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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感
童屹看着眼前的青莲,虽然一直都不是心爱的孩子,但是一旦要失去,心中也会有覆顶的疼痛袭来,或许养育之恩更甚亲生。为了林素月,为了对得起童思明,童屹也不可以让青莲死去,但是童屹对青莲来说永远也不是一位好父亲,没有耐心,也不知道爱意和教育该怎样表达和实施,于是童屹再次举起了手。
以往童屹管教青莲的方式无非是家法棍棒,其中虽不乏私心在作祟,不过童屹相信疼痛是让人记住错误的捷径,而青莲必须为颜澜对自己所带来的伤害而赎罪,所以这些年来青莲的成长和表现童屹一直很满意。然而当童屹高举的双手还没落下之前,站在一旁的童景瑜突然扑过来跪在童屹的面前,不顾众目一把抱住童屹的双腿,哀声求道:“爹,青莲受不住的,他身子真的受不住的,饶了青莲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后再说”
童景瑜在青莲身边看得触目惊心,衣衫宽松也掩不住那份单薄的战栗,脸上青紫的伤痕昭示他所受的苦难。童景瑜知道青莲在承受着什么,精神和肉体的煎熬,前世今生的纠葛,这些童景瑜都没有告诉父亲。现在童屹并不知道青莲曾失身于嘉瑞,因为他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所以对于风言童屹从来都弃之不顾,而童屹也不可能知道青莲此时此刻已然继承了颜澜的记忆。
不是童景瑜不想说,而是他为了青莲不敢说,童景瑜知道父亲为什么从小这般对待青莲,心结所在,所以他怎可以对父亲说青莲继承了颜澜的记忆吗?他可以说青莲和颜澜一样被逼着压在男人身下?不可以,这些绝对不可以和童屹说起,童景瑜无法想象父亲知道这些青莲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更何况青莲不像颜澜拼死保住了清白,他是的的确确失了身子的,虽说男子不比女子,但是如此荒不堪家规家法真的可以压死人的。
作为人子忤逆父亲是大不孝的,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是童景瑜却顾不了这么多了。当着自己同事部下的面,所有的颜面都可以不要,只要能阻止得了青莲不再受父亲责罚,至少是在现在青莲在人前不被父亲责罚,童景瑜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童景瑜跪在面前抱住童屹的腿几乎是在哭求,让童屹一时惊愕,想不明景瑜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只是眼前的景象有着莫名的熟悉。摈弃外物,思绪翻飞,仿佛又回到在童府中近十年的岁月里。有多少次青莲在自己手下挨苦,又有多少次亲子在一旁求情,只是从来景瑜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激烈。
童屹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呵斥童景瑜的逾矩之行,只是有些茫然地抬眼看着青莲,那张酷似颜澜的脸精致的宛如官窑中的瓷器,细腻的胎釉仿佛自己一下手就要被打碎一样。当童屹的眼神重新射在青莲的脸上,青莲显然有些慌张的落下目光低下头去,即使这样那种极力掩饰的恐惧还是收在了童屹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中。
此时的青莲是属于童家的,是属于童屹的儿子,多年的习惯并不能因为身份和记忆的改变而被抹去。在自己敬仰的父亲面前,青莲犹如一个在童府中又犯了错孩子,面对即将来的惩罚无法掩藏手足无措的恐惧。
但是这些如今看在童屹眼中却是一种深刻的讽刺和沉重的无奈,岁月雕琢,头戴额冕的青莲宛如纯月神子重生。当年那绝世风华祭司,何曾有过如此卑微的神情,但是青莲不是颜澜,是素月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孩子,作为一名父亲对子女的教育,竟会让人如此父亲惶恐,简直就像是自己要要害了他性命一样,何其失败。
