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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同学聚会不感兴趣。
展若绫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小心地撕开雪糕的包装纸,故作不经意地应付:“那我现在来了,是不是应该给我颁个奖?”
她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可是也不知道来了有什么用。
言逸恺打量了她一眼,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影子,将细小的绒毛都照得非常清楚。他收回目光,不再说什么。
“一会儿我们去哪?”程忆遥问班长。
“不知道。”班长答得干脆。
程忆遥斜着眼睛看他,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不是班长吗?”
“那又怎样?”
展若绫静静地吃着雪糕,默默地听两人对话。这种吵吵闹闹的日子,很熟悉。好像又回到了高中。
她忍不住望向钟徛。
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在一边吃着雪糕,竟然没有说话。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是跟高中的时候一样一直挑她的毛病,但是吃过饭后他就特别安静,而裴子璇今天没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物是人非事事休。
想到这里,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来。
她低下头,尽量忽略心湖那一圈细小的波纹,继续吃雪糕。
吃完雪糕几个人又在原地聊了一会儿天,然后走到大门口,不约而同看向班长。
班长也感应到大家期待的目光,说道:“我们去到处逛逛吧,然后去看电影,怎么样?”
几个人纷纷赞同。
钟徛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转向班长说道:“我有事,先回去了。”转身提起脚步便走。
班长叫住他:“喂,什么事这么急啊?”
南方的气候一向温和,四季不分明,而今年的冬天更是比往年都要暖和。
正是午后两点多的光景,阳光又密又长,在他周围镀上一层金色的边,他长得高,此时身形显得更加挺拔。
他停下脚步对班长说了什么。太阳有点晃眼,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不真切。
程忆遥站在展若绫旁边,絮絮地说着话:“鲜橙多又改口味了,越来越不好喝了……”
展若绫听得心神不宁,斜着眼睛望过去,依稀看到钟徛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很短,却没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她跟他本来就隔得有点远,即使程忆遥不跟她说话,她还是什么也听不见吧?
再回头时,只看到他一个人向车站走去。阳光把他的身影照得愈发地挺拔,他身上那件黑色长袖T恤仿佛可以反射太阳的光辉,照得她的眼睛也开始发涩。
眼睛的余光仍然望着那个方向,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向车站,一步一步地远离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是这样,不曾靠近,就已经远离。
然后,一点一点地收回目光。
那个身影,就此在她的记忆中定格。
冬日的阳光照得她微微有点失神,一时间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高中。
'十二'修改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黑白电影一样无声滑过。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大一第二个学期下来,她跟钟徛联系的次数少得可怜。但是每逢过节的时候,她群发祝福短信都会发给他,有时收到好笑的短信也会发到那个号码。钟徛很少回复。尽管她知道很少人会回复这种群发的短信,但是等不到他的回复还是免不了有点伤心。
六月十二日,是钟徛的生日。
那天早上上课的时候,展若绫给钟徛发了一条祝福短信,短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到了下午终于收到他的回复:谢谢啊。
除此以外,没有话语。
大二九月份开学后,她要去古巴当交换生。
出国前那个星期,她给几个经常联系的人群发短信告知出国的事,也给钟徛发了一条。过了很久钟徛发了条短信过来: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答:明年六月。
——去一整年?
——是啊。
又过了很久收到他的短信:那挺不错的。等你回来再联系。
展若绫在古巴呆了大半年,回国的时候已经是次年的七月末了。
回国后,她给程忆遥和言逸恺等人发了短信,也给钟徛发了一条,很久都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后来她才发现那条信息发送失败了。那时她已经回国一个星期了,就没有重新给他发一遍。
暑假的时候展若绫加入了高一那个班级的QQ群。她很少上网,偶尔上Q也是隐身登陆的,每次QQ群弹出来的对话框里面基本都是廖一凡等人的聊天记录,而钟徛的头像一直是黑色的,她从来没有看到他在群里说过话。
十月份的一天,她给几个同学群发短信,也给钟徛发了一条。翌日早上,她心不在焉地听教授在讲台上授课,摸出手机查看,这才发现发给钟徛的那条没有发送成功,上面显示的是“未发送至”。
她思索片刻,估计他是被停机了,心里不免有点沮丧。
拿着手机,一条条信息看过去。
她的手机里本来存着很多短信,但是那次寒假聚会后她就把手机里的短信都清空了,现在收件箱里的短信只有零星几条是钟徛发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心神不宁。意识像游离在空中的尘埃,随处飘。
玩着手机,随手按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一行字:清空短信?
