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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5-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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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珮看着众人欢欢喜喜地忙碌,一壁哄着永璂,一壁趁人不备低声向如懿道:“娘娘倒是真疼五阿哥,五阿哥有愉妃小主心疼,又有娘娘庇护,真是好福气。看如今这个样子,四阿哥是不成了,不知道太子之位会不会轮到五阿哥呢?”

容珮嘴上这般说,眼睛却直觑着如懿。如懿折了一枝金桂在鼻端轻嗅,道:“永璂年幼,哪怕皇上要立他为太子,也总得等他年长些才是。可要等到永璂年长,那还得多少年数?夜长梦多,比永璂年长的那些阿哥,哪个是好相与的?一个个处心积虑,都盯着太子之位呢。与其如此,被别人争了先,还不如让永琪占住了位子。”

容珮有些把握不定:“占住了位子,还留得住给十二阿哥吗?到底,十二阿哥才是娘娘亲生的啊。从前的大阿哥虽然也得娘娘抚育几年,到底还是变了心性,五阿哥他……”

“永璜要为自己争气,一时用力用心过甚,错了主意也是寻常。到底后来本宫没有在他身边时时提点。至于永琪,海兰与本宫一直同心同德,情如姐妹。若是连海兰都不信,这宫里便没有本宫可以相信的人了。”如懿温然一笑,含了沉沉的稳笃,“容珮,眼睛看得见的不要只在眼前方寸之地,而要考虑长远,是不是永璂登基为新帝不要紧,要紧的是本宫是笃定的母后皇太后!”如懿弯下腰,抱起永璂,笑着逗弄道:“天家富贵难得,皇帝之位更是难坐。好孩子,额娘只要你一辈子平安福贵就好。何必一定要做皇上呢?”

如懿正逗着怀中的孩子,看着他天真的笑颜,只觉得一身的疲惫皆烟消云散。凌云彻跟在李玉身后,陪着璟兕和乳母们一同进到翊坤宫庭院。只见丛丛桂色之后,如懿的笑颜清澈如林间泉水,他心中不觉一动,好像耳根后头烧着一把灼灼的火,一直随着血脉蔓延下去。

如懿听得动静,转首见是他们,便淡了笑容道:“有劳李公公了,还特意送了公主回来。”

李玉知道如懿的心意,便道:“公主是千尊万贵的金枝玉叶,奴才能陪伴公主,是奴才的福分。而且奴才怕自己手脚没力气,乳母们也伺候得不当心,所以特意请了凌大人相陪,一路护送。”

如懿只看着怀中的永璂,淡淡道:“凌大人辛苦。”

凌云彻躬身道:“是公主不嫌弃微臣伺候不周。”他再度欠身,“许久没向皇后娘娘请安了。娘娘万福金安。”

李玉忙道:“方才凌大人来之前,皇上刚下了口谕,晋凌大人为御前一等侍卫。凌大人是该来皇后娘娘请安的。”

“恭喜凌大人。凌大人尽心侍奉皇上,是该有升迁之喜。容珮,拿本宫的一对玉瓶赏给凌大人。”如懿将永璂递到乳母怀中,转身入了殿内。

二人跟着如懿一同入了正殿。

容珮一拍额头道:“李公公,那对玉瓶我不知搁在哪儿了,您帮我一起找找。”

李玉何等乖觉,答应着便转到里间和容珮一起去寻。如懿侧身在暖阁内的榻上坐下,慢慢剥着一枚红橘道:“你倒是很能干。承德传来这样的消息,虽然没有实指是永珹做的,但皇上既然封赏了你,便是落定了信的是你,疑心了永珹。”

凌云彻长舒了一口气:“不是微臣能干。蝼蚁尚且偷生,微臣的命虽然卑微,但也不想失了这卑贱性命。”

如懿的手指沾染上清凉而黏腻的汁液,散发出甜蜜的甘香:“木兰围场的事本宫不管你插手了多少,但你既然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得皇上器重,就理应护卫皇上周全。若皇上再有了什么差池,那便是你连自己的脑袋也不要了。”

凌云彻深深叩首:“微臣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如懿盯着他,轻声道:“当年木兰围场的事若是有人精心布置,那人便真是心思长远了。”

