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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的素竹窗,应手而落,“哐”地一声掉落在云飞飞脚边,在丁香的惊叫声中,砸出深深的一个坑。
云飞飞知道叶翔功力有所恢复,也不觉得惊讶,只担忧地凝视着叶翔。
叶翔似给那响声惊动,已知自己失态,忙敛了冷意,微笑道:“飞飞,和你开个玩笑呢,吓着你了么?”
云飞飞摇了摇头,叫道:“你啊,病得跟个蓬头鬼似的,还想吓我啊!差得远呢!”
哑公哑婆俱已闻声出来,大致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强笑着向叶翔挥手。
叶翔亦是一笑,忽而轻轻一跃,已到丁香更惊人的尖叫声中飘然落到地上,拂了拂袖子,道:“哑公哑婆,去收拾一下,准备撤离。”
哑公哑婆显然并不意外,点一点头,已奔向楼中。
云飞飞讶然道:“叶子,你不是说,叫他们退守紫竹楼么?”
叶翔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一丝狡黠,嘿嘿笑道:“我只叫他们撤入紫竹林,什么时候说过退守紫竹楼。”他负起手,长长地叹气,很惋惜似地慢慢道:“我原来以为,你要比杜秋风要聪明些。”
正文 第十六章 撤离(二)
“啊?”云飞飞恍然悟出他的言外之意,正是说她和杜秋风一样的笨,甩起手来要敲他的头,忽然笑起来,奔往楼中。
一直跑到雕刻双鹤的大门前,她才回身大笑道:“叶子,看见你又会开玩笑了,真好!”
她说了这话,在面容泛起红晕之前,已闪身进了屋中。
叶子挠了挠头,突然亦是一笑;只有那不知所谓的丁香翻着白眼,嘀咕道:“两个白痴!”
叶子回头一本正经道:“哪里是两个,分明是三个啊!”
“骂我也是白痴?”丁香想一会儿,总算明白了,跺着脚道:“别以为你武功变好了,我就怕你了,你等着!”
她脱下鞋子,抓在手中,正要赶着去打叶子,叶子已飘身入楼,口中径在笑道:“我要去收拾下东西,呆会好从后山密道离开。你想必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不如都丢给司马澄手下那帮王八羔子算了!”
丁香拎了鞋怔怔站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忙趿上鞋,顾不上系好,叫道:“你们都在收拾东西么?等等我,等等我啊……”
她才不想给留在这里等那见鬼的皇帝呢?光想想就可以打个半天寒噤了。
开天盟的人退得倒也快,不过片刻,便齐齐奔到紫竹楼前,却犹面含怒气,不少人的刀剑上还在滴着血。
叶翔已带了哑公哑婆和云飞飞主仆肃然立于门前草地上,很清淡的湖蓝色长袍袭于身上,气度沉凝却不失飘逸,如果说略嫌苍白消瘦的面容还让众人略有忐忑的话,他左手中提着的赤金吞口嵌珠宝剑已足以让人心神大定。
何况,他那么澹然地立于风中,一缕碎发从额前顺从垂下,随风而舞,掩得那眼神都开始飘忽遥远,看似亲切,却分明有着种高高在上的孤独寂寞,汇聚成奇特的清冷高贵凛不可犯气质来。
开天盟的盟主,名震天下的叶三公子啊!
“都来了么?”叶翔眸光瞥处,明如星子。
杜秋风匆忙向前,恭谨答道:“都来了,我们驻扎的屋子本就离紫竹林近,身手又比司马澄手下那班脓包侍卫高许多,纵是敌众我寡,脱困还是没问题的。”
他没再问叶翔下面该怎么办。明知叶翔功力才不过恢复了三四成,可这时候,他突然也对叶翔充满信心。
叶三公子似乎生来便有种让人敬服的气质,远比那司马澄强多了。可惜却遇到了李清容那个前世冤家。
不过,也许,这种现象快要结束了。
那位号称喜欢秦枫的女子,看叶翔的眼神,分明有种超出朋友情谊的怜惜,和倾慕?
杜秋风暗暗笑了。他才不信,年轻的男子和女子之间,还存在一种情谊,叫友情。
便真的原来只是友情,经过那么许多日子的彼此感染,也该稍有变质了吧?
