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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夫君的手,唯有默默点头。
沈家惊闻爱女少年守寡,身怀遗腹,立刻就要将她接回原籍,将离却复信说自己在林家一切都好,情愿继续留居函岭。此后她勉强保重身子,直至顺利诞下一名女婴,依从林家的孙辈,取名绣雲。将离依旧侍奉公婆,抚育幼女,然而她每每思念夫君,哀惋身世,再难展露笑靥,却在家书中报喜瞒忧,对自己的苦楚只字不提。
女儿三岁那年,将离心力交瘁,于本该阖家团圆的元宵之夜黯然长逝,临去前依旧念念不忘:“云儿,娘不能带你去看花灯了……”
数日后,一位高大威严的老者闯入林家,无多客套,潦草拜过灵堂,便将那浑不知事,只顾哭闹的小女孩抱在怀里,傲然离去,诸多仆从,无人敢阻。林氏二老知道褚大侠曾因三子的婚事与苏、林两家疏远,此番带走幼女,必无恶意,况且他们早为三子伤痛欲绝、心灰意懒,因此任由孙女被旁人领去。
将离丧期过后,林家长辈举府南迁,与长子同居,当年随将离陪嫁的丫鬟、妇人中有数位返归沈府,将如此数年之间的实情一一吐露,沈家方才惊怒交加,痛惜自家的清白女孩遭遇此等委屈,青春早逝,痛恨林家隐瞒真相,欺侮儿妇,尤其怨恨他们任凭骨肉至亲流离在外。无奈沈家并非江湖中人,欲图追访外孙女的下落便难上加难,后来褚大侠由慈州迁至归闲庄隐居,关于绣云的消息更如石沉大海,杳不可获。而自此,林沈两家便由亲家化为仇家。
将离只有一位长兄,沈老爷也只有一位爱女,芳名怜君。怜君的音容笑貌、品行脾性与当年的将离简直是一般无二,连那一手绝佳的琴技也丝毫不输小姑。而将离辞世前,将自己最珍爱的箜篌“殿春”留给唯一的侄女,独守空闺的三四年中,将离唯有仰赖琴声排遣内心的苦寂与悲恸。
在将离离世前,林沈两家既是近邻,又是亲家,自然相处融洽,走动频繁,林家的长孙溶霜自幼与怜君熟识,就连住得稍远的掬霞和镌雪每次前来拜访大伯父时,也必然要去沈家玩上半天。溶霜从小性情极端顽劣,他身强力壮,聪明伶俐,却丝毫不顾是非廉耻,无所不为,令长辈着实头痛。然而这世上只有三个人是溶霜绝对不会欺负的,不但不欺负,还会拼尽性命保护他们、照顾他们,头两个是他二叔家里那对姐弟,第三个当然就是怜君。若干年后,当他找到自己的小堂妹之后,心里自然就多了第四个人。
然而将离故世,沈家人获知真相,便明明白白的宣布,再也不许姓林的人迈进沈家大门半步,可是这哪能拦得住林家的一伙顽童,溶霜自然刚会走路就学会了翻墙爬树,他先摸索出进出沈家最简便安全的途径,然后带着弟妹,仍旧快快乐乐的去找怜君玩耍,像这样偷偷摸摸,抗命不遵,四个人反而玩得更开心。他们渐渐长大之后,镌雪自然不便再去了,然而掬霞与怜君感情深厚,依然时常去找她倾吐心事,溶霜更是早早发誓此生非怜君不娶。他偶尔去看望她,与她互诉衷肠,盘算着总有一日要将她明媒正娶,与她白头偕老。他们隐约听闻林沈两家由亲结仇,却从不担心长一辈的阴霾会遮蔽他们之间的友谊和爱情。
怜君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受的是名家正统的教育,幼时还能跟亲戚、邻里家的孩子一起玩玩乐乐,成年之后却只能被父亲关在家里,偶尔来往的也都是境遇与她相同的深闺小姐,虽有读书抚琴之乐,日子却难免过得单薄些。因此怜君十分欢迎掬霞来找自己,她很喜欢听她讲述外面那些新鲜事儿。她也十分信任溶霜,她知道他一直对自己情意拳拳,呵护照顾,不论旁人传言些什么,她始终相信他的心底是善良、正直的。也唯有在怜君面前,溶霜才不会刻意装出堕落、无赖的德行,他不是为了要讨取怜君欢心,而是他心中真的有一些很严肃正经的牵挂。
