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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的时候,还没那么严重。”
你到底走了多久啊……恋人呆了一呆。电话后头混杂着嘈杂的人声。恋人说过星期六要工作,或许还没有回家吧。
“我目前人在车站,你能出来吗?”
“车站?”
“一个叫吴胡的地方。我本来打算到离你家最近的赤冢站,不过最后一班急行列车却只在这一站停。我问站里的人,才知道赤冢是无人车站,可是这里也没办法好好说话。不好意思,虽然已经很晚了……”
恋人要来了。高桥指尖略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或动摇。
“你不是说今天要工作吗?”
“结束后搭火车来的,所以才会搞到这么晚。”
“我说过明天就会回去吧。其实你不用特地跑一趟……”
“……给你添麻烦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善言辞的个性让高桥感到心急。
“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先在那里等我。”
“切断电话后,高桥立刻冲到国道上,在零星的车流中拼命地叫计程车。
小摊位都已经关门,鸦雀无声的候车室里,恋人里见浩一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手上只有工作时总会带着的皮质公事包。朦朦胧胧盯着墙壁的侧脸,在发现高桥的瞬间,立刻啪得一亮。他立刻从椅子站起,跑到高桥身边。
“抱歉,我突然跑过来。”
一开始是道歉。灰色西装加深蓝色外套,那是平常通勤时的打扮。
“可是,我并不是临时决定的。虽然想事先通知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所以……”
“……告诉我原因。”
恋人看了四周一圈,暧昧地笑了笑。
“虽然没什么人,不过这里实在不适合说话。附近有加商业饭店,今天就住在那里吧。”
高桥在恋人的催促下离开候车室。那时侯,恋人对一位上了年纪的站务员道谢。
车站和饭店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很有人缘的他,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对象,也能不怕生地谈天。和不擅长说话,极力避免和人群发生关系的自己,正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从车站便能看到,隔着大马路位于车站对面的商业饭店。其实马路不是太宽,不过恋人却一直走在高桥身旁。不出所料,对面汽车驶过的时候,恋人便会护住高桥的肩膀。感觉上就要搭着肩膀一起走路了,高桥赶紧拉开一些距离。……他不习惯在人前有任何亲密举动。一旦拉开距离,恋人的手指便没有再追上来。
饭店的房间很小,很没情调。恋人首先打开暖气开关,脱掉外套。他走进窗边,拉开窗帘。
“雪果然下的很大。”
穿越西装背影,高桥也将视线投向窗外。窗外应该亮着灯的方位,仅能从底部窥见反射性的光晕,什么都看不见。
望着恋人带点棱角的侧脸,高桥想起昨日的对话。透过电话告知“我要参加亲戚的葬礼,二天后才回家”的时候,恋人完全不理葬礼的说法,劈头就问“为什么”。万一被知道是远亲,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回家一趟的话就糟了。因此高桥只是说了“就是要参加葬礼”,并没有解释太多。
恋人偷偷抚上脸颊的手指,让高桥的背脊猛然一颤。
“我的手很冰吗?”恋人浅浅地笑了。大手掌好象很享受般地抚摩两颊和下巴,然后停在脖子上,将高桥拉向自己。仿佛能将自己完全封锁地亲吻。恋人的嘴唇,暖热到超乎想象。
“你到底散步了多久啊?”
恋人朝着高桥的肩膀叹气。
“看着你,身体那么冰。你的体质很容易感冒,小心一点嘛。”
以教训的口吻那么说后,恋人脱去西装上衣走进浴室。可以听到水声。
“总之先让身体热一下。有话待会儿再说。”
将衬衫袖子卷至手臂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恋人,不容分说便将高桥推进浴室。高桥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便乖乖地照着他的话去做。褪去衣物、踏入浴缸的时候,指尖有点微麻痹的感觉。没想到竟如此温暖,高桥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被冻坏了。
浴室门口传出叩叩的敲门声,是在高桥进去后的十分钟左右。
“可以进去吗?”
