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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处童思明不禁叹了口气,抬手抹去青莲面上的惨淡的泪痕。不知以后是否可以保这孩子平安,童思明开口问:“青莲,你可愿意和景瑜一般喊我一声‘阿公’?”青莲迷离着泪眼,好一会儿才从喉中哽咽出“阿公”二字,虽然犹带哭音,但是却是包含着无限的幸福。
“好孩子,好孩子。”童思明脸上露出慧心的微笑,拍拍青莲的肩,让他继续伏在自己的膝上,“若是心里有委屈,就哭出来吧,在阿公面前没有什么好害羞的。青莲,但是你记住,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绝不可以一味的容让,所以哭过这次后你更要坚强。青莲,一会儿你父亲来了,若是有什么想对你父亲说的,当着阿公的面和你爹爹说,父子二人怎可以藏着心事?”
看着青莲在自己膝上像一个才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无助的哭泣着,童思明满腹心事:青莲,既然你叫了我阿公,那么就算是我童家的孩子,就算不是为了子墨,我也一定要设法保你周全!唉,子墨,你当年去得心狠,就忍心抛下世上的我?若是这次救下了你外孙,以后天上相会看你怎样还报我这个人情。
风回
青莲这边哭得伤心,不知道童景瑜和童屹都已经赶来院中。童景瑜是一早儿就过来的,远远地看见那幅温馨的祖孙情重画面没有打扰,而童屹此时却是匆匆赶来。昨夜童思明回府住的是玄英居正堂,虽然童思明走了这些年,但是主屋童屹却还保持着当年父亲在时的模样。今日早上童屹起身发现青莲没有像往日一样候在房门外请安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不容他多想童屹便去了童思明的住处向老父问晨。谁知过去后仆人们说童老爷起得早,逛园子去了,这让童屹惊出一身汗急急寻来。
今天童屹原本打算带着青莲去向童思明请安的,虽然之前已经用一封长信向老父禀明了事情真况,但是童屹还是很担心父亲会不会接受青莲,因为他毕竟是害死顾庭宣的祸根之源。谁知青莲和童思明今早都不见踪影,童屹担心老父遇到青莲心中会不喜欢,也担心青莲那孩子不知礼数。
童屹赶到院中时,看到青莲伏在童思明的膝上痛哭,本想呵斥他不得无礼,谁知看到父亲含笑的制止的眼神。见童屹来了,童景瑜也不再掩藏,这时童思明拍了拍青莲的肩,温和唤道:
“青莲,不要难过了,看,哭得像个孩子似的。青莲,要记住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必须需要用坚强的内心来面对所遇的困厄。好了好了,青莲,你看谁来了?记住刚刚阿公的话哦。”
青莲渐渐地止了哭,依着童思明之言转身望过去,但见父兄二人就在三步之外,青莲赶忙起身,童思明帮着略整了下揉皱了的衣衫,青莲便过去向兄长问好,然后跪下向父亲请安。由于童思明在场,童屹也不便多说什么,让青莲起身后便躬身向老父问安。乘趁着童屹向童思明问安的时候,童景瑜握了一下青莲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青莲?”童屹恭敬地扶着老父站起来,而童思明则轻声的唤了一下青莲,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青莲明白童思明的意思,若是有疑问不说来,爹爹又怎会明白自己的心事,于是青莲抬起头,但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童屹说道:“昨日孩儿生辰,谢谢爹许我和景瑜哥哥一同外出郊游。”
童屹原本好奇老父要青莲做什么,却没有想到青莲憋了半天竟然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昨天是青莲的生辰?童屹仔细回忆的一下,青莲和颜澜同样出生在满月之夜,往年青莲生辰都是在莲园和素月一起过的。昨日自己怎还会记得青莲的生辰,何来由准许他外郊游一说?童屹心中疑惑,想来是景瑜是瞒骗着青莲的,这样也好,如今青莲又被困在童府,对自己的身世还是不知道为好。
童屹原本以为青莲没有下文了,谁知青莲继续说道:“爹,自从孩儿出宫回家后,一直被梦魇所困,虑不成眠,今日有一件事想请教父亲”,青莲忽然停下来,微微的落下目光,长长的扇睫投下阴影,看不清青莲此时眼中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青莲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道:“爹,我是您的亲生孩子,是不是?”藏在心中的话终于说出了口,青莲霍的抬起头注视着童屹,眼中满是灼热的期待,又问了一遍:“爹爹,是不是?”
