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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今天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韩玉跟我说了两次对不起,那时我看到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人,但我看不清那个人是谁。’”程飞扬的手劲渐渐松了:“这么多天她只和我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她就走了。”
刘畅……
她看到了?那晚的我心里想着的人,竟然被她看到了。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韩玉。”程飞扬再次用很淡很静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呆呆的、傻傻的看着他,程飞扬的脸在我眼前模糊,我揉揉眼睛,才发觉天色已暗。
我问:“怎么了?”
“我喜欢你。”
轻若浮云的声音,风吹即散。
我更加、更加、更加努力、努力、努力地挣扎,其激烈程度不亚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我不仅用手还用了脚,最后发觉手脚都不够用了,无奈之下想到了还有牙齿!
程飞扬对我的挣扎反抗竟毫无反应,他似乎很乐意看到我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管我使了多大的劲都挣脱不掉他的魔掌,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材自己的力气是多么的渺小,十五年来我第一次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听父母的话去锻炼身体,现在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至少在他面前我的那一丁点力气都化为乌有,毫无用武之力。我觉得现在的我还不至于到了思维混乱不能思考的地步,我一边在脑中飞快地寻找着逃脱的方法还一边用上双手双脚去想方设法拍他踹他,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楼下的灯光隐隐射进窗户,我才幡然大悟。
程飞扬,是早有预谋的!怪不得宿舍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回来,害我当时还以为这是捡来的便宜能让我和程飞扬单独相处好好跟他解释!
“别开玩笑了!程飞扬你发神经啊!”我已经完全受控于他的魔爪下,他一手一只捏得我的手腕生疼,而他只用一条腿就让我的双腿动弹不得,我发狠地喊着,什么方言什么口音什么普通话通通滚蛋!本少爷只要他快点清醒:“你他妈的闹够没有?”我吼。
昏暗的房间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笑了,白白的牙齿露了一下,又露了一下。
“你信吗?”他很认真的问。
“废话!当然不信!”我继续吼:“他妈的你闹够了就放手!放手!”
他松了一下,我刚想起身,他又再次把我压到身下。
“你——”
“我放手了,不过你速度不够快,所以我又抓住你了。”他笑得童叟无欺,一副理所当然的欠扁样!
我瞪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愤怒的目光射向他,而他也厚着脸皮照单全收。我、我这、这真是碰到不要脸的祖宗了!
“你正常点!程灰扬你不要再玩了!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嘶哑,喉咙一阵火烧般的。我吞吞口水——口干舌燥。
“我当然……”程飞扬靠近我:“不正常。”
我靠!这天打雷劈的人!这千刀万剐的人!程飞扬你是想要气死我还是打算压扁我?我、我……
“你正常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再不放手我就真不客气了!”
“哦?”他挑逗似的声音让我恨得牙直痒,我动了动腿,还行,能动,空间也大。
可惜他先一步想到了我的动作,在我准备提膝时他已用小腿抵住了我的左右两膝,我急得额头都出了一层汗,这真是碰到克星了!天大的克星!
“别想动。”他低声:“你的那点小伎俩对别人或许好使,但对我……”
他笑:“我能在你之前想到你的每一步。”
我吞口水,心脏玩命的跳。
“你觉得我是变态吗?”他轻声问。
我没摇头也没点头,只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还有一小时他们就回来了,在此之前,你能安静的听我的故事吗?”他的语气诚恳,我点点头。
他松开我,贴墙靠着。
我也坐起身,挪到了床边。
我想,那个故事对他或许是一段沉痛的回忆,但我无法阻止他,因为他想倾诉他想发泄,他想把所有的不快所有的不满都在今晚倾吐,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很黑很静的房间回荡着程飞扬很轻很淡的声音,他抱着枕头把头深深埋下去,我就看着这样脆弱这样无助的程飞扬,心里的某个角落,有扇门无声地开了……
“我出身在北京的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从小到大都和普通的孩子一样,直到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父母心血来潮地带我去做了一次智商测试——那时几乎所有自认为聪明的孩子都去了。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被医生带来带去地检查,那些题目都很难,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孩子做这些连大人都不一定能懂的题目。最后的结果出来了——一百二十的智商,这个测试结果证父母欣喜若狂,他们认为这就是天才的证明。
“于是我就被迫去学习,学习他们认为一切可以证明天才的内容,可是我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优秀,我老是逃课去打球、踢球,甚至还自作主张的报了武术班。我觉得那时的生活就该如此,从外界的压力中实行自我解放,在沉默的压抑中无声爆发——于是我看到了父母失望的眼睛,他们默默看着我所做的一切报复的事,然后在两年后,我又和普通的初中生一样,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不亦乐乎地来往于学校——游乐场——家。