他很乐于继续看到那种变质,就如酒的酝酿,时日久了,可能某一日一开封,立时便香醇醉人。
叶翔并没有让人失望。他淡淡笑道:“大家都没事就好。楼后有处密道,直通十里外的另一处山洞。大家跟我来!”
众人一阵雀跃。
困守孤岛般的紫竹林,想来的确不是件舒心的事,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愿让人逼到那样的死角,负隅顽抗的结局毕竟大多比较凄惨。
紫竹林的后方亦是一片林子,却没了紫竹,只有凤尾森森,芭蕉舒展,一直延伸到后方的悬崖边,便是大片细长茂密的水草,挤挤挨挨沿着崖边在淤泥边生了一大片,随风晃动时,起伏如波,居然很是壮观。再往东方走一段,便见得浅浅水色一抹,微微荡漾,泊出一湾清明的小溪,开始极浅,似快要干涸了一般,越往前走,水色越深,到得后来,竟如深潭一般的深碧色,看不到底。
正文 第十六章 撤离(三)
走到一处崖石深青苔藓苍苍的地段,叶翔顿住了脚。哑公立时先行跃下水去,只见他的身子,在水下一飘,便不见了人影。云飞飞正惊讶时,已听得有击掌声闷闷地传来,远远挟了清清的水气。众人才知崖下是空的,这水竟是从山腹中流出,那么,逆水而行,必然可以安然到达另一处所在了。
叶翔点一点头,向后挥了挥手,道:“准备潜水!从这里过去,穿过悬崖,便是通往外界的山洞。”
话犹未了,已听得丁香在惨叫:“我不会游水啊!”
叶翔头都没回,吩咐道:“大长,丁香交给你了。”
大长雄纠纠气昂昂应一声,丁香张了张嘴巴,道:“把我交给这蛮牛?”
“是条好牛,和你一样的好牛。”叶翔笑着说,又冲云飞飞低低道:“闭上眼!”
云飞飞其实也很想大叫一声,她不但不会水,而且很怕水。可她的嘴刚张开,便听叶翔又说了声:“闭上嘴!”
没等想明白叶翔想做什么,也没等她想到害怕,已被叶翔紧紧抱在怀中,口鼻俱掩在自己胸口,一种独特的浑厚而清新的气息,蓦地在呼吸之间扑入鼻中,让她心尖一颤,双颊立时通红。好在此时脸颊已在叶翔怀中,一时无人见她窘色。
随即,叶翔道一声:“屏住呼吸!”已跃入水中。
其实也不用他说,给那冷水一激,云飞飞早给激得近乎窒息,那周身立时被清水的凉意冲得浮起层层粟粒。只有叶翔的身体,居然还能感觉得出暖和来。
这个冷血动物,连手都一直是冰凉的,但居然能在如此冰冷的河水里保持体温,简直是奇迹。而此时的云飞飞,最渴望的,无非是一处温暖的怀抱。
她紧紧拥住了紧贴住自己的温暖,感觉那曾经病弱狼藉的身体,在水中慢慢伸展着有力的臂膀,连心跳都是那么沉着有力。
好在不过片刻之间,叶子已带她浮出水面,湿淋淋跃上岸来,小心放她下来,微笑问道:“怎样?没呛水吧?”
云飞飞摇了摇头,还未及说话,只见开盟盟众人陆续从水中钻出,而大长抱了丁香最后一个出现。丁香显然给水呛了,不断咳嗽着,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不断拧着大长胳膊。如若不是呛得厉害,只怕口中难免要骂个不住了。突然间抬头看到自家小姐,又忍不住咧开嘴想格格笑,却咳得更凶了,涨得满脸通红。
云飞飞才见叶翔扶住自己的姿态还保持着十分嗳昧,不由脸上一热,涨得比丁香还红,脱开叶翔的怀抱,立定身子道:“死丫头,平时嘴硬不饶人,瞧这回怎生不中用了?那么一点水路也呛着啊!”