没有想到青莲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在场的童家祖孙三人皆愣住,看着青莲。只见青莲面上泪痕犹在,童屹迟迟不答,青莲如染了临暮烟霞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泪雾。青莲怕自己在这时掉下泪来,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复盯着童屹,锲而不舍的追问着答案。
青莲之心纤细如尘,这次出宫回家后,分明感受到了周围人发生的变化。父亲对自己愈加冷漠,昨日兄长不寻常的悲歌,就连秦先生,原本的关怀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佛自己是陌生人一样。那夜童屹在敬祠堂向秦正清坦白的话,不知怎的化作梦魇日夜纠缠着,让青莲心中难安。
童屹堪堪避过青莲逼视的眼神,这让自己怎样回答,当着老父的面儿,又怎能认下这仇人之子!况且青莲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青莲,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当然是童家的孩子,不然你口中喊的阿公、爹爹又算是什么。你在童家又算是什么,真是个傻孩子!”想不到青莲这孩子深藏的心事竟然是这个,童思明很是心痛,出言安慰:“若是不信,屹儿,什么时候你去拿族谱给青莲看看,早是入了籍的。”
童思明看着露出惊讶神情的童屹,慧目含笑,“青莲,你可想明白了?”童思明似是对着青莲说道,却是笑着看着童屹。经童思明这么一点拨,聪明如童屹者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深意,青莲不入族谱才是遗人话柄,以后若是慧敏执意追究,只要以族谱为证就可以认定青莲是童家的孩子,别人又还能怎样质疑。
童屹想明白了,对青莲微微颔首:“青莲,你可信?要不一会儿为父领你去敬祠堂,亲眼瞧瞧也就安心了。”听到两位长辈这样说,青莲摇摇头,他自然是相信童屹和童思明说的话,今日求到心中最想要的答案,根本就不需要亲眼去族谱。
青莲摇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拼命的点头,眼中刻意躲藏的泪水流了下来,却露出了无比明亮的色彩,青莲笑着点头,心结开解,感受着此刻从没有过的畅快与幸福。
就在童家祖孙三代在园中相聚的时刻,管家童喜寻来,禀告童屹,说是宫里来了位公公,正在前厅等候。听童喜这样说,除了不明事实的青莲,其余三人皆是心中一凛,不知是凶是吉。“景瑜,你先和青莲陪阿公去饭厅用早饭,我去瞧瞧。”
童屹来到前厅,转过门帘看到来人是朝华殿的吴信心中略安,然后上前拱手见礼,吴信也算是嘉瑞身边的心腹,这次前来是来告诉童府一声,皇上听闻玄英阁大学士童思明回府了,今日午后特来拜会,还望童府早做预备。
传完话,吴信也未多逗留,童屹命童喜送上红包客气地送走了吴信,开始准备。有宫里的太监先来传话,可见今日皇上不是寻常地微服拜访,童府洒扫门庭,准备用具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过了午时,童府中门大开,童屹和童思明夏日却着盛装立在阶下等候,而童景瑜则是回宫去了。等了约大半个时辰,只见贾忠带着一小队御林军护着明黄色的銮驾,行至童府门口,童府等人跪迎圣驾。
嘉瑞今日虽未着帝服前来,却也是一身的八爪金线锦绣双龙玄衫,深色的袍子越发衬得嘉瑞气度沉稳。踩着吴德背嘉瑞下了马车,见童屹和童思明跪在童府前等候,嘉瑞快步走上,带起周身的风绕着轻尘徐徐回转。嘉瑞扶起跪在地上的童思明,似是惶恐道:“学生不敬,今日朕特来探望,怎可受太师跪礼?”
