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溶霜并未直接离城,他先去了沈家。不论溶霜在掬霞和思卿面前表现得多么冷酷无畏,其实他心底非常忧虑,他相信镌雪能够坚持到自己把少蟾请来,他也相信少蟾一定会有办法解这种奇毒,他唯一的担心就是——他知道少蟾和绣云经常远游,一出门就是三五个月不在家,倘若他赶到小绿村却扑了个空,他真的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做。每当溶霜遇到烦忧的时候,他就会去找怜君,只有在怜君面前他才会承认自己也会畏惧,也会无措,也只有怜君才能给他鼓励和安慰。
夏日将至,牡丹已经凋尽了,芍药却正当鼎盛。沈家的花园里汇集了本地最负盛名的芍药品种,满眼的深红浅黄,扑鼻的浓芳淡芬,更有铮铮琴音流连徘徊。溶霜静静的伫立于花畔,直到一曲了毕,连那袅袅余音也恋恋散尽,他才重理衣衫,端端正正的走入“没骨亭”。
怜君一见溶霜,满面欣喜,立刻起身相迎,可是她很快就察觉到他眼中沉郁焦虑的神情,她关切的问:“溶霜,你在为什么事担忧?”
“为了救掬霞,镌雪中了毒镖,很危险。他们现在思卿家里。我要去请云妹的夫君来救他。”
溶霜说得简单明了,怜君却已经明了其中的轻重缓急,她温柔的安慰道:“你别担心,李公子他一定能够医好镌雪。”
怜君不会武功,也不懂医术,对毒药更是一窍不通,可是她平和的话语就是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能够令溶霜焦躁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让他对此行的成功充满信心。溶霜苦笑道:“我倒不担心镌雪,我放不下的是掬霞,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弟弟,正要寻短见呢,她要是再闹起来,像思卿那么一个书呆子,他怎么顾得了两个人?”
怜君顽皮的笑着说:“那让我去陪着掬霞吧。”
“你?”溶霜知道怜君做事细腻沉稳,善于开解心结,掬霞尤其信任、依赖她,倘若由怜君帮忙安慰掬霞,照顾镌雪,那真是再妥帖不过的安排了。可是溶霜也明白自己来沈府都是偷偷摸摸做贼一般,沈老爷绝对不会允许女儿跑去跟林家的孩子呆在一起的。
怜君当然明白溶霜担心什么,她依然温柔的笑着说:“不用告诉我爹,我们悄悄走。”
溶霜惊讶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怜君可是最正宗不过的千金小姐,一时半刻也不曾离开父母眼前,哪像林家的孩子由着性子满世乱跑。
“我就要嫁给一个无行浪子了,可是我从小到大还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呢,未免……未免不能般配于你……”怜君脸色微微泛红,笑容却清澈无瑕。
溶霜明白怜君对自己的信任和体贴,心里对她既敬爱又感激,他想等这次救了镌雪,令姐弟二人和好,使林沈两家释怨,自己和怜君拜堂成亲之后,他一定会端端正正的做人做事,再不让别人说出半句坏话,他决不会连累怜君的名声。
怜君就用亭中的纸笔写下“平安”二字,压在琴下,以免父母担忧。
二人离开花园,溶霜道:“那我就在你家大门外等你。”
怜君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能走正门。爹在家呢。让我看看你们每次都怎么来的?好像会遁地术一般。”
溶霜带着怜君来到沈家院墙底下,先低声告了“得罪”,才轻轻揽住怜君的腰肢。怜君未及细想,已然发觉二人正稳稳立于墙外的小巷中,且溶霜又站到三尺开外,倒好像他俩从未有过接触一般。怜君惊讶不已,对溶霜更生敬慕。
溶霜再至谢家,掬霞已经不闹了,只是伏在桌上默默流泪,思卿正在一旁和声细气的安慰她。掬霞一见怜君,一头扑过去,搂住怜君不放手,又哭泣起来。怜君轻轻拍着掬霞的后背,温柔的劝慰她。
溶霜叹了一口气,先正式介绍怜君和思卿相识,然后嘱咐思卿:“让她俩住一个屋,你就不用操心了,怜君能制住掬霞,你只要看好镌雪就行。记住,千万别让掬霞进镌雪的房间,她一叫唤,最后那口气也被她叫没了。”其实溶霜知道,就算再有十个八个掬霞一起喊破喉咙,镌雪也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是现在镌雪的形容实在过于凄惨,他怕掬霞见了更添伤痛。
嘱咐完思卿,溶霜毫不留情的把掬霞从怜君怀里拉出来,厉声训道:“怜君就是你大嫂,她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要是我回来之后听说你不听话,我就……”
掬霞满脸是泪,又气又痛的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溶霜嘿嘿一笑:“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就在路上随便耽搁一天半天,你弟弟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掬霞顿生惊恐,不顾一切的抓住溶霜:“我跟你一起去!”