叶翔摇了摇头,嘴角兀自有一丝笑意,人却已弯下腰去,给云飞飞拧襟袖裙袂边的水。云飞飞绯红着脸,心头暖洋洋的,却又觉得不好意思,悄悄抬眼看时,只见众人也正将外衫脱下,心有灵犀地拧起了水,个个默契地装做没有看到。
其实,相同的情景,这些跟了叶三公子那么多年的老兄弟分明似曾相识。当年的李家小姐,后来的皇后李清容,分明也曾被他们的公子这般用心呵护着。
当年,他的情用错了人,最爱的人,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误人害己;如今,这活泼开朗的小女子,会不会成为盛开在他心头的另一朵奇葩?
这用情至深至纯的叶三公子,实在已与开天盟的存亡息息相关,只怕这些老兄弟比叶翔自己更渴望云飞飞能够取代李清容,尽管李清容温柔聪慧,善解人意……
这仅有着水中泛出的轻微光芒照亮的漆黑岩洞,悄然萦绕起一种说不出的缠绵温柔气息来,如同云丝般,静静飘浮。
这时却被丁香的一声大叫惊破了所有的空灵美好。
原来大长东施效颦,伸出他的大手,也去帮丁香拧水,不料却引来丁香杀猪的嚎叫,就差点没大叫非礼了!
众人怔了一会儿,一时哄堂大笑,震得岩洞中的灰尘簌簌而落,连叶翔都拉着云飞飞的手,哈哈大笑。
大武等人开始取笑大长:“哈,马屁拍在马脚上了吧?”
更多人跟着起哄:“大长,大长,想娶新娘子啦!”
和着丁香不屈的喝骂声,小小的岩洞,热闹一片,四处都是欢乐的回声,哪里还像是一群给朝廷围剿的逃难者?
云飞飞却在一片哄笑声中抬起头来,很是奇怪地瞪着叶翔。
叶翔低声问:“怎么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包子镇(一)
云飞飞摇了摇头,黑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如明珠煜煜闪光。她居然同样低声回答道:“奇怪,你的手,怎么是热的?”
叶翔展着浅浅笑意,道:“我是男子,自然不怕冷。”
云飞飞道:“可是,以前,你的手,一直很冷啊!”那种无论如何润不暖和的感觉,让她在等待秦枫的日子,都觉得心疼。而今,她更剩了叶翔。
她的叶子现在也有一双温暖的手,真好。
叶翔似乎怔了怔,捻着指头,感觉自己手上的温度,突然间有了一种沉醉的微醺。
这时,杜秋风扬声道:“大家且静一静吧。赶紧离开这里把衣服烘干要紧,还有几个女子呢,给湿衣裳捂出病来可不是玩的。”
众人齐声应了,而哑公已从一旁捧出一大堆显然早备着的火把和干粮,各自分了,把干粮背在背上,火把点燃了,高高举着,借着光亮沿着那河道,在时而宽广时而逼仄的岩洞里向前穿行。
许是近水吧,洞里并无难闻的异味,河水带来的气息含有林叶青葱的清新味道。
这一路,也说不清是谁先抓住谁的手,叶翔和云飞飞紧扣的手,竟然从不曾分开过。
而大长却倒霉了。便是有心想再拉丁香一把,丁香也不容他拉了。何况逼仄之处,只容得一人通过,那么个又高又大的大长想过去,颇有些自身难保的尴尬。于是,一路上便听到了丁香不断失足跌倒的惊叫和对大长不着边际的讨好回以的愤怒喝骂。
众人都在偷笑,云飞飞亦然。偶尔抬头看向叶翔,只见他亦正瞧向自己,目光温润,煜煜蕴光,唇角一抹澹澹笑意,隐隐泛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在火把略带金黄的黯淡光线照耀下,居然好看得出奇,甚至比秦枫还好看许多,更别说那从容淡定的风采气度了,不觉也回了一笑,亦是不由的温柔似水。
身后老武正颇有些不耐地扭头对不住嘴的丁香道:“嘿,我说丁香丫头,你们主仆可奇了。云姑娘这么个温柔文雅的人物,怎会喜欢带你这么个跳蚤般的丫头?”
丁香怔了怔,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回旋在空旷山洞之中,嗡嗡作响,震得脑袋生疼,沙石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