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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他们?对,我和我们家族,差不多有二百年啦。我们和他们是棒打不散的哟。”
“我想,他们家的历史很有意思吧?”
“是的,先生。”
“我似乎听说过,这个不吉祥的断头台是专门为你的已故主人的某个祖先建造的?”
“对,雷内斯侯爵。是他自己的佃户--那些流氓们造的。他们恨他,原因只不过是他遵守老习惯。”
“真的?什么习惯?”
“是有关女人的,先生。图书室里那本书解释得不对。”
“大概你说的是《封建领主权》?”
“这个,我不想说野蛮人;可是,我相信这种词儿正对路。”
“嗯,我想看看图书室。”
那个老人把眼睛转向大厅尽头的一扇门。他嘟囔着说:“看图书室?你想在那里找什么?除了书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且,夫人也不愿意--咳,好吧。”
他很不礼貌地带我们走进一个长形低矮的房间,里面的书一直堆到房顶,尽头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壁炉。福尔摩斯无精打采地在屋里转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点了一支方头雪茄。
“嗯,华生,我想咱们该走了。”他说,“谢谢你,斯蒂芬。这房间很漂亮,尽管我由于看到里面放着印度地毯而觉得惊讶。”
那个老人愤慨地提出异议说:“印度的!那些是古波斯地毯。”
“肯定是印度的。”
“我跟你说是波斯的嘛!像你这样一位绅士应该知道,商标是刻上的。没有放大镜看不见吗?那就用放大镜看吧。真糟糕,他把火柴弄洒了!”
我们把洒了的火柴捡起收拾好,站起身来。我看到福尔摩斯那灰黄色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兴奋的红晕,却弄不清怎么回事。
他说:“我弄错了,是波斯地毯。来吧,华生,到时候了,咱们该回村子里坐车回城去啦。”
几分钟以后,我们已离开城堡。使我惊奇的是:走出城堡的外墙之后,福尔摩斯立刻领路沿着一条通向马厩的小径走去。
我提示说:“你是打算调查那匹丢失了的马。”
“马?亲爱的朋友,我毫不怀疑,那匹马安全地藏在某个自用农场里,而格雷格逊却要满郡里到处去找。我要查的是这个。”
他走进第一个饲马房,回来时带了一抱稻草。“你再去拿一捆,华生,就足以达到咱们的目的了。”
“可是,咱们的目的是什么?”
“主要是走到前门而不被人发觉。”他笑着背起了他那捆稻草。
回头走完来时那段路,福尔摩斯举起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出声。他小心地打开那扇大门。溜进近处的一间堆满了斗篷和手杖的房间,把两捆稻草都扔到地板上。
他小声说:“房子是用石头盖的,很安全。啊,这两件雨衣能帮大忙。”他划着一支火柴扔到稻草堆里,还说:“我毫不怀疑,我还能遇上需要使用这种不算过分的计谋的场合。”
当火焰在稻草上烧着,烧到雨衣时,缭绕的黑色浓烟从衣帽间灌进安斯沃斯城堡的大厅,烧着的胶皮也发出嘶嘶的和劈啪的响声。
我被熏得泪流不止,喘着气说:“老天爷!福尔摩斯,咱们要憋死了!”
他抓住了我的胳臂。
“等着。”他低声说,而就在他说话时,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恐怖的嚎叫声。
“着火啦!”
这绝望的嚎叫,我听出是斯蒂芬的声音。“着火啦!”他又一次尖声嚎叫。我们听到了他飞奔过大厅时的劈啪的脚步声。
“快!”福尔摩斯低声说。转眼间他已出了衣帽间,一直向图书室跑去。图书室的门半开着,可是,当我们闯进去时,那个正在歇斯底里地用双手猛敲大壁炉的人却连头也不回。
他尖声叫道:“着火了!房子着火了!咳,我那可怜的主人!老爷!老爷!”
福尔摩斯把手搭到他肩膀上,平静地说:“往衣帽间浇一桶水就行了。可是,最好还是由你把爵爷请出来吧。”
那个老人眼里冒火,手指头弯得像鹰爪一样。他扑向福尔摩斯。
“你耍鬼花招!”他尖声高叫,“由于你耍花招,我把他暴露出来了!”
“抓住他,华生。”福尔摩斯说,同时伸直了胳臂抓着他,“好啦,好啦。你是个忠诚的伙伴。”
这时,有一个人用衰弱的声音说:“到死也是忠诚的。”
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那个古老的壁炉从边上打开了,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缺口,在那里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他身上落满尘土,一时间我觉得好像眼前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个幽灵。他大约有五十岁,形容憔悴,高鼻梁,脸色像古老的纸,一双昏花的眼睛狂乱地忽睁忽闭。
福尔摩斯很温和地说:“恐怕尘土使你觉得烦恼了吧,乔瑟林爵士。请坐下,那样不是更好吗?”
那个人步履蹒跚地跌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他喘着气说:“你想必是警察了。”
“不,我是一个私人侦探,但是代表着正义的力量。”
乔瑟林爵士咧开嘴苦笑起来。
他说:“太晚了。”
“你病了吗?”
“我就要死了。”他张开手,露出一个空了的小药瓶,“我活不了多久了。”
“没有办法了吗,华生?”
