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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敢再往下说,撑在桌面上的臂膀有些发抖,崔铭旭殷殷地看著柳氏捉摸不定的面孔。
〃恭喜小叔。是二甲第六名。〃不是状元。
晴空一道霹雳打下,正中头顶。
窗外春光明媚,柳絮飘飞,一枝桃花开得正豔,引来一双彩蝶在花间徘徊流连迟迟不肯离去,那边又是一丛什麽花,红得夺目耀眼,状元袍一般的颜色。
〃报喜的官差还在堂上等著,请小叔更衣。。。。。。天下士子千千万万,有考了十多年还一无所得的,能取中便是大喜。今後种种也要看个人造化和为官的功绩,状元如何,榜眼如何都是没有定数的。。。。。。这会儿你大哥高兴,我已经跟他提了你和玉姑娘的事,他也没恼。你再去好好跟他说一说,兴许就成了。。。。。。〃
柳氏再说什麽,崔铭旭都听不见了,二十多年的心愿付诸东流,脑中、心中都是空白,还盘算什麽违抗圣旨娶玉飘飘?可笑。当年是声势震天目无下尘,唯恐天下人不知他心中所想,以後再怎麽面对世人?
同齐嘉聊天时无数次昂首挺胸:〃待我中了状元。。。。。。〃说得眉飞色舞,笑得意气飞扬。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他答应过齐嘉,打马游街时要带他一起,琼林饮宴时,偷偷替他留一杯御酒。傻子,御酒他又不是没被赏过。傻子就很认真地说:〃那是给状元喝的,不一样。〃真是个傻子。
房外有人通报:〃三少爷,齐大人来贺喜了。〃
怕什麽来什麽,为什麽崔铭旭狼狈的时候,第一个蹦出来的一定要是那个齐嘉?活似报丧的霉星。
〃不见!〃
用尽全力吼出去,崔铭旭瞪大眼睛看著桌上的砚台。那个傻子。。。。。。若不是莫名其妙吻了他,若不是莫名其妙要躲他,若不是莫名其妙想起了他。。。。。。考场中的不如意都是因为他!
怨念丛生。
12
〃今次的进士里有崔家的那位小公子?〃
〃对,有他。二甲第六名。〃
〃哟,不是说天纵英才,号称是第二个顾太傅么?当年的顾太傅可是一甲头名状元啊。〃
〃呵呵,这种事。。。。。。高门大院的,又是崔家的人,巴结的人还能少么?才华这东西,说着说着不就有了么?〃
〃哦。。。。。。崔小公子,可是前阵子在妓院里和人争风吃醋,因为闹得太大被带进京府里,后来又被崔铭堂大人赶出家门的那位崔小公子?哎哟,这样的人品。。。。。。啧啧。。。。。。盛名之下呀。。。。。。〃
新科进士们都围成一圈说笑,你我是同乡,他俩是同门,愚弟久仰贤兄大名,贤弟文章堪称一绝,愚兄心向往之。。。。。。亲亲热热地好似真的成了一家子。昔日从不放在眼里的小卒子都考上了榜眼探花,满面红光好不得意,过去搭话分明等于是抽了自己一巴掌。崔铭旭心情抑郁,索性站得远远的,不愿与他们为伍。不巧听到柱子后众臣的交谈声,刺耳又刺心。可是金殿大堂之上可不是他崔家的书房里,那些人个个都是他的前辈,个个都要低头施礼尊一声〃大人〃,哪里有他发作耍脾气的地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气血翻滚怒意横生却又无可奈何。
撇开头不愿再听那些议论,崔铭旭把视线移向了大殿的另一边,眼角一不留神瞥到一个跟他一样孤零零的人影,旁人都三三两两地说着话,他却独自站在话题之外,大半个身子都没在了柱子投下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张白白的脸,脸上嵌了一双墨黑的眸子,正直直地瞅着他。齐嘉。