凌云彻的目光触上她的视线,并不回避,“微臣当日被罚去木兰围场,本是因为心思鲁直,才会受了他人算计。幸蒙皇上不弃,才能再度侍奉皇上身边,微臣一定尽心尽力,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办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如懿听他再三撇清,又述说忠心,心中稍稍安定:“你有本事保得住自己的完全,本宫就可以用你这个有本事的人。反之,再多的忠心也不顶用。所以你凡事保住自己再说。”

凌云彻心头一热,如浪潮迭起,目光再不能移开。如懿鸦翅般的睫毛微微一垂,落下圆弧般的阴影,只低头专心致志剥着橘子,再不看他。

这样的静默,仿佛连时间也停住了脚步。外头枝叶疏疏,映着一轮秋阳。她的衣袖轻轻起落,摇曳了长窗中漏进的浅金阳光,牵起幽凉的影。

他明知道,见她一面是那样难。虽然如懿也会常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如同嬿婉一样。但他亦只能远远地看着,偶尔欠首示意而已。如何能这般在她面前,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

他喉舌发热,好像神志亦远离了自己,脱口道:“皇后娘娘不喜欢的命,微臣可以替皇后娘娘出去。皇后娘娘在意的性命,微臣一定好好替皇后娘娘保全。”

如懿抬首瞥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如霜雪,并无半分温度:“你自己说什么话自己要知道分寸,好好管着你的舌头,就像爱惜你自己的性命与前程一样。”她顿一顿,“惢心进宫的时候偶然说起,说你与茂倩的夫妻情分不过尔尔?”

凌云彻一怔,仿佛有冰雪扑上面颊,凉了他灼热的心意。他只得坦诚道;“微臣忙于宫中戍卫之事,是有些冷落她,让她有了怨言。”

如懿凝视他片刻:“功名前程固然要紧,但皇上所赐的婚事也不能不谐,你自己有数吧。”说罢,她再不顾他,只是垂首默默,恍若他不在眼前一般。

容珮与李玉捧着一双玉瓶从里头出来,容珮笑吟吟递到凌云彻手里,道:“凌大人,恭喜了。”

凌云彻忙收敛心神,再三谢过,才与李玉一同退了出去。

次日,皇帝下旨以准噶尔内乱之名,命两路进兵取伊犁,征讨达瓦齐。车凌因熟悉准噶尔情形,洞悉军务,被任命为参赞大臣,指挥作战,并征调杜尔伯特不两千士兵参战。同日,皇帝以永珹早已成年之故,出居宫外贝勒府,无事不得入宫,连向生母请安亦不被允准,形同冷落宫外。而玉妍所生的另两子,八阿哥永璇已经六岁,住在阿哥所方便往尚书房读书,而十一阿哥永瑆因为不满三岁,才被允许留在玉妍宫中养育。

这般安排,分明是嫌弃玉妍教子不善了。

永珹的事本是莫须有,只在皇帝心中揣度。皇帝并未直接明说,但也再未见过玉妍,连她在养心殿外苦苦跪求了一夜,也不曾理会,只叫李玉扶了她回去静思安养。

如此,公众顿时安静,再不敢有人轻言太子之事了。

此时的永琪,如冉冉升起的红日,朝夕随奉皇帝左右,十分恭谨谦和,多半以皇帝之意为己意,又常与三阿哥永璋有商有量,处处尊重这位兄长。待到皇帝问及时,才偶尔提一两句,也在点子上。哪怕得到皇帝赞许也不骄矜,处处合黄帝心意。

如此这般,绿筠也格外欢喜。虽然永璋早年就被皇帝绝了太子之念,但永琪尊敬兄长,提携幼弟,连着绿筠的日子也好过许多。宫中无人不交口称赞这位五阿哥贤良有德,比昔日骄横的永珹,不知好了多少。

玉妍与永珹受了如此长大的打击,颜面大伤,一时寂寂无闻。除了必须的合宫陛见,便闭上宫门度日,连晨昏定省也称病不见。然而细细考究,也不是称病,而是真病下了。玉妍生生这般母子分离,一时间心神大损,日夜不安。每每入睡不久,便惊醒大呼,时时觉得有人要加害于她母子。癫狂之时,便直呼是如懿、绿筠、海兰或是嬿婉等人都要害她。如懿连连打发了几拨儿太医去看,都被玉妍赶了出来,皇帝知道后更是生气,亲自派了齐鲁去医治,又开了安神药,却总是效用不大。