她还没反应过来,拇指一掐已经点击了确认。
手机屏幕一换,显示所有的已读信息都已经被清空。
她愣愣地坐着,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颤抖着手点进收件箱。
空空如也。
她只能无力地趴到桌子上,眼眶随之一湿。
那些承载着她跟他过去一年多的岁月的短信,所有的短信,都随着刚才那一记按键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十一月底的一个周末,展若绫跟两个高中的女同学在一家餐厅聚会。
展若绫听两个女生闲聊,偶尔也插上几句话,听到陈淑说什么“裴子璇现在在中大混得可好了,她男朋友是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云云,她不由一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语气怔忡:“那钟徛怎么办?”
“就是啊,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陈淑似笑非笑地回答。
过了几十秒,展若绫装作不经意地问:“陈淑,你最近有没有跟钟徛联系?”
陈淑摇了摇头:“没有,我又跟他不熟。”
话题又转到别的同学身上。
展若绫心不在焉地听两个女生说话,心里不停地想那个在中大读书的男生——他过得还好吗?
回来的时候,展若绫在公交车上玩手机,随手点进已发信息,这才发现昨天群发短信时发给钟徛的那条没有发送成功。
下车后她忍不住又给钟徛发了一条短信,结果还是显示“未发送至”。
未发送至。
他又被停机了?
这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她心里有点疑惑,站在校园的小径上,极力思索着原因。
突然像坠入了冰窖一样,全身冰冷。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
除了停机,还有一种可能会使她发出的信息的状态为“未发送至”。
——空号。
那是一个空号。
她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全身僵硬。
尽管已经无力,尽管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不死心。
从短信过渡到他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手机的另一头传来服务台小姐机械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接着已经换成了英语:“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dose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真的是空号。
校园里走动的人不多,蜿蜒的小径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往前延伸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将她的心也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是十一月吗?她是耐寒的人,一向是不怕冷的,从来都不觉得十一月的天气冷,可是此时却浑身又僵又冷,全身的血液像是停止流动了一样。
他换号了。
而且已经换了一段时间了。
却没有通知她。
从今以后,连跟他联系都是奢望。
一生一世的朋友,已经没有着落点。
这下,终于可以死心了。
抬头就能看到远处外研社的大楼,砖红色的外墙猛烈地刺激着她的眼。
这样呆呆地站了很久,泪水终于从眼睛里涌出来。
有一滴眼泪滑到了嘴角边,是咸的。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心呢?她跟他,本来就只是高中同学而已,关系一向都谈不上亲密。
就这样拿着手机站在小道上,任由冷风掀起她的外套。寒风凛冽的深秋,她的唇边慢慢地挂上了一抹笑,无比料峭。
她伸手拭去泪珠,迈步走向宿舍楼。
晚上,她拿笔记本电脑上网的时候,在百度中搜索了一下“钟徛”这个名字。
搜索结果下面只有寥寥几则相关消息,其中有一个网页的标题叫做“钟徛的博客”。
可是他那样潇洒不羁的人怎么可能会写博客?
她点进那个博客,毫无意外地发现那个博客主人果然是另一个人——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
她将每个搜索结果都查看了一遍,终于在一份全国化学竞赛的得奖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后面的括号里有“N中”的字眼。
可是,除此以外,什么都搜不到。
关于他的其它消息,都搜不到。
熄灯之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大一寒假聚会的照片。
照片上,他跟言逸恺站在一起,笑容清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华正茂。
也许是他受欢迎,关于他的照片也比较多。那时聚会临走前好几个人都有相互合影留念,程忆遥那时也过去跟他拍了一张合影,她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却一直没有跟他也拍一张合影。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有一张是他侧身站在水池边上,一手扶着栏杆,侧过头跟人说话,虽然笑着,却明显地心不在焉。
她将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眼睛越来越酸,两条银线滑过她的脸,点缀了黑夜。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会这么心痛。
她关了电脑,去厕所洗完脸后继续睡觉,然后作了一个梦。
梦里,周公完成了她的心愿。
她又看到了钟徛。
在高二那个教室里,钟徛坐在一旁嘲弄她:“展若绫,你有点脑子好不好……”
她将身子探过去,假装凶巴巴地:“你说什么?”伸出手作势要掐他。
他一边躲开一边笑,笑容疏朗不羁。
她忽然想到这样他们又算是在一个班读书了。那一刻的心里异常满足。
他就坐在她旁边,触手可及。
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淡淡的清爽的男性气息。
裴子璇笑着对她说:“展若绫,你别理他……”
她对裴子璇笑了笑,看了钟徛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写作业。而钟徛,闲闲地坐在那里,靠在椅背上,看她写作业。
温馨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命运终究是眷顾她的。
那一刻的心里,突然觉得幸福来临得太及时。
在她失去他的联系方式时,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梦中。
可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是睡梦中的景象——这一层意识无比清晰。
其实她知道问题的所在。
她只要给程忆遥发条短信就能问到他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