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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喜不懂是为什么,然而有点他倒是清楚,他很快就会失去这些稀奇古怪的朋友们了。
赵小喜不舍得他们,可也没什么法子,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必然”。
接下来的事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吧。
如今赵小喜已经十六岁了。
也许不久之后的赵小喜就会结交一些新朋友,并和他们一起饮酒做诗举樽对月,谈论新近看了些什么好文章谁又作了一幅好画,也许他会娶一个姑娘,那姑娘不需要多漂亮,贤惠温柔就行,在这之前赵小喜肯定会先让他哥哥先讨个嫂子,又或许他考试中了秀才,中了举人,说不准将来进了京城时好运气地考上了,衣锦还乡,也算是飞黄腾达了,那时候,赵小喜肯定会忘了霭河里的“朋友”。
有些时候连水鬼他们自己都认为,赵小喜不应该成日和他们这些妖精鬼怪混在一处,赵小喜终究是人,他的朋友们也该是人。
霭河不是赵小喜的世界。
或许这也叫做注定,怪只怪他赵小喜生了一双不寻常的眼睛。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水鬼还是水鬼,仍然找不到替死鬼,在冰冷的水里消遣他没有尽头的寂寞时光,或许竹叶青还是一条竹叶青,再过五百年也还是长着毒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蛇妖。或许他们这些普通人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精怪在很久以后的将来都还是这副样子不会改变。
但是赵小喜会长大,会变。
无论过去多少年,水鬼和竹叶青,都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但是赵小喜不会。
人心叵测。
赵小喜是人,人跟妖精鬼怪是不一样的。
第4章 肆回
“水鬼,今儿是我生辰,从前听人说过,在这天许个愿望,来日这愿望就成真了,我想不出我有什么愿望,就让给你好了,”赵小喜往水里扔了一颗石子,“你有什么愿望吗?”
水鬼游到岸边,皱着眉头说:“投胎。”
“我估计就是再过个百八十年的你也未必投的了胎。”赵小喜憋着笑,把水鬼墨绿色的长发分成两股,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又盘成两个团子折了两株草固定住。
水鬼对着水面照照,开心地笑了,说:“好看。”
他抬起头,看着赵小喜的两只绿眼睛似乎怀着期待:“我要是投不了胎,你就一直陪我玩吧。”
赵小喜也跟着笑,不假思索便点头答应了:“好啊。”
当天晚上,赵小喜还是去了霭河,他跟水鬼事先约定了时辰,林淮初也在,看到赵小喜只是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赵小喜心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林淮初这样打扮的人,怎么说也是个富家公子,却总在深夜里徘徊在霭河边,他想了想,自己带了两根细竹竿,便抛给林淮初一根:“会钓鱼吗?”
林淮初摇头,也是这才发现竹竿末端系着细线,线上扎着个鹅毛,线尾挂着钩,钩是用烧过的针敲弯的。
赵小喜得意地笑着向河上游走,一手提钓竿一手提一个竹篾子编成的大鱼篓,招呼着说:“跟上我走!”
林淮初似乎也有些兴趣,默不作声地跟上。
有片芋头叶子浮在水面逆流而上,赵小喜似乎就是跟着它前行的,大概天太黑了,林淮初没有看见。
一直走到有一丛芦苇的地方两人才停了脚,那片芋头叶子也不见了,赵小喜搬来两块石板招呼林淮初一同坐下,接着把鱼篓里用小碟子盛放着的饵料拿出,给林淮初钓竿的鱼钩上饵。
“你先这样……再这么着,”林淮初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不知道怎么钓鱼,赵小喜只好手把手地教他,“要使点劲儿,也不能太用力不然就会把竿也给甩出去了。现在看鱼漂……就是那个鹅毛,啊呀说起来这么黑你看的见吗?”
林淮初点点头。
“现在不是钓鱼最好的时候,不过也不错了,”赵小喜边说边拿起自己的竿又做示范:“就像这样,把线抛出去。”
林淮初似懂非懂照着做了,却突然指着赵小喜的钓竿说:“你的鱼钩没有饵。”
赵小喜鼻孔朝天重重哼了声:“真正的高手不需要饵。”
“姜太公,”林淮初笑着问:“你是那姜太公,等着愿者上钩么?可是这河里应该钓不出来个周文王。”
赵小喜又哼:“你就等着瞧好了。”说着一双眼睛却流连在月光下波光鳞鳞的水面,压低了声音说:“过会儿别大声说话,别弄出太大动静,鱼会被吓走的。”
不多时,水面上忽然又冒出了那片芋头叶子,赵小喜提了提钓竿,有点沉,他的鱼钩钓到东西了。
赵小喜腾出一只手指着天大喊:“哇!好大的鸟啊!”
林淮初想也不想就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抬头去看。
赵小喜趁机使劲一挥竿,钓上来个骷髅脑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这时候看见了还是一个激灵差点滑了手。
可是水里冒出水鬼的头却颈子坏了似的直摇头,赵小喜也是一番挤眉弄眼,大致意思是说:“不是啊?”水鬼颈子坏了似的又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么点时候林淮初已经扭回头来了,水鬼忙不迭地扯着赵小喜钓起来的骷髅头沉进水底。
林淮初一脸茫然:“没看到什么啊。”
漆黑的夜空里除了一个已经渐缺的月亮外什么鸟都没有。
赵小喜呵呵呵地笑:“或许是我眼花了吧……”
林淮初微微敛着眉,问道:“方才你是钓到什么了吗?”
“只是一只鞋……嘿嘿嘿嘿……”正尴尬着,赵小喜的钓竿好像被什么拽了一拽,他下意识地挥竿,鱼钩上挂着一只黑色的布鞋。
赵小喜干笑:“啊哈哈哈……”
林淮初赞道:“贤弟果然好运气,这能凑成对儿么?”
