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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袋里的萝卜和菜能有多少,李岳只一口半便吃完了,他又感到腹中那灼灼饥火,他舔著手,望著那小孩,就盼他又拿出些什么。
小孩瞧他饿成这样,便对他说:“你只吃菜,要不要吃些饭?”他还没问完,见到李岳张开嘴连连点头,便赶紧转身回家,从碗柜里找出一只大碗公,盛入满满一大碗饭,又在菜柜子中挟了些剩余蔬菜进碗里,他见到一只盘中还有几块卤肉,本来舍不得,但想那汉子饿得快死了,便挟起一小块猪油皮进碗里,舀了两瓢油汤在饭上,这才将这一大碗饭捧回到巷子里。
李岳接过碗,也不接筷子,直接用手乱扒、狼吞虎咽,活像只饿得发了狂的野狗。小孩背著手,满意地看著李岳吃他的饭,说:“这样好了,叔叔,以后我每天带青菜和饭给你吃。”
李岳也没理睬小孩说话,他一面吃饭,一面紧张地看著四周,直到他将整个碗公吃得油亮干净,一粒米也不剩,这才随手将碗一摆,打出几个饱嗝,挪动身子靠回墙角,斜著头向大道张望。
那小孩好奇地凑上去问:“你在躲土匪吗?”
“我哥哥派人杀我……”李岳呆楞楞地说,闭著眼睛自言自语,接著不再说话,像是睡著了一般,他垂头半晌,突然又抬起头来,问那小孩:“徒弟,你……你查到了没?英雄会……什么时候开始?”
“呃?你说什么?”那小孩见李岳目不转睛地望著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呆呆一笑。
李岳火气上升,一把揪住小孩手腕,怒骂:“我说话你听不见吗?”
小孩哗地一声吓哭了,李岳一愣,松开了手,歪著头看那小孩说:“你不是我徒弟……”
“有人拐孩子哟──”那小孩妈妈的声音自巷子另一端发出,她持著一把菜刀奔跑过来,一把将小孩拉入怀中,举著菜刀指向李岳,大声尖叫著:“你这人想拐我儿子,你想干嘛?儿啊,他想对你干嘛?”
“呜呜,我看他可怜,拿饭给他吃,他骂我,还打我……”小孩呜呜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淌了满脸,他让李岳抓过的手腕肿起一大圈乌青。
李岳呆楞楞地望著那对母子,四周邻居闻声聚来,有些去关切那对母子,有些持著扫把赶打著李岳,怒骂著:“哪里来的疯子,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李岳让扫把打了几下,怒火一起,忽地站起,龇牙咧嘴吼著:“滚!通通给我滚开──”李岳与公孙遥流落他乡时,也时常让当地住民这样赶打,倘若他疯得不那样严重时,还能略加分辨一般百姓和土匪、追兵的不同,并不会大开杀戒,顶多是砸东西、拆房子,或是揍公孙遥出气罢了。他一声吼叫,反手一拳打穿一面墙,将附近百姓吓得向后一跳,全都不敢作声,那啼哭小孩也止住哭泣,瞪大眼睛看著这个一拳打穿墙的怪汉。
李岳低下了头,又碎碎咒骂起来,摇摇晃晃走出巷子,绕进另一条巷子中靠墙坐下,发起呆来,有时又突然暴吼:“徒弟、徒弟你到底上哪儿去啦,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那些百姓见他疯得不可理喻,加上力大无穷,也不敢招惹他,都远远聚著朝他指指点点。
□
“哇,这脆皮烤鸡烤得真好,鸡皮脆酥酥的,鸡肉又香又嫩啊!”樊军抓著半只鸡,夸张吃著,不时张口伸舌,呼出一股股热油香气,跟著痛饮两大口酒,痛快喊著:“好鸡,好酒!”他抬头看看树上的卫靖,说:“小卫,下来,一块吃!”
“不饿。”卫靖抱著膝,看著远方,他身旁围满了猴子,有的替他捶背、有的替他捏腿,有的在树梢站岗张望。
“咱们猴堂堂主还在生气啊。”曲子燕也端著一大盘菜来到树下,盘中盛著全都是卫靖平时爱吃的小菜,和一大壶食胜天自外国引进的冒泡冰饮。她喊了卫靖几声,卫靖理也不理,樊军轻轻踢了大树一脚,说:“你从昨夜气到今天,上午不吃,中午也不吃,难道肚子都不会饿?”
