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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大喜,忙问:“你不回蔚州了?”顾惜朝眉毛一扬,似笑非笑地道:“大当家的愿意我回去,还是愿意我留下?”
戚少商叹道:“我愿意你怎样,从来都不重要。你岂是会为了我的愿望停留的人么?”顾惜朝默然不语,戚少商又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只希望你留在身边,一时看不见你,日子便过得索然无味,仿佛少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时看见你了,便觉得从心底向外的欢喜,藏不住,收不起。我就是连恨你,都是恨得想把你揉碎在我血肉中间永远不分开。你说,我能怎么办?”
顾惜朝怔怔听着,过了半晌,方才低声说:“说到底,你还是记着当年那些事。”
戚少商幽幽地道:“当年的事我忘不掉,现在的你我也放不开。我只知道,既然你来了晋阳,我便绝不会再放你走。我不管你是想走也好,想留也罢,我总是不会再放手的。就是绑,我也要绑你在身边牢牢地栓一辈子。”
顾惜朝哼一声,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绑得住我。”话说得倔强,心里却有些甜丝丝的。什么“绑着拴着”云云,他只当是说说而已,反正戚少商总不会真的绑他,就是真绑,怕也绑不住,他只安心享受着他的重视。
戚少商也知道他压根就没当真,看他眉眼唇边的笑容得意得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也就不忍再强调一遍刚才的话。伸手替他理顺有些蓬乱的鬓角,见他乖乖地俯首过来,心中渐渐又被温柔淹没掉,柔声道:“你躺下,我给你抠耳朵。”
顾惜朝看看他,忽然忍不住笑起来。戚少商用食指刮一下他的鼻子,起身开门出去。
他过不一会就回来,手里拈着一根牛角挖耳。坐到顾惜朝身边,拉他躺倒在自己腿上。
刚躺下的时候顾惜朝觉得紧张,全身绷得紧紧的,戚少商手里细细的挖耳探进耳洞,凉凉的,他全身都哆嗦起来,无可救药地想到这根细细的挖耳在戚少商的手里,可以要自己的命。或许他觉察到了他的紧张,他拿开挖耳,另只手重重地拍在肩膊上,佯怒道:“老实点!”
其实他真的没有乱动,他只是紧张的哆嗦。戚少商的大手拍下来,生疼生疼的,却奇迹般的让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他闭上眼睛,知道脸颊紧紧贴着的是戚少商的腿,他能感觉到那腿上坚实的肌肉,他几乎能听到那皮肤下面血脉中热血涌动的声音。
挖耳在耳洞中轻轻旋动,有些痒,又很解痒。他舒服得快要昏昏欲睡。戚少商结着老茧的手指抚过柔软的耳垂,他全身的皮肤掠过一阵战栗,脸孔也红烫起来。
戚少商忽然轻轻地问:“惜朝,若有朝一日,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会怎样?”
顾惜朝一时什么也没有回答,过了一阵,他睁开眼睛,轻轻哼着:“什么事?像昨天那样?”
说着,顾不上耳洞里还有挖耳,翻身平躺着,冷冰冰直视着戚少商。戚少商正色道:“昨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发誓。”
顾惜朝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半晌,忽然嗤笑道:“你愿意去那种地方寻欢作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用得着对我发誓么?好没意思。”
戚少商被他抢白得说不出话,半晌,只得叹口气,说道:“我说的对不起你的事,不是指这个。”顾惜朝冷笑道:“哦,那或许还能靠个谱。”戚少商说不出话来,顾惜朝问:“说话啊,到底在琢磨着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戚少商苦笑道:“没什么,我随便说说。想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重新追杀我一千里。”顾惜朝呆呆的望着他,低声道:“以后若我想杀你,绝不会再追赶那么远,也绝不会再连累其他人。我会一剑刺透你心口。”
戚少商怔怔的听着,他明白,若真的又有那么一天他要杀自己,那绝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他喃喃地说:“我想知道,我要做什么才会让你恨到要杀我。”
顾惜朝摇摇头,轻轻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天大的事,也许不过小事一桩。”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痴了。
忽然赫连小妖嚷嚷的声音穿透了墙壁门户:“你们缩在房里干什么,还不快出来,红泪说……”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起身,他已经“嗙”的一声推开了门。
“……”他张口结舌,半晌突然恍然大悟般背过身去,“我……我下去等你们……你们继续。”
他说着落荒而逃。顾惜朝跳起来想抗议那句“你们继续”,却已经抓他不住。
戚少商一天也不想在晋阳多待。他唯一想做的事情是尽快离开。
离开,趁着局势还平静,趁着所有力量都还没有来得及发难。趁着顾惜朝还老老实实的在身边。所有人都为他的匆忙吃惊,连顾惜朝都笑着说他想一出是一出。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些不好的预感已经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穆鸠平一见顾惜朝,便举起长矛当说话。戚少商沉着脸喝止。他们认识的戚少商从来没有过一张这么恼火的脸。他每一个命令都下达得干脆利落,谁也没有胆量违背。穆鸠平只得把一双快要冒火的眼睛盯住了顾惜朝,恨透了目光不能杀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那天晚上,李淡之派人送来了沙陀的消息。
李克用在蔚州不知道为什么杀了大将,其人手下两千余人阴奔代州。朔州沙陀守将高文集亦为朝廷所招降。令顾惜朝惊怒交迸的是,这一时期同时投降朝廷的,还有李国昌的堂弟,他称呼为叔叔的沙陀酋长李友金。
“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对戚少商怒气冲冲的道,“高文集也就罢了,李友金这个人头脑简单,向来只知道唯我义父马首是瞻,他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归降朝廷?我想不通,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戚少商只得默然不语。所有的准备都付诸东流了,顾惜朝究竟明不明白?