溶霜对长辈人素来不以为然,毫无敬意,可是他对弟妹却始终全心全意,一片赤诚。自从听说三叔的事,他就想要把小堂妹找回来,可是家里人都不肯向她透露绣云的去向。直到祖父临终前,溶霜才从祖父那里得知当年的细节,所以他想方设法、不顾一切的把绣云带来见祖父。这件事的前后经历,怜君都知道,虽然溶霜很遗憾自己没能把绣云请来与怜君相见,他也知道绣云对林家的亲戚依然心存芥蒂,可是她总归还是与林家人相认了,而且知道她这些年来过得很好,嫁的夫君也很如意,溶霜心中十几年的惦念才放松下来。
眼下,溶霜心里最大的忧虑便是祖父的第二个心愿,也是在他自己心里翻腾了好多年的苦恼,当然就是掬霞和镌雪之间的矛盾。这两个人单看谁都挺好,单独哪一个跟其他人在一起也很好,可是只要这两个人凑到一块,他们的表现就是让溶霜很想冲上去一人扇几个耳光,一直揍到他们保证再不闹事为止。虽然溶霜当面对弟弟的抱怨冷嘲热讽、毫不重视,可是当他听说谢思卿的事情之后,越琢磨越觉得担心,倘若这两个人一直死命较劲下去,只怕各自的终身幸福也就这么被糟蹋了。他知道要是亲口去问掬霞,她骂思卿一定会比骂她弟弟更狠,他也知道掬霞和怜君无话不谈,所以他干脆直接去跟怜君说。
“那两个小混蛋,我躲都躲不及,现在终于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非要掺和到他俩中间了。”
怜君想起掬霞哀婉的情态,立刻就明白溶霜所指何事,她含笑问道:“这位公子人品如何?”
“书呆子,没什么害处。想必还没被掬霞收拾过,也是掬霞根本就不屑于对他动粗,所以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那个丫头的心眼跟她的脸蛋一样美好可爱。说起人品嘛,我只见过他一两面,镌雪最近一直跟他混得很熟,简直把别的朋友都疏远了。真不明白这么一个满脑子想入非非,张嘴五言七言的家伙有什么意思。不会武功就算了,看他那副飘飘忽忽的身板,站在船头都怕风大了把他刮到湖里去。”
怜君忍着笑说:“既然是镌雪赏识的朋友,人品一定错不了。”
溶霜终于露出几分正经的神情:“反正家里不缺钱,只是掬霞性情骄躁,倘若能够遇到一个耐心、宽容,懂得疼惜她的男人,当然是她命中大幸,只是不知道她对人家有没有情意。”
怜君自然不能出卖掬霞对她吐露的心事,她说的却也是实话:“倘若这位公子不是镌雪的朋友,只怕掬霞也能认真思量他。”
溶霜长叹一声:“是啊,他不可能既做镌雪的朋友,又赢得掬霞的芳心。就看这个小子是重色还是重友了。他若能有本事羞辱朋友一通,倒是讨好美人的绝佳手段。”
怜君微微皱眉,那样子十分可爱,溶霜却只敢隔在三尺外远远看着,他连怜君的衣角都没碰过呢。
怜君沉思片刻,才郑重开口:“溶霜,我有一个主意。”
溶霜认真的看着她,他知道怜君兰心蕙质,善解人意,而且从来不轻易指手画脚,她若有主意,那必然值得一听。
“溶霜,你再把云妹请来。上一次事出匆忙,总有种种草率不妥。这次我们做好准备,认认真真请她回来,让她与伯舅相见,与兄姊相认,一家人终于团圆,不但掬霞和镌雪之间的矛盾可以化解,就是你和我……”
溶霜十分感动,不管他和弟妹背地里策划过多么血腥凶残的抢婚阴谋,他心里却从未想过要付诸行动。他对怜君满怀疼惜敬爱,当然要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妇,更要两家长辈真心诚意的祝福他们的婚姻,可是他一直茫然无措。也许怜君说得不错,也许作为林夙和沈将离的女儿,作为掬霞和镌雪的小堂妹,云妹的出现真的能够融化那些冻结在亲人心中的霜雪。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来,多半是不肯,可是她的夫君倒是一个十足通情晓理的明智人,云妹最听她夫君的话。溶霜打定主意,他要去找少蟾,请这位林家的姑爷帮忙解决家里的难题。