“我马上就出去了。”
尽管婉转拒绝一下子就好……,门还是被打开了。发觉不懂客气的恋人已经拉开浴帘,高桥赶紧在缸中拱起背脊,抱住自己的膝盖。
“温暖一点了没?”
恋人的衬衫领口并没有领带。扣子也解开了两颗。而最具代表性的放松讯号,便是右手上的啤酒罐。
“唔唔,脸色好很多了。”
恋人弯身坐在浴室塔垫上,指尖碰触着高桥潮湿的脸颊。
“你的脸色很苍白,我有点担心。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候车室照明太暗的缘故,结果不是。一碰才知道你冷的像冰一样。
恋人状似美味咕嘟咕嘟喝下手中的啤酒。视线对上后,“要喝吗?“恋人递出啤酒罐。
“你说过喜欢第一口喝啤酒的感觉吧?“
虽然有些迟疑,高桥还是接下了。倒也不是想喝,反而是兴致使然。平时几乎不喝酒。高桥不喜欢喝碳酸饮料,喝的话也是日本酒。啤酒只到浅尝辄止的程度。不过在很累的时候,如果只喝一口的话,那么啤酒确实很美味。
冰冷的气泡穿越喉咙,滑进了腹部底端,让身体倏的热起来。过于敏感的反应,让高桥想起自己晚上什么也没有吃,至今还是空腹状态。
恋人再度抚摸他的脸颊,脸上露骨浮现邪邪的笑容。
“笑什么?”
高桥问,将正在爱抚脸颊的手指轻轻抓起。
“你就像水煮章鱼那样红通通的。”
知道恋人在取笑自己不胜酒力,高桥直觉丢脸到想哭。甩开对方的手指,哼的转过身子。狭窄的空间内,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抵抗。
“不要生气嘛,我是说你红红的很可爱啊。”
不管理由为何,他在取笑自己总是不争的事实。因此高桥面向墙壁紧抿着唇,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恋人抓住高桥的右手腕,略微强势地将他拉向自己。就算不理他求和的亲吻硬要将脸别开,恋人还是固执地追了上来。因为高桥一直抵抗,恋人的衬衫都被弄湿了,但他还是不死心,最后高桥也跪在浴缸里面,和恋人正面相拥,以长吻结束这场追逐。
“唔……啊……”
浅浅的喘息在狭窄的浴室不停回绕。勾缠舌叶的热吻,像是Xing爱的前兆。自己明明很生气,可是每次却又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恋人收买。并非没有在浴室Zuo爱的经验……光是想象会如何,下半身渐渐蓄满精力。
嘴唇离开了。恋人以食指描绘湿润的唇瓣,接着将高桥拥入怀中。
“虽然我很想直接冲入浴缸,不过这样会没办法说话……”
恋人如此低语,拨了拨高桥被蒸汽沾湿的头发。
“等到身体全暖和了才能出来。啊,记得洗头。”
尽情捉弄高桥之后,恋人走出浴室。虽然没有非得在这么狭窄的地方Zuo爱不可的意思,不过在被煽动过后又被半途留下的身体,却有一股热流在腰间盘旋不去。仔细清洗头发的时候,兴奋的身体也逐渐冷却下来了。
穿上饭店提供的浴衣,离开浴室的时候已经过了相当久的时间。敞开衬衫前襟,在床上撑着下巴看电视的恋人,看到高桥后,“过来”地对他招手。
“我帮你吹干头发。”
高桥爬上床。在恋人以吹风机弄干头发的时候,高桥一直俯着头闭上眼睛。每次洗完头之后,恋人必定会帮自己吹干。以前,曾有一次湿着头发睡觉,隔天立刻引发高烧,整整在床上趟了三天三夜。当时刚好有流行性感冒,其实只是运气不佳罢了,不过恋人却以“就是湿着头发睡觉才会这样”斥责高桥,从此以后,吹干头发变成了恋人的工作。其实这点小事高桥自己就会做,之所以交给恋人办,是因为他知道感冒只是借口,恋人其实是想做才这么做的。
将头发吹干吹整齐之后,恋人将鼻子凑进高桥头部,像狗一样闻了好几下。
你和吸烟的人在一起?
