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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容飞扬偶尔会突发奇想,如果有朝一日真能见到仿似梦中一般的笑靥那该有多好。
九月廿一。
未时。
容飞扬百无聊籁地在玄霄宫内四处乱逛,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近日时常走过的地方。房间里的画像如第一次瞧见的一样,画中人眉清目秀,双眸闪亮,笑起来如沐春风,非常的好看……瞧着瞧着,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张棕黄|色的脸,细长的眸子常常不经意地划过几许怅然,薄薄的双唇轻抿,唇角勾着一缕极淡的愁绪,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抹平那眉间心上的忧思……我在干什么?!冲着一个丑到不能再丑的丑八怪发情吗?!容飞扬乍然一省,猛地返身跨出了屋子,紊乱而急促的脚步扬起了一地尘土。从未有过的某种自心头悄悄滋长的情愫令容飞扬不知如何应对,心烦意乱之下想逃离的欲望排山倒海地袭来,他转过身飞快地向玄霄宫的大门奔去。
宁静的午后,寻沙阁的四周一片安详。
西门毓秀正坐在书房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书卷,脑子里的思绪却早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半晌,他长叹一声,带着深深的苦涩与无奈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宫主!!”门外忽然急急冲来一个修长挺拔的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启、启禀宫主,不、不好了!”
“什么事?”西门毓秀张眸一看,原来是今日当值负责守护宫门的侍卫李风。“有人闯宫么?”他波澜不惊地道。
“不、不是的。是……是容公子他……他擅自出宫去了……”
“什么?!”西门毓秀骤吃一惊,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愤怒担忧之情,一字字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容公子突然来到大门口说想出去透透气,叫我们别担心,还说过会儿就回来。我们……拦不住他……”李风苦着脸道,“依属下看,今天似乎将有沙暴来袭,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太适宜外出。容公子想出门玩,也不必特意选在今天吧?而且,这沙漠上除了沙子和太阳也没什么可瞧的,宫主,您说我说得对不对?”他唠唠叨叨地讲了大半天,抬头一瞅,才发现自己面前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椅子在听他说话。
第六章
白日的沙漠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燥热。江南水乡温暖的煦日与西北大漠毒辣的烈焰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浑身炙烫的容大少站在一望无垠的沙地上心里真有点儿后悔。一时冲动只想找个能让自己喘口气、可以静静思考的地方,谁知出门不久就被烤得连气都快透不上,更甭提什么思考,整个人头脑发晕,跟离了水的鱼没什么两样。
刚出来就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容飞扬心有不甘地极目四顾,但见周围除了黄沙仍是黄沙,偶尔有几颗仙人掌冒出头来,也在似火狂燃的烈日之下显得无精打采。一片奇特的云状物体忽然遮蔽了阳光,容飞扬正自心喜,却闻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呼啸之声,还未等省过神来,一团旋转着无数个怪圈的狂风已翻翻滚滚、声势夺人地席卷而至。一大堆高高低低的沙丘在飙风的侵袭之下开始倾泻崩塌,足下的泥沙大片地流失陷落,自然的魔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对渺小的人类展开了毫不容情的攻击。
从来未曾遇到过沙漠风暴的容飞扬大惊失色,似一叶扁舟在汪洋大海中摇摆不定。一道白色的人影如流光划过漫天的风尘,温热而有力的手一把扯住容飞扬的手臂,带着他一起腾挪闪跃,试图摆脱飓风的追击。只可惜沙漠里的天气一向变幻莫测,风暴来得极快,根本不及闪避,在自然的威力面前,无论多么高强的武功也只会显得微不足道。危急之中,白衣人蓦然出掌运力一推,使了个极其高明的巧劲,硬生生地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容飞扬安然送出十七八丈之外。
“毓秀——!!!!”
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眼睁睁地瞅着白色的人影被巨大的风涡所吞噬,容飞扬心胆俱裂地嘶声狂吼。这时候竟有一种世界走到了末日,天地一片混沌的感觉,自己的时间仿佛已定格在那一刹那,待满天黄沙随着狂风自身侧轰轰隆隆地卷过,待刺得人肌肤发痛的太阳重新露出嘲讽般的脸,容飞扬仍然呆愣在当场难以动弹。不知道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一弹指的时间,他猛然翻身跃起,发狂般地冲向方才被风袭过、此刻又堆成了大大小小沙丘的地方,疯狂地用双手拼命地挖掘。毓秀,你千万不能死——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十指埋在粗糙的沙子里不多时便已磨出了伤口,鲜血丝丝渗入沙堆。容飞扬浑然未觉,只是毫不犹豫又毫不停歇地奋力扒着这仿佛永远也挖不完的沙。热烫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立刻被日光所蒸融,但脸上汹涌奔流的狂潮却怎么也止不住。
离容飞扬身侧不远的一个小小沙丘突地轻轻动了一下,一粒一粒黄沙不断自沙丘上滑落——几近疯狂的容大少蓦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管屏心静气、目不转睛地瞪着那个逐渐显现在眼前的熟悉身影。
“毓秀……”他小心地将趴在地上微微蠕动的躯体翻转过来,让受伤的人舒服地仰躺在自己腿上,细细察看——白色的衣衫被风沙染成了灰黄,瘦削的脸颊沾满尘土。温柔地替半昏迷的人拭去面上的泥沙,方始发现原本棕黄的颜色如今已掺上了一抹惨白,全成了淡金,嘴角边还混杂着一丝血迹,看得容飞扬心头愀然一紧,犹如刀割。
“容……咳……你没……”硬撑着一口气的西门毓秀努力张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哑声道。
“我没事。”明白对方想问什么的容飞扬强忍着冲上喉头的热流红着眼眸柔声应答,“你放心。”