童屹记得在童府每次气急了青莲都会被自己罚的很惨,虚弱的身体受不住也会昏过去,以前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看到童景瑜如此反应,童屹心中是真的痛了。青莲在眼前虽然很怕但是却没有躲闪,像是再等待着什么,但是童屹高举的手却轻轻落下,拍在了童景瑜的肩上。
“景瑜,带着青莲先回去,起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童屹这话透出了浓重的悲凉与无奈,那是一种对事情无法挽回的从绝望到麻木的感情。童屹一向自信,原以为自己有能力留下素月母子就有能力去保护他们以及自己的家人,哪怕用极端的手段也在所不惜。谁知道事情竟是如此发展到天翻地覆,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童思明的死亦由锐痛化作钝痛,像是锉刀一样慢慢的锉着童屹心中的伤口,那是一种沉沉的无力感。因为童屹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从顾庭宣到童思明,难道真要重复当年倾城之乱,让京城再遭浩劫吗?童屹长叹一声,他后悔了,如今用一个国家来为当年自己的所为陪葬,童屹觉得自己实在是承担不起。
童景瑜依言站起来,在一旁看着父亲百感交集地望着青莲,眼中所涌动的情绪汹涌复杂,让人无法琢磨。童景瑜以为父亲在强忍着对青莲的怒气,于是再不顾其他匆匆告别一声拉着青莲走,先离开了这里再说。
谁知童景瑜揽上了青莲的肩才发现青莲整个人身子都已经僵直,落下的目光没有任何焦距。童景瑜大惊,轻轻摇了下,青莲宛如秋日残叶飘零,倚靠着童景瑜的身子就要滑倒。童景瑜赶忙扶住,感受到青莲特有的温良的体温,觉得再不能耽搁,抱起青莲扛在肩上匆匆下了城楼,而童屹的一个眼神守卫们阻止了要追随的叶定诚等人。
一手将人紧紧的抱在怀中,童景瑜单手执骥,策马飞奔回童府,抱着青莲回到清韵阁中。帮青莲换下差不多湿透了的衣服,童景瑜看着青莲身上深深浅浅难消的痕迹。左肩前后的伤疤愈发狰狞恐怖,童景瑜心越揪越紧,疼的得不能呼吸,纵使自己万般珍爱却不能护上青莲一分一毫。
童府清冷,早已空无一人,童景瑜很想留下来照顾青莲,但是严峻的朝事却逼迫得他分身乏术,帮青莲掖好被角,童景瑜最后望了一眼还是不得已离去,只好宽慰着自己,青莲总算是平安回家了。
佛花
童景瑜一走,青莲就睁开了眼睛,从始至终,青莲都没有失去过神志,仿佛是童屹两记掌掴打醒了青莲混沌的思绪,只是被命运的重负压榨光了所有的气力让人无法动弹。即使心中有愧,青莲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回来这个家,并且舍不得父亲和瑜哥哥,在这熟悉的地方,心中就莫名的安定。
但是舍不得又如何?回不去从前了,因为阿公死去,而自己其实和童家现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但是如今不留在这里又能去哪儿呢?经过城楼一事,青莲现在已然是绝了再次出走的念头,不愿看到这片土地倾覆。尽管此间无情,但至少还有父亲和兄长,况且养育重恩,一走了之,将拿什么来还报,青莲深深地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出走而感到愧疚。
青莲撑着起身,发现枕边父母笺注过的《古乐书佚文辑注》一如往常静静地搁放着,最后一根银绦发带夹在之前过的那一页。清韵阁一如往常,床屏上《弟子规》的笔迹现在看来很幼稚,但是却让想到以前在童府单纯无忧的生活。青莲轻轻拨了一下挂在墙上的素琴,涩涩的回响在空荡的屋内,振动着心弦。
环顾四周,屋内陈设丝毫未变,就连架子上供着的藤鞭依旧闪着黝黝的黑光,看着青莲心中感慨万分,眼中酸涩。青莲取过桌上茶具到了杯水,茶虽新鲜但却已是沉凉,青莲急于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猛地灌了口凉茶。