恋人的指摘害心跳差点停止。
“还没洗头之前,头发一直有香菸的味道。”
高桥低下头,紧抿着嘴唇。他知道自己不善说谎。也知道看似乐天的恋人,其实相当敏锐。既然如此,干脆说实话还比较轻松。
“我遇到了国中时的朋友。”
恋人“喔”了一声。
“是不是你以前暗恋的那个人?”
一语道破心事的恋人,实在有点恐怖。
“……你怎么知道?”
恋人耸肩。
“想要不知道也很难。关于你的国中朋友,我只听过你说过他一个人的事情……”
其实理由很简单,高桥不禁怨恨自己的迟钝。叹了一口气之后,“接下来……”恋人将高桥拉向自己,从后面抱住他。
“那我就直接问了。为什么现在才要去见他?”
身体密合在一起之后,胆怯和着急都会直接传达出去,当然也不可能说谎。
“偶然……遇到的。”
唔,恋人低念一声,重新将高桥抱得紧紧的。
“你们谈了什么?”
“很多……”
“有没有说你喜欢他?”
“恩……”高桥回答,然而惊讶的反倒是发问的恋人。
“为什么要告诉他?”
直入核心的问题。
“一之濑他,那个……国中的朋友,坦白对我说出他的真心话,所以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隐瞒。我不想对他说谎。”
想起那时侯的画面,心就好痛。高桥握紧恋人抱住自己的手。
“我已经有被瞧不起的觉悟,可是一之濑他……“
恋人适时摸了摸高桥的头,害得泪腺一口气决堤。
“一之濑愿意接纳我……“
恋人用拇指擦去高桥的泪水,转过他的身体,既而亲吻他。仿佛让情绪激动的高桥冷静下来似的,不断重复着温柔的爱抚。
“你朋友愿意接纳你,是因为你很认真。我想你的心情,对方一定接收到了。”
开心之余,眼泪好象又快要掉出来了,高桥赶紧闭上了眼睛。
“而且,就算受伤……我还有你的安慰。”
恋人将高桥抱至膝上,让他正面看着自己,然后更加用力地环住他,先前窒息般的拘束感已经被无法取代的幸福代替。刚开始交往的时候,高桥真的对未来感到很不安。他是第一次和某人发生肉体关系,有了情感上的亲密接触,然而恋人竟比自己小十岁。若说两人间从没争吵过,那时骗人的,不过还是快乐的时光比较多。
一边抚摸高桥的脸,恋人一边说:“虽然成天挂在嘴边,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次,那就是我很喜欢你。我们已经交往了八年,别人大概会觉得腻吧,不过我非但不觉得,反而还想延长待在你身边的时间。一天没看到你我就觉得好孤单。而且我也知道,你非常的喜欢我。虽然知道……但你不必为我,勉强自己去做任何事。”
凝视自己的视线让胸口一阵纠结,高桥垂下眼帘。
“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你一有压力就会咬指甲,我有点在意。
不过你推说是工作方面的问题,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所以我想,应该是我的缘故,想了又想,终于得到一个答案……”
恋人沙沙抓着高桥的头发。
“你真的很在意我说要领养入籍的事情吧。”
高桥的身体频频发抖。
“这是我得到的结论。也有向双亲表明的觉悟。不过这是我单方面的意思,你当然可以觉得反感。我不会因为你拒绝我,就变的不喜欢你了。“
“还有……”恋人继续说。
“一旦成了领养关系,便再也不能隐瞒彼此的家人。我可以想象,你所受的压力一定比我大多了。谁都不希望和父母处不好,可能的话……最好一辈子都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性向……”
恋人完全看透了高桥的心事,而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自己”,也让高桥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