谢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虽然世代“书香”,却没什么“门第”,贫寒求学,辛苦应考,一无所获而已。到了思卿的父辈,终于放弃文字,做起买卖,果真渐渐积累下不菲家产。谢家人个个长出了一口气,都道儿孙此后不必再弄笔墨,尽心经营家中生意即可。
偏偏思卿自幼沉迷书卷,更立志自己也要著书立说,流芳人间。父母疼惜儿子从小长大受了很多苦,都说现在家中有钱了,孩子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自家掏钱付梓刊印,花钱请人读他的书,花钱请人赞美他的名声,让他了却夙愿,然后一心一意跟着长辈打理家财就罢了。
思卿当然不肯,他一定要人家真心实意的认同自己的才华。他说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触景生情才能文思泉涌,所以他偷偷揣上一笔钱,悄悄溜出家门,天南海北的寻找自己的灵感和赏识自己的知音。
思卿果然写下许多诗歌,结识了不少同道中人,也颇听到了几句夸赞,可是他觉得老是这些写诗的人相互之间夸来夸去,总归没什么趣味,于是他并未驻足,继续前行。可惜,余下那些家妇贩夫、官卒工农各有各的忙碌操心,对他写的字、说的话毫无兴致。思卿满心遐想,并不气馁,依然坚持不懈的到处走、到处看、到处写。
思卿并不奢靡,但他出手也从不算计,早晚还是被匪寇盯上了。所幸那伙贼人将要行凶的时候,一位俊美少年从天而降,解了他的危难。
思卿对镌雪的兴趣远远大于他对自己那些险些丧失的财宝和性命的兴趣,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传说中那些高来高去、杀人无形的侠客,他一直以为侠客都是形容古怪,举止莫名的奇人异士,至少不应该是这么一位衣着整洁、眉目俊朗、谈吐文雅的少年公子。他想自己终于又找到写诗的好题目了,所以他不顾一切的跟镌雪套起近乎来。
镌雪对思卿的兴趣一点也不亚于思卿对镌雪的兴趣。谁也不知道,镌雪一点也不喜欢学武功,就算一定要学,随随便便学点刀剑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学软鞭?在他能够成功使用那条没有正形的长家伙攻击对手之前,他自己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伤啊!他一直相信,软鞭是自残的工具,不是应敌的武器。当然,这一切都怪他姐姐,是她逼着他学武,逼着他使用跟她一样的兵器,逼着他耗费跟她同样多的心血和精力去练习,逼着他三天两头跟她较量武功,而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把他打趴下,然后洋洋得意的四处炫耀。镌雪当然不喜欢挨打,也不喜欢出丑,所以他无可奈的把那些本来应该坐在花园树底下或者湖边凉亭里安安稳稳读书的时间全都浪费于摆弄那根狡猾冷酷的九节软鞭上。如果他没有姐姐,或者他姐姐不是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镌雪本来也有可能成为诗人啊!至少他能有机会像思卿这样为了自己的梦想无怨无悔的行走在一条艰苦卓绝的道路上。
两个人相识之后,思卿就在本城找了一个住处安顿下来,他几乎整天跟镌雪呆在一起,听他讲述关于“侠客”的故事,见识他那些“侠客”朋友,镌雪实事求是,从不夸大其词,可是思卿仍然听得心惊肉跳,振奋激动。镌雪津津有味的读着思卿写下的那些东西,还不算顶好,但是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