面写着:姓秦名轻者,不得行车入内。
程渊然心中暗骂一声,不予理会。继续驱车前行。又过了一段路,只见几个家丁冲上来,围在马车前。其中一个为首的家丁上前行礼,拱手道:“程帮主辛苦了。我等奉少爷之命,在此恭候。”程渊然道:“劳烦通传一声,他想见的人已经到了。”那人道:“是这样的,程帮主,我家少爷有令,让您自行到客房休息,我们备了上好的酒菜招待。至于这位秦公子,就交给我们带回去便是。”程渊然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就要见你们庄主。”那人抱拳道:“程帮主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小的也是奉命行事。”程渊然怒道:“混帐……”
“程帮主。”程渊然听到声音,急忙回过头,见秦轻缓缓走下马车,步履轻浮。“依他们吧,要见的人,迟早都会见到。”
程渊然拦在他身前,关切道:“你这一路都是病着过来的,这两天还高烧不退,不要紧么?”略一沉吟,转身对那人道:“我随他同往,见到庄主后我再走。”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那帮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秦轻忽然抬眸,幽深的目光直盯不远处的那片树林。过了片刻,只见丛林后头隐隐步出一人,身着宝蓝色长袍,年轻俊美的面容上,英气的剑眉,一双眼眸炯炯有神,更显神采飞扬。那人嘴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健步走到人群中间。一众家丁俯下身去,恭恭敬敬叫道:“少爷。”
烈风冲程渊然一笑,道:“程大哥一路辛苦了,余下的事,就交予小弟吧。”
程渊然为难地侧身看了一眼秦轻,却见他面色苍白得如一张薄纸,嘴唇的血色也全部褪尽。不由吃了一惊,伸手握住他的肩,发觉他的身子在微微打着寒战,忙低声问道:“秦轻怎么了?身体很难受么?”秦轻的目光一直没落在他身上,程渊然诧异地寻着他的视线望去,却瞧见烈风冷着一张俊脸,幽幽道:“程大哥与这秦轻也算是旧识了,只是我却不知道情深至此。”
秦轻的身子忽然僵住,也不发抖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向前挪了一小步,不着痕迹地挣脱开程渊然的手,道:“程大哥你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一定很累了。你去休息吧,我们就此别过。”
程渊然不明所以,急道:“秦轻……”
“很好,秦轻还是这么体贴人。”烈风上前几步,攥住秦轻的手,将他拖到自己身旁。对程渊然道:“我哥哥暂时有要事在身,只怕不得空见你。程大哥也不是外人,烈风就不跟你客套了,请便。”说罢,携了秦轻离去。
程渊然本欲阻拦,但转念一想,自己将他带回来,早该想过这一天。进了这烈家庄,秦轻的日子总不会好过,但烈霆也曾跟自己保证过:一旦事成,他绝不伤害秦轻。有这句话,程渊然多少放心些。这个烈风年少气盛,飞扬跋扈惯了,但哥哥的话,总是听的。如此一想,只道自己先前多虑了。便重新骑回马上,原路出了烈家庄,直奔家园而去。他身为一帮之主,离帮已有一些时日,毕竟是牵挂在心的。
第三章
秦轻手被箍得生疼,烈风自小力气便大得出奇,秦轻怎会不知?但他一声不吭,任由这个人蛮横地拉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廊。
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环境清幽的阁楼庭院。烈风随手推开其中一间房门,就要进去。秦轻神色一凛,急刹住脚步。身子却被他拽过去好远,秦轻急了,伸手扣住门框。烈风丝毫不理会他,手上加把劲,就将他整个人拽了进去,随即狠狠地摔在地上。“啊!”秦轻全身骨头剧痛,像是要散了架。急喘了几下,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年。
熟悉的眉眼,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秦轻几乎分不清那些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唯一记得的是自己每次都是又哭又笑地醒来。烈风,自他九岁进烈家,这个人便一直陪伴着自己,无论是习文,抑或修武。连当时给他们授课的教书先生都说,这两个小孩好得就像是一个人,形影不离。
可惜好景总不能长久,一场大火就把所有憧憬都烧成了灰烬。
“小风。”秦轻喃喃。
烈风心中巨震,下意识咬紧了唇,盯着他。这个人,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自己就莫明地喜欢他,想和他亲近。他对他还不够好么?烈家又何曾有半点亏待过他?可恨地是,他丧尽天良,居然做出那等事来!昔日那场熊熊烈火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几乎灼伤他的眼。他恨这个人,就是这个貌似纯良无辜的人,害他失去了一生中最最尊敬的人。
“轻轻。”明明是愤恨难当,可是为什么一开口还是这样的两个字。他握紧双拳,心中将自己狠狠痛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