见了他,崔铭旭更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傻子害他会试时分了心。看他科举失利还不罢休,成天冤魂似的缠着他:〃崔兄,恭喜你。。。。。。〃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有什么好恭喜的?他是二甲第六,书院里那个饿了只能啃口冷馒头的穷小子是二甲第五,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头顶上。新科状元打马游街,他就只能在人堆里伸长脖子看两眼,马上只此一人,马下民众万千,他不过是万千之一而已,和落榜有什么差别?和那些庸人愚民有什么差别?明明现在红袍紫带,站在人群里谈笑风生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崔铭旭,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半边脸不能见人的丑八怪。崔家小公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冷落过轻视过?都是因为这个叫齐嘉的傻子,自己瑟缩到一边任人侧目指点还不算,非要拉上他一起好做个垫背。
崔铭旭恼羞成怒,狠狠瞪了齐嘉一眼,看到他脸上一惊,头一缩,整个人都躲进了阴影里。怯懦、胆小、没出息,这傻子有哪一点是好的。多少次了,说了他不在家,他还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是看不到他的狼狈样子不罢休是怎样?方才散朝时,他又想跑过来搭话,若不是他旋身一转躲了过去,谁知道他又想说出什么话来?这朝堂里个个等着看他崔铭旭的笑话,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个小傻子认识他,指不定又能让他们说出什么来。
扭过头不再看齐嘉,心里却片刻不能安宁,崔铭旭只觉胸口涨得厉害,好似要一把火把这京城烧得干干净净了,才能喘过这口气。临走时再瞟一眼,一片阴影里再找不见齐嘉的影子。
新科状元叫徐承望,年纪比崔铭旭大了两三岁,偌大一块红疤盖住了半边脸,少小丧父,被寡母一手养大,听说官差捧了喜报去报喜时,他还跟他娘一起在街上吆喝着卖豆腐。就这么个人,街上随手一指就能抓出一把,有什么稀罕的?偏偏就点了他做榜首,还要娶郡主为妻,当今圣上来主婚,呵。
喇叭唢呐吹得震天响,新建的状元府里挤满了人,一个个还没进门就高喊:〃徐状元大喜呀,徐老夫人大喜呀。〃高兴得好似是他娶媳妇似的。装什么呢?人家从前在路边卖豆腐的时候,谁认识谁呀?
崔铭旭意兴阑珊地隔着人群看着里面那对新人三拜天地又送入洞房。
〃崔兄,你也来了啊?〃袖子被扯住,崔铭旭不用低头也知道会是谁。做傻子还真好,只看想看的,只听想听的,白天挨了欺负晚上睡一觉就忘个精光。
不耐烦地挥开袖子,崔铭旭一言不发。若不是身边拥挤寸步难行,他早已转身离开。
齐嘉却好似察觉不到他的不满,一迳滔滔不绝地说着:〃前两天我二叔做生意路过京城,又带了些东西来,崔兄,什么时候来看看吧。你高中之后,我还没送贺礼呢。我前两天听翰林院的周大人说,这次会试的题比历年难,能取中的都是千里挑一的,几位大人为了排定座次争了好些时候。能上榜就是有真才实学,且是才学品性都高人一等的。。。。。。〃
又伸出手来在人群中指指点点,为他说明朝中的人事:〃那是周大人,周大人家的小姐和张大人家的千金这次都入了宫备选皇后,两位大人暗地里没少较劲。那边穿紫衣的是史阁老,朝中很多大人都和他相熟。坐他身边的是李阁老,若是和史阁老交好,就要小心李阁老这边的人。。。。。。〃
崔铭旭阴沉着脸,只觉得有他在身边,这些天在心里一直盘旋不去的闷气蹿得更高。想对着他吼一句少来烦我,抿紧的嘴怎么也张不开。
〃哟,崔小公子。〃有人转过脸来招呼,看到站在他身边的齐嘉,〃小齐大人也在。二位相熟?〃
〃我们。。。。。。〃齐嘉正要答话,崔铭旭抢先一步答道:
〃不认识。〃
齐嘉有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对,不、不熟。〃
来人有些奇怪:〃听说两位从前是一个书院的。〃又不是和他是同窗,他管这么细干什么?