因着害怕有人加害,玉妍命人搜罗了各色各犬豢养在启祥宫,才能安静许多,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如此一来,一时间宫中犬吠连连,闹得合宫不安,烦不胜烦。如懿再四命人去启祥宫驱逐那些狗,然而玉妍大哭大闹,不能成事。

如懿如何肯与她计较,便丢开不理。倒是忻嫔的性子第一个耐不住,便去向皇帝哭诉,加之嬿婉软言相劝,皇帝便命人将启祥宫中的狗全番驱走,只说是怕惊着了永瑆。玉妍哭闹不休,连连磕头,只说人不如狗忠心,把狗赶走之后自己成日惊惶,怕也不久于世。皇帝无奈,只得留了两条巴儿狗给她赏玩便罢。

于是宫里的人说起来,都说玉妍和永珹是结交外臣谋夺太子之位被皇帝知晓,才骤然失宠。玉妍也因此发了失心疯。

再见到皇帝时,已是两日后了。如懿往太后处请安,却见太后愁容满面,正为准噶尔之事而忧心忡忡。

如懿想来想去有些不安,便往养心殿里去。秋日的阳光落在养心殿的澄金地砖上有明晃晃的光影,如置身于金灿浮波之内。

皇帝颀长的背影背对着她,面对着一幅巨大的江山万里图,出身不已。如懿缓步走近,柔声道:“皇上恨不能以目光为剑,直刺准噶尔,是不是?”

皇帝的专注里有肃杀的气息:“朕忍得太久了。从端淑远嫁准噶尔那一日起,朕就在想,有朝一日,可以不用再遣嫁皇女了。所以让端淑再次改嫁达瓦齐的时候,太后责怪朕,嫔妃劝朕。但只有朕自己知道有多为难,有多无奈。端淑是长公主,也是朕的妹妹,可是朕不能不暂且忍耐一时,等待更好的时机。如今杜尔伯特部归来,准噶尔人心浮动,朕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

如懿心中触动,她知道的,她选的这个人,从来不是一味隐忍不图来日的人。

如懿满心喜悦,欠身道:“恭喜皇上,终于等到这一日。臣妾万幸,能与皇上一同等到这一日。”

皇帝盯着江山万里图上准噶尔那一块,以朱笔一掷,勾画出凌厉的锋芒。他不掩踌躇满志之情,长叹入啸,胸怀舒然:“朕隐忍多年,舍出亲妹的一段姻缘,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直取楼兰!”

如懿婉声道:“能有这一日,端淑长公主终于可以归来,她一定也很高兴。母女团聚,太后多年郁结,也可欣慰少许了。只是……”她觑着皇帝被日光拂耀的清俊面庞,轻声说出自己的担忧,“可是端淑长公主虽然嫁给达瓦齐,但我朝军马攻向准噶尔,乱军之中本就危险万分,若达瓦齐恼羞成怒意挟持公主,或欲杀了公主泄愤,那么……”

她的话语尚未完全说出口,已听得殿外太后含怒的声响。她老迈而微带嘶哑的声音随着龙头拐杖的凿地声怆然入耳:“皇帝,皇帝,哀家召唤你来慈宁宫,你一直迁延不肯前来。好!你既然不肯来,那么哀家来求见你,你为何又避而不见?”

李玉的声音惊惶而焦灼,道;“太后娘娘,皇上正忙于国事,实在无暇见您!”

“无暇见哀家?难道陪着自己的皇后,便是国事了么?”

如懿这才想起,自己前来养心殿,辇轿自然就在养心殿外停着,才受了太后如此言语。如懿顿时大窘,忙跪下道:“皇上,臣妾疏忽,让臣妾出去向太后请罪吧。”

皇帝神色冷肃,伸手扶起她,微微摇了摇头。他的面庞映着长窗上“六合同春”的吉祥如意的花纹,那样好的口彩,填金朱漆的纹样,怎么看都是欢喜。可是一窗相隔,外头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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