我过去把了把病人的脉。他脸色发青,脉搏慢而且弱。
“没有办法了,福尔摩斯。”
乔瑟林爵士痛苦地伸直了腰。他说:“也许你能满足我最后的好奇心,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真情的?你一定是个很有洞察力的人。”
“我承认,在开始时是有困难的,”福尔摩斯说,“尽管后来这些困难在事情的进展过程中都自行消除了。显然,这个问题的全部要害在于两个突出事件的同时发生--使用了断头台和被害者的头颅的失踪。我问我自己,除了断头台对其有重大的象徵意义的那个人之外,谁会用这种既笨重又古怪的工具呢?如果是这么个情况,那么,这种重大意义的线索一定与断头台的历史有关。这个假定是合乎逻辑的。”那个贵族点点头。
“雷内斯自己的人民给他造的,”他咕哝道,“为了报复他对妇女们干的丑事。可是,请接着说下去,而且要快一点。”
“第一件事就谈这些。”福尔摩斯一边用手指头点了一下一边接着说,“第二件事给弄清整个问题投下了一线光明。这里不是新几内亚,那么,凶手为什么把被害者的头弄走呢?明显的答案是,他要掩盖被害者的真正身份。”他严峻地问道:“顺便问一下,你是怎么处置罗西恩上尉的头的?”
“斯蒂芬和我在半夜把它埋到家墓里面了,可是,对它还是非常敬重的。”回答的声音很微弱。
福尔摩斯继续说道:“剩下的就简单了。本地巡官根据死者的衣服和其他私人物品很容易把屍体认成是你,因此我认识到,除非是凶手和死者调换了衣服,否则就没有必要把头藏起来。衣服是在死之前换的,这一点可以从衣服上的血迹看出来。事先已经使死者丧失了活动能力,也许是给他吃了麻醉药;因为正像我对我的朋友华生医生解释过的那样,从一些现像可以清楚地看到:死者死前没有挣扎的迹象;还有,是从城堡的另一处把他运到博物馆去的。假定我的推理正确,那么,被害者就不能是乔瑟林爵士。可是,不是还有一个失踪的人吗?爵爷的表弟、被认为是凶手的贾斯帕·罗西恩上尉。”
我插话问道:“你怎么能向道利士描述被通缉者的特徵呢?”
“我看了死者的屍体就能办到这一点,华生。这两个人互相必须有许多相似之处,否则这种骗术从一开始就行不通。博物馆里有一个烟灰碟,里面有一个土耳其烟的烟头,是最近吸的,吸时使用了烟嘴。除了有烟瘾的人之外,谁也不会在那种可怕的情况下吸烟而留下那个不显眼的烟头。雪地里的足迹表明有人从主楼那里身负重物到这边来,而回去时是空身走的。我想,主要之点都讲完了。”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打破沉默的只有越来越大的风吹到窗户上发出的沙沙声和那个要死的人呼吸时发出的短促刺耳的喘息声。
他终于说道:“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因为,只有上帝才能看到人类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我的行为只应当向上帝负责。然而,尽管我的经历是可耻和有罪的,我还是要在你能忍耐的限度以内向你说一些,以使你能答应我最后的要求。我应该告诉你:我表弟贾斯帕·罗西恩在干了那件使他结束了军事生涯的丑事之后,一直住在安斯沃斯。虽然他分文不名,而且已经由于邪恶的行为闹得声名狼藉,我还是把他当作亲人来欢迎,不但给他以财政上的支援,而且,恐怕更有价值的是,凭我在郡里的地位而提供的社会庇护。现在回头去看过去的那些年,我要责备我自己缺乏原则性,因为我没能制止他的奢侈、酗酒、赌博以及使他的名字和流言相联系的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消遣。我已经觉得他是放荡和不慎重的,可我还不知道他是如此卑鄙无耻、败坏门风的傢伙。我娶了一个比我小得多的女人,她的美貌和她从她西班牙祖先那里继承到的浪漫而又独特的气质都很突出。这是旧事。最后,我在可怕的现实面前醒悟过来,又知道了我有生之年只剩下一件可做的事,那就是报复。向我这个使我的名字蒙受耻辱并且败坏了我家名誉的人报复。出事的那天晚上,罗西恩和我就在这间屋子里喝酒,一直坐到深夜。我设法在他的酒里下了药,而在麻醉药的效果使他失去知觉之前,我把我发觉他丑行的情况告诉了他,并且说只有死才能消除宿怨。他轻蔑地回答说,杀了他,我自己就会走上断头台,而且会把我妻子的羞辱公之于世。我说明了我的计画,他脸上的轻蔑神情消失了,死的恐怖冻结了他的黑心。其余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药力把他麻醉过去之后,我和他调换了衣服,从门帘上扯下一根绳子捆住他的手,背着他经过院子走到博物馆,来到那个原来为另一个人的丑行而建造的、但从未使用过的断头台前。事情办完之后,我叫来了斯蒂芬,把实情告诉了他。这个老人在为不幸的主人效忠方面是从不迟疑的。我们一起把人头埋在家墓里面;然后,他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母马,骑着它走过沼地,为的是给人以逃走的印象;最后,他把那匹母马藏在他妹妹的一座孤零零的田庄里。剩下的事就是我该装作失踪了。像许多从前信奉天主教家庭的古老住宅一样,安斯沃斯也有一个神父室;我一直在那里面藏着,只在夜间出来,在图书室里向我那忠诚的仆人传达我的最后指示。”
福尔摩斯插话说:“你在地毯上留下了不下于五处的土耳其烟污迹,于是进一步证实了我对你藏身处所的猜疑。可是,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向极不公平地对待我的人进行报复时,我已成功地使我们的名声免遭断头台之辱。我可以信赖斯蒂芬的忠诚。至于我的妻子,虽然她知道实情,可是她要出卖我,就不能不向世人宣布她自己的不贞。对我来说,生命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我当时决定再活一两天,把事情安排就绪之后就自杀。我向你们保证,你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这只不过把事情的进程提前了大约一小时而已。我留下一封信给斯蒂芬,要求他尽最后的义务:把我的屍体秘密地埋在我们家族的坟地上。先生们,这就是我的经历。我是我们古老家族中最后一个人。这个家族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