〃是、是吗?在下没见过崔。。。。。。崔小公子。〃崔铭旭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的声音很低。来人已经回过了身,如他所愿,齐嘉不再说话,可是好像又有些不对劲,连他的呼吸都察觉不到,仿佛他已经慢慢地慢慢地在他身边枯萎然后消散一般。窜升的怒气被一股不知名的慌乱取代,崔铭旭两眼盯着正堂里,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转过脸看一眼的冲动。
新人礼毕,人群纷纷向堂内涌去,崔铭旭随着人群走出几步再回过头,齐嘉还站在原地,正抬起脸对着他笑:〃崔兄,你和玉姑娘的好事是什么时候?〃
这样的笑容,不愿意笑却拼命挤出来的一般,不似在笑,更像是在哭泣,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从里头甚至能看到自己愕然的面孔。
崔铭旭站住了脚,两眼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笑得难看的脸:〃很快。〃
宁怀璟说:〃那位春风嬷嬷是恨不得她那一身肉都能熔成白花花的银子,小心你如花美眷没娶到手,万贯家财倒都搭了去。〃
崔铭旭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书桌:〃晚樵怎么没来?〃
〃他去西域采办东西去了。〃宁怀璟道,〃人大了,总要出息一些,可不能再胡闹了。〃
这话不像是平素浪荡无羁的公子哥说的,说罢,他自己也笑了:〃客秋会试没考上,他家里也正筹划着给他谋份差事。至于我。。。。。。也就这么着了,反正我爹也不指望我能干出些什么好事来。〃
崔铭旭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几分惆怅之色,半晌,看着桌上的砚台道:〃有样东西想送到晚樵家的织锦堂里给估个价。〃
宁怀璟大惊:〃你穷到这份上了?〃
〃也不是。〃崔铭旭缓缓地说道,〃娶飘飘是我自己的事,总不能让我大哥出钱。〃
〃那你也。。。。。。〃
〃也不是真的没钱,就是、就是。。。。。。〃无数个词汇在脑海里旋转,想伸长了手努力去抓一个,却半个也抓不着。崔铭旭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砚台,话说了一半,剩下一半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舍得?〃宁怀璟的表情变得凝重,一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也向了那方闪着沉光的砚台,〃这事你要想仔细了。〃
〃舍得。〃
两个字说出口,仿佛全身力气都一息间散尽。他想为玉飘飘赎身,然后娶她。想了三年的梦想,日也思,夜也想,整整三年,连他大哥都不能阻拦,还有什么理由要放弃?这本就是崔铭旭要走的康庄大道,平坦、顺遂、安安稳稳。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如今唾手可得,他为什么要后退?
桌上的砚台始终静默无声,它说不了话没有表情,就好像那个站在他身边却忽然间连气息都察觉不到的人。看到它,就想起他,心中百味杂陈,苦涩夹杂着惶恐,仿佛万丈悬崖就在脚底,看久了,就真的会一头栽下去。所以不想再看见。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崔铭旭嗫嚅着看向宁怀璟,却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悲悯。
〃你让送的人怎么想?〃
他从来不知道宁怀璟的话除了玩笑、劝慰和假正经也能伤人,一言正中他心底最不愿面对之处,鲜血淋漓。
〃砚是好砚,石料是顶尖的,雕工也好,荷塘月色,啧啧。。。。。。难得匠心独具。〃织锦堂的掌柜把砚台捧在眼前详细察看。
崔铭旭坐在一边木然地看着他脸上的欣喜表情。当然是好砚,手感滑腻,温润带一点微凉。砚池边雕一朵婷婷待放的莲蕾,杆茎挺直,用刀流畅优美。砚池雕做了一张大荷叶,脉络清晰,用指腹摩挲似乎能感受到那种叶片徐徐舒展的畅快。这方砚放在他书桌上良久,闭上眼都能描摹出它的形态,指尖相贴,细腻的触感还在指上萦绕,无处不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