赵小喜一使力又把鞋甩了老远。
两人继续垂钓。
没过多久赵小喜又喊:“林兄快看天上!”
然后迅速挥竿钓出一截用水草扎着一个结的白骨,这回水鬼终于一脸笃定地点了下头。
林淮初呆呆地回过头来表示依然什么都没看到时赵小喜已经把那截白骨藏进鱼篓里脸上强扭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了。
赵小喜都不知道该鄙视谁好,一个忘了自己是谁就算了还能把自己的尸骨弄错;一个居然这么好骗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搞的赵小喜都以为自己傻了。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林淮初依然古怪的没发脾气,若是换了赵小喜只怕早就扑上去掐对方脖子了。
在钓起最后一个骷髅脑袋时赵小喜自己都快疯了,林淮初却仍笑脒脒的不愠不怒。
想来也是要庆幸鱼篓够大,要不是有个林淮初在赵小喜真想吐水鬼一脸口水,骂一句:“你没事儿长那么多块骨头干嘛啊,能吃吗!能吃吗!埋了你还嫌多占了地方!”
这一通折腾到月亮都快下山了才算结束,赵小喜还用他没饵的钩钓起了一只三斤多重多的鲶鱼,林淮初也钓到了两条小草鱼。
赵小喜的鱼自然是水鬼动了手脚的。
林淮初瞧见了只是笑:“你可是让我看了好几次月亮,莫不是借这个空档儿偷偷在钩上放饵了吧。”
赵小喜一扭头,哼道:“本公子可是货真价实的高手中的高手!”虽是这么说,赵小喜心不心虚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我见今夜天象异常,遂想指给林兄瞧瞧罢了,只可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林兄你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啊……”
林淮初把两条小草鱼放回河里去,微笑着问:“今儿可是你生辰?”
赵小喜愣可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知道的了。”林淮初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递给赵小喜,说:“我现下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香囊你收着,我娘亲手绣的,里头还有一个法华寺求来的平安符,可护你安好无忧,我如今是用不着了……”
赵小喜没接,不听他说完便从自己怀里也摸出来个已经有些旧的香囊,说:“已经有一个了,虽然不记得怎么得来的,我哥哥说不能丢了,我就一直带在身上。”
如此林淮初也只好罢了,又问:“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赵小喜摇头。沉默了会儿又说:“要不往后你多来和我说说话吧,我没事儿总来这里坐坐,这里有……唔,这里挺好。”
林淮初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唇角的笑意加深:“挺好。”
“这是什么东西?”赵小喜突然指着林淮初腰上一对碧绿色的东西问。
“是铃铛。”林淮初把东西解下来递给赵小喜。
赵小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铃铛有婴儿的拳头大小,估摸着是用整块的玉石雕刻而成,十分精细,堪称巧夺天工,可惜总是有些不足之处,他摇了摇,拧着眉头说:“不响。”
林淮初说:“过些时候就会响了。”
赵小喜把铃铛还给他,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念道:“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往来无牵绊。”
林淮初想了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柄精致的小匕首,挑出自己一缕黑发,用匕首轻轻地割下,稍稍打了个结,和匕首一并递给赵小喜。
赵小喜看着那匕首和黑发,又看看仍是淡淡笑着的林淮初,一脸疑惑。
“你无须多问,相见即是缘分,你我相识一场,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
赵小喜有点为难:“礼尚往来,可我一穷书生没什么能送你……这么着吧,”他突然拿起匕首也割下自己一缕头发,学着林淮初打了个结,又裁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包好,把匕首收着,精致的鞘和自己的头发递给林淮初,抓抓头说:“往日若得了什么好处,定不会少了你的那份。”
林淮初看着他的眼神少了一分淡然,多了几分惊愕。
赵小喜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不,不是……没什么问题。”
第5章 伍回
并排着的两个坟冢周围长满了杂草,也开了些零星的野花,远远看着像块漂亮的织锦。
赵小喜用锄头一点一点的将杂草锄去,而后在坟前摆上两碟自己做的略显粗糙的米糕和几个果子,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三个头,接着点上香烛,再从食盒里拿出六个小酒杯,一排放上三个分成两排摆着,倒入自家酿的黄曲酒,又烧了些金箔纸钱,再次磕了几个头,说:“爹,娘,小喜看你们来了,还带了个朋友来,他也是个可怜人,死在霭河里做了水鬼不能投胎转世,不过他也是个好人来着,虽然是水鬼不过从没害过人,朋友一场,我就帮他收殓尸骨,想把他葬在这儿,希望爹和娘能谅解,若是将来九泉之下爹和娘见了他也多关照关照吧,一水鬼也挺可怜的……”
稍微弄妥当后赵小喜在两个坟冢旁挖了个深坑,轻手轻脚地把装着水鬼尸骨的木匣放进去,盖上黄土踩实,又在那黄土之上点上三柱香和两只蜡烛,之后烧了点纸钱,一面烧一面喃喃念道:“尘归尘,土归土,来生勿惹前尘事,前尘莫沾身后生……”
风一吹,卷起满地的纸钱灰烬漫天飞舞。
“啊呀这萧瑟的风啊……呃,灭了?”赵小喜看着被风吹熄的蜡烛,那三柱香也灭了,他重新再点却怎么也点了不起来了,他摇摇头,忍不住苦笑:“好可怜的人。”
赵小喜只好把先前锄去的杂草抱来把埋着水鬼尸骨的黄土掩住,接着他就提着食盒慢吞吞地回家,再慢腾腾吃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