“那时是那么年轻,那么直接,狂傲中带点腼腆,放荡中带点羞涩。北京的孩子从小就有身为首都人的骄傲,自豪得以为全国的人才都集中在北京:清华、北大、中关村、王府井,没有一样不是北京人自豪的标志,没有一样不是年轻的我们嚣张的资本——韩玉,别误会我的意思。”
“嗯,我明白。”我点头,但他低着头并没看见。
“然后我姨来了,十几前坚决嫁给了一个从上海来北京做生意的落魄商人,她当时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跟着他走了。十几年杳无音信的她,就这样突然回来了。当然,姨夫后来的生意越做越大,她是衣锦还乡,只可惜姥爷、姥姥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姨哭倒在他们的灵位前,三天滴米未进。
“这是我刚上高中那年的事,姨来时带来了她的独生儿子,一个比我小了三岁的漂亮到模糊了性别的男孩,我看到他的眼睛时有种被旋涡吸进去的感觉,我想就是他改变了我——用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样貌改变了我。”
沉默的空气沉默的我们,我突然想起那晚在昏暗的操场上,他说我的性格很可爱,就和他的表弟一样,原来,如此……
“他的名字叫成玉——是不是吓了一跳?他和你一样,都取了个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说真的,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我就喜欢上了他,呃,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可以让我去疼爱的弟弟或妹妹,唯一和我年纪最接近的姐姐也是比我大了五岁。我觉得我很孤独,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得找不到活着的感觉。
“成玉留在了我们家,姨走时似乎还有什么很重要的话没说,但她只是抱了抱我,又抱了抱成玉,然后她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地走了。
“父母对成玉很好,成玉乖巧听话,长得又漂亮,声音也很甜,他总是哥哥、哥哥地叫我,只要我一回家他就只缠着我,我当时真的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我体会到了温暖,我的世界也终于有了阳光,有了欢乐,有了一种完整、完美的幸福感。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对成玉过分的宠溺,竟改变了以后的我。
“一年后我上高二,成玉仍是成天呆在家里上网或做饭、打扫卫生,姨来过几次,但只逗留了几天又匆匆离开。她随姨夫也成了一个忙碌的生意人,但每次只要她一来看成玉,她的表情都会更悲痛、更无奈,我几次都想问她为什么不让成玉去上学,像他这么聪明的孩子读起书来一定很轻松,但我最终什么也没问,就那么默默的看他们母子其乐融融的相聚在一起的短暂快乐时光。
“我知道姨夫早在三年前就因飞机事故意外去世,姨对姨夫用情至深,她守着成玉一直未嫁,我对姨既敬佩又感动,一个女人要撑起一个家不容易,而她又要撑起她丈夫留下的庞大产业就更不容易,所以姨每次来母亲都会做满满一桌的好菜招待姨,姨每次都会感动得哭——她只在成玉面前哭,母亲不知道,是我无意中发现后告诉母亲的。
“母亲是个心软的人,她对成玉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母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父亲偶尔会替我抱不平,但我从来都是高兴的,我并不嫉妒母亲对成玉好,相反我倒希望她能对成玉再好点。成玉太可爱太漂亮了,还他出去见我同学时,他都会为我赢来一片赞叹。
“你知道我是复读了一年才上大学的吗?因为第一年的高考我没有参加,我去了上海,我带着成玉去找姨,我带着成玉去找他的亲生母亲!那个以为隐瞒了一切就可以让成玉幸福的母亲!她……她跪在我面前,哭得缩作一团,我……就在那天失去了成玉……”
说到这里时程飞扬已泣不成声,我爬到他的身旁,摸着他的头,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时间漫长得要用年来计算,我看着把脸埋在枕头里哭得压抑哭得不甘哭得悔恨哭得一塌糊涂的程飞扬,从心里的那扇门里慢慢流出了鲜红的血,我摇摇头,轻轻的笑了。
程飞扬很快就停止了哭泣,他抬起头,目光幽深地注视着我。
盈盈的泪珠还挂在他的睫毛上,他的眼睛亮若明星。
“我喜欢你,韩玉。”他再次说道,声音不带一点温度:“也许是我把成玉和你混在了一起,但我很清楚现在是在对谁说话,我现在看着的人是韩玉,想着的人也是韩玉。”
我迅速退后下床蹦到杨南的床上,抱着扶梯把头摇得跟吃了摇头丸似的。
“好吧好吧!我就做你弟弟好了,看在你恋弟心切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了!”
他扑哧一声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吓坏你了吧,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的声音幽幽飘来,我停止摇头,松了口气。
这才是真正的程飞扬吗?我一直以为他是成长于灿烂阳光下的无忧少年,他的夸张的笑容吸引了所有的人,他总是能带给其他人快乐,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都会一扫而空——即使是他生气的时候,也总会让人忍俊不禁。
“成玉,和你同样的南方孩子,衣服的样式都差不多,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种恍惚的错觉,我以为,他又回来了。”
程飞扬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他靠在墙上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浮雕,我抓着扶梯的手松了又紧,想找点什么东西作为依靠,却连个安全的地方也没有。
门外传来了杨南那大喇叭似的声音,我刚把头从程飞扬的床上转过来,门就被推——中央开了,杨南边嚷嚷着“没人,没人嘛!”灯就应声而开。杨南一看到我就“啊”地叫了一声,随后进来的邵文杰、徐辉和林书龙也纷纷“啊”地叫了起来。
杨南拍着胸脯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爆粟;“你想吓死我啊?一个大活人不开灯坐在这跟个鬼似的!你吱个声不会?”
我慌忙把食指按到唇上示意他轻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