溶霜冷笑着说:“你去就砸锅了。林大小姐恶名远播,一听说要救的是你弟弟,人家死活不肯来呢!”
“什么人这么狂妄无理!”掬霞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间,似乎就要摘下软鞭跟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怜君不忍心掬霞再受戏耍,连忙劝解她:“掬霞,你别担心,溶霜一定会很快请人回来,镌雪他不会有事。”又向溶霜道:“溶霜,我和思卿会好好照顾掬霞和镌雪。你放心去吧,路上要小心。”
思卿也连连点头保证,他想得还更周到:“大哥,我就去给镌雪家里送信,说我请他俩出来玩,在外面住几天,省得林老爷和林夫人担心。”
溶霜拍了拍思卿的肩膀:“好样的,我就认你当妹夫了。不过这几天你先离掬霞远点,她不敢对怜君动粗,难保不拿你撒气。她一天不揍人就睡不着觉。”
溶霜再也不顾掬霞如何吵闹,扬长而去。
溶霜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到小绿村,正是正午,远远的却望见少蟾的房顶并无炊烟,他心中先生不祥。溶霜加速奔至院外,院门虚掩,院内却空空荡荡,既无柴捆药草,也未晾晒衣物。溶霜越发惊恐,冲到房门前,用力拍打。
溶霜捶了两下,刚要高声叫喊,房门却悄无声息的打开了。绣云满脸怒容,看清来人之后更是又惊讶又憎恶。她迅速闪身出屋,小心翼翼的掩好房门,拉着溶霜一直来到院子当中,才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又是你!”
溶霜也不由自主的低声回答:“云妹,我这次来不是要跟你捣乱。我专程来请你夫君。”
绣云把溶霜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无比厌弃的说:“怎么了?你又惹上流氓恶棍,受伤了,还是中毒了?”
溶霜苦笑道:“不是我,是镌雪,二叔的孩子,你的二堂兄。他中了诡异的毒镖,危在旦夕。”
绣云冷笑一声,不屑的说:“林家人真有出息,个个都像你这么胡作非为吗?”
溶霜无力的回答:“不是的,他是为了救掬霞,他的姐姐,你的堂姐。”
绣云的心肠顿时软下来,她的语气稍微和蔼一些,依然低声说:“我们昨天刚回来,李大哥就被人请去诊病,昨晚忙了一宿,今天又忙了半天,刚刚才睡下。你进屋来等,我去叫他。”
溶霜满怀感激和歉意的随绣云进了屋,心里的负担先减轻一半。很快,少蟾披着衣服走出来,他睡眼朦胧,还在打呵欠,却开口直接询问镌雪的伤情。听完溶霜的描述,他稳稳的点了点头:“别担心,我知道解这种毒的方法,我们来得及赶去救他。我马上就跟你走。”
溶霜心中另一半负担也安然落地。绣云却抢先道:“李大哥,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我还去归闲庄。”
溶霜绝望的望着绣云,却悲哀得道不出一句劝言。
少蟾温柔却坚定的说:“绣云,你和我一起去。我需要有人帮忙,这些事你已经学得很熟练了,旁人没有经验,派不上用处。”
绣云噘着嘴,皱着眉,望了少蟾半天,终于不情愿的说:“我去收拾行囊。”
溶霜感激得握住少蟾的手:“多亏云妹嫁给你,我们家总算多了一个讲道理的人。”
绣云立刻折回来,凶巴巴的盯着溶霜:“你说什么呢!”