他只想赶快离开河东道,这里沙陀也好,朝廷兵马也好,天昏地暗由他们打去,最好打出个两败俱伤,只要和戚少商没关系,只要和顾惜朝没关系,就好,他就已很满足。
可是顾惜朝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沙陀军。那是他父亲和哥哥的军队,他怎么能放开?他很担心李克用。李克用好冲动,做事常常热血上头便不顾后果。平白无故杀了大将,岂是一军统帅能做的事?要命的是,隐隐约约,他知道李克用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侧目瞪着戚少商,“你在晋阳这么多日了,总不至于只是喝花酒吧?戚少商,河东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戚少商只好继续沉默。
他没有办法不沉默。他不是河东藩镇中的一员,不可能清楚了解河东军的动向,可他知道李淡之那些语焉不详的暗示是什么意思。河东节度使康传圭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已经把幽州李可举和吐谷浑的赫连铎紧紧地抓在了手心里,两镇军马现在唯河东马首是瞻。赫连小妖去找过他堂叔父赫连铎,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反被老头子狠狠的教训一顿。
晋阳城外大军已在悄悄集结,康传圭已经发出了“和沙陀决一死战”的号令。近日归降的几名沙陀大将,自然便是这些日子朝廷策反的结果。但戚少商没办法对顾惜朝讲这些。他讲也没用的,况且他真的没有办法和顾惜朝一样全心全意为沙陀做什么事。
李淡之说的没有错。借朝廷的手打压下沙陀,对他,对黄巢,没有任何坏处。
战争没有迫在眉睫的时候,他只想躲开。他和顾惜朝立场上南辕北辙,唯一的希望只是不要这么快就让这矛盾激化。可是一切都来得太快。来不及躲开,便只有坦然面对。而坦然面对四个字,激化矛盾便无可避免。他绝不可能为了顾惜朝,偏离自己的职责和立场。
顾惜朝说:“我们去李淡之那里,我要暗中打探河东军的动向。”
戚少商默默地照做了。顾惜朝不知道他的要求加速了戚少商的决定。走进李淡之别院的那一刹那,戚少商和李淡之之间那个“合作”的契约,便正式生效。
他将要帮助河东军,一举击溃沙陀!
31
在戚少商到达晋阳的前两个月,河东节度使(河东指黄河以东,是唐朝军事行省,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军区。河东节度使相当于军长,统领一个军区的军事和行政任免,是地位极高的武官。顾惜朝的义父李国昌所作的振武节度使也只是河东治下,大约等于现在的师级长官)部下牙将贺公雅因粮饷分配不公而率所部士卒作乱,并捉拿孔目官王敬送兵马司。当时晋阳城中河东行军司马李侃为安抚作乱士兵,与朝廷监军亲出辕门慰谕,并亲手斩王敬于牙门。这就是李淡之叹息“痛快造反,又能拿钱拿粮”的由来之一。但事后证明李侃并不像他当日表现的那样软弱。从贺公雅作乱的部卒每夜都有失踪,渐渐的,追捕与屠杀不再只夜间隐秘进行,开始变得大规模和公开,终于一天贺公雅九族被屠戮殆尽。其后数日,从贺公雅作乱的士卒近百人称“报怨将”,又作乱,纵火烧了杀贺公雅一家的两名都虞侯张锴和郭晫的家。李侃又想故技重施,牺牲张、郭二人,行这个伤天害理的缓兵之计。张、郭二人临刑,在法场上涕泗于众人道:“我二人虽杀了不少人,都是经过捕盗司密审后宣判的死罪,又非是我二人的私刑,今日为何将罪过都算在我二人头上?今日冤死,河东数十万将士,竟没一个英雄好汉仗义相救!”
张、郭二人在军中人缘倒不错,这一番诉说,观刑军士重又大噪,一拥而上救下了张锴与郭晫。李侃险些吓破了胆子,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顺了军队的意,连夜派人快马加鞭上表朝廷请辞,再也不肯管河东的事。
李侃所作的河东行军司马是文官,有点像现在的军区参谋长,但权力与节度使相仿,他离开时康传圭在代州,几天后方始来到晋阳。张锴、郭晫二人出城迎接,康传圭一声令下,左右刀斧手齐齐出手,乱刀将二人斫杀。之后,又将二人全家尽皆诛杀。河东一道军政大权从此全由康传圭总览。
戚少商与顾惜朝第二次来到晋阳的时候,河东一道的形势便大致如此。所谓战争,向来便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将军行兵打仗再英明神武,当不住敌方战略的成功或我方战略的失败。顾惜朝问戚少商借人去往蔚州传信,要李氏父子尽量不要出战,以守代攻,以逸待劳。蔚州城墙不够坚固,最好是回云州。云州此时由李尽忠所部驻守,城大墙厚,足以严防死守。
但蔚州在云中地区,是第一个军事要冲。李家父子打仗向来是寸土必争,而这一次却被朝廷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偌大的朔州,怎么会在轻易放弃经营更久的蔚州!顾惜朝自己也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听自己的话。他最担心的是李克用轻敌冒进,出蔚州而攻代、朔二州。那人生平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一次被高文集、李友金等人咬了这样重的一口,怎么咽下这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二月初,沙陀两万余人出蔚州,攻打代、朔二州,直逼晋阳。十一天后攻陷代州附近县城太古。康传圭下令晋阳戒严,严禁出入,同时书求汝州兵马助防。
顾惜朝担心的就是沙陀军的这一场胜利。
李克用轻易出蔚州,本就是轻敌大意的表现,他活到二十四岁,从没有尝过在战场上失败的滋味。对自己的过分相信会让他失去最直接的判断力。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次原本可以彻底利用起来的绝佳良机。
康传圭见李克用全力攻打朔州,知道他最大的目的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