“唔……”松了口气的西门毓秀安心地晕了过去。
“毓秀!!”容飞扬急忙抓起西门毓秀的手,轻扣他的腕脉——呼吸微弱,脉象紊乱,当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他赶紧一手执起西门毓秀的手掌,徐徐发力,助他调息疗伤。良久,容飞扬缓缓收回手掌,用手探了探西门毓秀的鼻息,放心地舒了口气——毓秀的性命应该无虞了,剩下的,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成。容飞扬不由暗暗庆幸,幸亏毓秀的内力极为深厚,加之轻功卓绝,才能及时避过了要害,否则在如此巨大的飙风之下只怕……他用力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不仅流了满头的汗,居然还淌了满面的……泪。
入夜。
寻沙阁。
窗外冷月无声,房内一片宁静。
柔和的烛光悄悄地映照着床上沉睡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稍稍凹陷的眼窝,黯淡的面容,以及那眉心纠缠的结——虽浅浅淡淡,却始终难以舒展。
容飞扬坐在床沿,静静地凝视着略微有些低烧的男人,专注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怜惜与眷恋之情,只可惜,他自己至今尚未发觉。
今天下午的事,西门毓秀没有让宫中的任何一人知晓。当容飞扬抱着他经过绿洲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当下执意定要自行下地,拗不过他的容大少只得在临近宫门的一处暗角放下了怀中的人。说实在的,看他强提真气,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自己一起迈入宫门的时候容飞扬还真有点儿胆战心惊的感觉。门口那个多嘴的侍卫瞧见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事地问了几句,却被西门毓秀以淡淡的一句“没什么”给敷衍了过去,直至走进寻沙阁他才泄了气,冷不防一头栽倒下去,多亏容大少手疾眼快,要不然铁定摔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喂他吃完药,喝了点粥,再扶着他躺下,西门毓秀几乎是头一沾枕便立刻睡着了,从日落西山直到月上中天。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十分安稳,额上不停沁出薄薄的冷汗,内息亦未曾完全稳定,呼吸仍稍嫌急促,而那眉间的一道褶,更是令容大少觉得碍眼之至。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竟然奋不顾身地去救一个几天前才当面侮辱了自己的人——这种事若换作他容大少,幸灾乐祸、拍手叫好都来不及。而且,他又为何要极力隐瞒自己受伤的事?难道是怕在属下面前折了身为宫主的威风?不,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莫非是……容飞扬心头倏然一动,莫非他只是不想让人得知他受伤的原因?难道他只是……不愿让我因此而遭受宫中众人的冷遇与敌视……骤然握紧了双拳,容飞扬定定地注视着即使是睡着了也带有一股淡淡忧郁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许多以前从不曾放在心上,也从未想过要去深思的事情。这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别人有没有事——容飞扬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如此疏忽,却替别人设想得那么周详的人。这个人……从来都不曾说过什么好听的话,只会悄悄地在一旁默默观望,静静守护。就算是受了伤,他也不愿显现出来——这个男人的温柔细心与深情关怀一直隐藏在清悠恬淡的表象底下,只有相处日久方能细细体会、慢慢领悟,恰如一坛陈年佳酿,通过时间的酝酿弥久愈醇。
这一晚,容飞扬痴痴地凝望着床上男人的睡颜彻夜无眠,直至天明。
西门毓秀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靠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容飞扬。
“你醒了?”一见西门毓秀苏醒过来,一夜未曾合眼的容飞扬立刻抛开了睡意,凑上前去用手探了探他微凉的额头,露齿而笑。“总算不再发烧了。”
“我……睡了多久?”西门毓秀微微侧首,不着痕迹地避开容飞扬的手,虚弱无力的声音略带沙哑。
“大约八个时辰左右。”容飞扬轻轻缩手,温言相对。“毓秀,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替你去拿。”
西门毓秀没有回答,只是稍带纳闷地瞥了一眼倚在床头望着自己的俊朗男子——他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看还是喝一点粥比较好,那个容易消化。”故意忽视了对方眸中一闪即逝的困惑与迷惘,容飞扬擅自替西门毓秀下了决断。“就这么决定,你的伤势必须好好休养才行,这段日子就由我来照顾你。”
“……不必了。”隔了半晌,西门毓秀神色疲乏地道,“一点小伤,过几天自会痊愈,不敢有劳容少侠费心。”——这话说得相当客气,但语中的疏远之意亦是相当明显。
“我不会走的。”容飞扬眼珠一转,好整以暇地道,“我这个人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这一点,想必毓秀你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吧?”
“……”
“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这儿每天看着你,直到你伤好了为止。”容飞扬的语气十分坚决,不容拒绝。
“你……当真?”西门毓秀以一种说不出是喜是悲是哀是乐的表情斜睨着容飞扬。
“当然。”容飞扬极其严肃而又极其认真地保证。
“……随便你吧。”累得没有气力与对方势在必得的强烈攻势相对抗,西门毓秀叹了口气,放弃了坚持。
“这就好。”见对方终于松口,容飞扬甚为高兴地走向门口,“你好好躺着,我去替你拿粥,马上回来。”
“等……”西门毓秀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打苏醒之后似乎有许多事情都跟以前不同了,一向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居然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变得和颜悦色、亲切殷勤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虽然确定自己并非身处梦境,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