“我夸你夫君人品好。”
绣云怀疑的瞪了他一眼,还是心满意足的进去打点包裹。
掬霞和思卿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这些日子来,掬霞脑子里只装着弟弟的伤势,思卿也就专心致志的安慰她。他那些唠唠叨叨的话语,掬霞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可是他和缓、温柔的语调的确令她平静许多。
一见溶霜归来,思卿先迎上去:“大哥,怜君被她父亲接走了。”
溶霜点点头,虽然他知道当时的场面一定不止一个“接”字那么和平,可是眼下还不值得为这件事担忧,他介绍了这四个人。
掬霞疑虑不满的打量着少蟾的形容装扮,心底颇多不信任,却首先怒气冲冲的质问道:“我到底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为什么你要到处宣扬不肯救我弟弟!”
少蟾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解其意,溶霜才想起自己曾经随口胡说八道,却被掬霞揪住不放,他十分尴尬,正要解释,少蟾已经低头施礼作答:“令弟的伤势,我会尽力而为。”
掬霞早已被痛苦折磨得心神紊乱,她立时火冒三丈,尖声喝斥:“什么叫‘尽力而为’!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大哥千里迢迢把你找来,原来你只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
少蟾正要好言安慰掬霞,绣云已经一步窜上前:“你真不讲道理!行医治病当然要‘尽力而为’,如果连病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就发誓保证一定能医得好,那才是骗人呢。”
绣云说得不无道理,掬霞却依然忿恨难平:“我不管!既然你们是来救人的,倘若我弟弟再有三长两短,看我不把你们……”
绣云毫不示弱的回嘴:“分明要怪你自己莽撞自大,害死你弟弟的人就是你,都是你自己的错,怎么能赖到旁人身上去!”一路上,溶霜已经把镌雪受伤的详细经过讲了一遍,因此绣云能够不留情面的直中掬霞的要害。
掬霞被人戳痛了,哪肯善罢甘休,再听见一个“死”字,更加狂乱。溶霜示意思卿赶紧带少蟾去见病人,他自己就抱着肩看姐妹俩吵架。掬霞的胡搅蛮缠功夫他见识了二十年,云妹虽然乖巧温顺得好像一只小猫,可是倘若有人胆敢冒犯她的夫君,她立刻就会变成一只守护幼崽的母老虎。溶霜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身心交瘁,再也没有精神调解纷争,他乐得旁观这两个堂妹哪一个更胜一筹。
可惜溶霜的小乐子没能享受多久,少蟾一叫:“绣云,过来帮我。”绣云便丢开一切,匆匆跑进去。
只剩下掬霞一个人,她更加委屈,还要哭。溶霜终于和颜悦色的劝道:“别担心,少蟾跟我说了,他一定能够治好镌雪。”掬霞反而放声大哭。
少蟾和绣云在镌雪房里呆了一天一夜,其间只有思卿进出过两三次,帮他们找应用之物,送进去的饭食却都是原封未动的端出来。而另外三人也就不吃不睡的一直守在屋外。
次日正午,少蟾终于满面倦色的走出来,平静的说:“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掬霞自然第一个闯进去,只见镌雪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微合,除了面色惨白,别的倒都像一个活人。掬霞冲到床边,抓住他的肩膀死命摇晃:“醒一醒!醒一醒!”就像小时候她叫他早起练功一样。
镌雪被强行拉着坐起来,他慢慢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