回朝
前朝梓烨帝子嗣单薄,得子祁瀚辰即现嘉瑞帝君后便再无子嗣,所幸嘉瑞自小聪颖非常,梓烨帝甚喜,虽未立其为太子却以太子之礼待之。嘉瑞五岁梓烨帝点朝中大儒严守方为其太傅,教导学问,翌年又命玄英阁大学士童思明兼太师之职,护国公宋濂宋将军兼为太保,相辅幼子。当时嘉瑞虽尚未立作太子,但是三师皆全,众朝臣皆以太子礼敬之。
童思明在梓烨朝时早已位极人臣,钦赐玄英阁大学士之名,实为权相,而太师又是辅弼国君之要重,梓烨帝事实上是在选贤臣为子留作后用。童思明被先帝任命为太师后,仔细教导皇子嘉瑞,如何处理政事,如何驾驭臣心,如何兼顾朝权。梓烨帝驾崩,嘉瑞以稚龄登位,童思明和教导嘉瑞学问的太傅严守方、传授武艺的老将军宋濂三人戮力同心,倾尽全力想要锻造出一位千古明君。
嘉瑞不负众望,学问武功都很出众,就在嘉瑞十八岁大婚后,朝中众臣以童思明为首皆准备着由皇帝亲政,谁料到扶持嘉瑞登位、一直辅政的慧敏皇太后突然发难。慧敏得到当时名望颇高的靖边将军童屹的支持,对朝中先王势力开始清扫,一举夺权,童思明被迫致休,严守方孤身失权,宋濂则郁郁而终。
比起严守方太傅,嘉瑞以前或许和童思明更加亲近些,因为童思明不会像严守方那样逼着嘉瑞交功课。童思明从手把手教嘉瑞批阅奏折开始,教给了嘉瑞作为一个帝王最需要学会的东西。今日嘉瑞作势前来拜访,虽然双方是各怀心思并各有图谋,但是当嘉瑞扶起风烛之年的童思明时,也有一刻的真情流露。
童思明看着昔日顽皮青涩的学生如今成为了一位沉稳的帝君,怎能不感慨。嘉瑞扶着颤颤巍巍的童思明入了童府,而童思明则是毫不谦礼的就着嘉瑞相扶的手,口中喃喃道:“很好,很好!”
那日嘉瑞兴师动众,毫不避忌的去童府探望昔日权臣童思明,执后辈学生里一路将童思明扶进童府那情重的场面众人皆见。嘉瑞在童府上做客,由于童屹一向治家甚严,君臣在正书房相谈没有外人侍候,因此就连慧敏也不知道嘉瑞那日和童思明及童屹谈了些什么。
嘉瑞近暮方辞去,童思明父子送至门外,嘉瑞亲自为童思明打伞遮阳,又是一番场面。由此整个朝中都知道原来的权相玄英阁大学士、太师童思明回到京都来了,皇上亲自探访施恩,童家风光不减当年。
由于童思明在朝中当权已久,又是当代文坛的领袖,门生故吏遍及朝野,童思明回京后日日呆在童府也不外出,但当时前来拜候的朝臣却不计其数。由于当年慧敏对童思明施恩迫其致休,因此童思明这次回京面上不过是闲散在家而已。
童思明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前去童府拜访的人却是络绎不绝,昔日受过恩,得过教的,崇拜其学问的,投机取巧的人都来拜会童思明。这些让慧敏警醒,真是低估了童思明的回京的影响。
慧敏没想到童思明离朝这些年其余威若此,更没有料想到嘉瑞会亲身去童府探望。皇帝都起先带头了去了,朝中那些原来碍着慧敏积威不敢前往的朝臣,再没了顾忌,都去拜访昔日的恩师前辈。因此虽然童思明闲散在家,而实际上却是已经回到了朝堂之中。
自顾庭宣死后,朝中虽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却暗涌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