谁知饮得太急,呛咳起来,血点轻溅,青莲仿佛是要将心肺一起揉碎咳出体外,只可惜他还做不到,上天也不让青莲有机会这样做。就像是枕边那最后一根织银绦带,仿佛是青莲在残酷生活压榨折磨下所剩下的最后的一缕只属于自己的心绪,而其他就像是那些被遗落在深宫中的绦带,再也找不回来了。
青莲抹了一把嘴角沁出的血丝,撑着桌沿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甩帘而出。天灰蒙蒙的,雾化了雨意,或许是一国帝君躬身祈天诚意感动了天地,也或许是青莲最终决定留在这片土地上慰藉了神灵的躁怒。真的是自己的决定吗,还是颜澜的意愿?此时青莲已然分不清楚,不敢再去想那个令他头痛裂的问题,只好恹恹得不作理会。
如晨时回来一般,整个童府荒凉寂静,现在是连叶落风雨声也没有了。莲穿过回廊,漫步庭院,满目萧索,凄凉中透漏着绝望。一片被人常年精心呵护的园林也会被人遗弃至现在这个模样,青莲叹了口气,原来不止自己是这样。
一日之内青莲再次回到童府,整个人似是历尽千劫的疲累,心被撕扯成碎片,被人瓜分
了去,但唯独没有一分属于自己。如今的青莲既不能爱,亦不敢恨,留在这里如同是被命运牵线的木偶,万事不随心意。但若真的只是木偶该多好,青莲也少了此刻心中的如凌迟般的痛。
父亲说的对啊,父母养育恩情该如何偿还,若是能用这个身体来弥补,削骨割肉青莲也在所不惜,然而现在徒剩下这副无用的躯壳而已。不知不觉,青莲还是走到了莲园门口,这次青莲在没有犹豫推门而入,因为心里真的好累,在这空荡荡的途中感受不到任何亲人的温度。青莲不敢去玄英居,因为心中深愧,因而此刻的青莲格外的想念母亲,那种可以全身心倚赖的亲情。
推开园门,眼前的景象让青莲一时呆立,满园黄花堆积,但是却感受不到任何秋日萧瑟的气息,莲池中落满了柳叶的腐尸,原本绚烂的生命即使如今死去也不愿意就这样在消散为尘滓,即使毁去生前所有的骄傲。
一池幽碧,静水流深,沉寂地宛如那些怀中死去的生命,明明是一派惨淡光景,但是满池佛莲此时却盛放绚烂,夺走了着莲园中所有的草木菁华。怒放的卧莲泛着幽幽的青白,青莲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不自觉地上前一看究竟。当看清楚满池青莲佛花盛放时,那种夺人心魄的圣洁之美却深深地刺痛了青莲。
青莲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每看一眼就要承受着无比的剧痛,那是一种证据,苍天神祗对青莲继承颜澜命运这一既成事实的证据,化作青莲佛花,时时刻刻地提醒着青莲身上背负着无法逃脱的命运。
青莲不想看,那青莲佛花就像是烙在心底创口上的火钳,那份疼痛让青莲想不明白成长至今为什么事事都由不得自己呢?连性命都不属于自己,这还算是人生吗?所受的苦难,所受的欺骗,青莲自问没有害过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罪过?爱一个人没有错,错就错在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青莲并不是自怨自艾,只是在长久不公的对待下,一颗真心即将被消磨殆尽,成为齑粉流散风中。
青莲慢慢的放下手,直直的看着满池青莲佛花,不甘心,心中澎湃着不甘愿的绝望无力,青莲快步奔跑到池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碎石向湖心的莲花砸去。一石入水,涟漪转瞬即逝,因为周围是太多命运陪葬的尸体,那一石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青莲佛花依旧静卧生姿,青莲所为半点损害不了那种静柔坚韧的美丽。
青莲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未果后只好渐渐地冷静下来,青莲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一块投入池中的小石,根本丝毫无法撼动命运的决定。但是即使身不由己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