“关你屁事。”卫靖哼了一声,将头撇远,昨晚他夜探闯天门总坛,心境如同是当年让李岳从百叠屋村顶楼扔下后拉上来再扔下一般激荡翻腾。他让那凄厉惨烈的“贝小路草人”吓得魂飞魄散、泪流满面、痛哭哀嚎,却旋即发现这竟是一场恶作剧,且让樊军、公孙遥等死党好友全瞧在眼里,当下便气得七窍炸火、羞恼至极。
当晚参与的人大都知道卫靖的脾气,便也任他跳脚爆骂、大发脾气,众人像是早有默契,全将这事儿推到早一步离开的贝小路身上,娄牧、乐建、华风等飞雪山庄中人便说自个儿只是听命办事,庄主之命不得不从;樊军、公孙遥等则说是受了贝小路之邀来商讨正事,兼瞧瞧热闹,却不知这热闹这么精彩,且主角正是卫靖。
卫靖尽管怒极,但主谋逃之夭夭,他也无可奈何,知道当下自己如何叫骂,只是更加丢脸,索性不发一语,跟在众人后头,随著娄牧一行离开总坛地牢,步上早已备妥的大型多马车。卫靖挑了个角落位置,独自生著闷气,大伙儿也不想火上加油,便扯开话题,讨论起闯天门总坛空无一人的古怪现象──
“白寨、黑枪帮、青河帮三个头头都在主厅楼上战死,至于黄鱼帮的头头,咱们虽然未见到他的尸身,但他早一日让咱庄主杀得重伤,无法行动,隔天几艘大船都给咱们打沉了,那头头想必也一并沉入河底。然而独独就是那天鹰盟的周彰不见人影,李靡很可能是让他给劫走了。”
“庄主派咱们日夜监视闯天门总坛,连日来只见总坛灯火依旧,但往来的人马却日渐减少,昨晚咱们大著胆子潜入一探,发现总坛中只剩少许守卫,咱们擒住了这些守卫拷问,都说长老们领军打土匪去了。”
“咱们又在总坛周围向百姓们探问口风,却又说这几日也没见到总坛中有多大阵仗的队伍出征。光是总坛周围几条街,便有三个地下海来的出入口,庄主推测元长老定是心虚,担心自己残杀其他长老的事儿给揭发出来,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便早一步带著总坛人马遁入地下海来躲藏。啊呀……卫堂主尚不知道八长老窝里反这事儿。”娄牧在多马车中滔滔讲著,讲到这元长老残杀其他七个长老一事时,睨眼瞧了瞧缩在最后座的卫靖,见他恶狠狠地瞪著自己,赶紧转移目光,接续说著。
原来当日大扬府一战,天鹰盟一批帮众以宾客身份接应杨仇飞,一阵乱打之下,也有不少天鹰盟众负伤受擒,贝小路认得这些天鹰盟的家伙,在大伙儿将擒获的土匪一一押解捆绑时,便将那些作宾客装扮的天鹰盟帮众私下劫走,一经用刑拷问,自然知道了周彰与元长老同谋残杀其他长老的经过。
公孙遥、樊军尚不知这件事,一听之下可是惊讶不已,曲子燕惊愕之余也有些不悦飞雪山庄独断独行,在闯天门的地盘中擅自将战俘虏去审问,但大伙儿既已站在同一阵线,加上大扬府一战飞雪山庄功不可没,此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就盼贝庄主能将那干土匪交还给闯天门,让咱们再行审问,或者能问出些新的东西。”
娄牧连连点头,向曲子燕行了个礼,说:“对付土匪不分彼此,咱们心急著想寻回李靡,行事间也不免仓促,可请曲副堂主别见怪。”娄牧又瞧瞧樊军,嘿嘿一笑说:“飞雪山庄先前与天鹰盟那些家伙周旋谈判,表面上与闯天门捣乱,为求逼真,行事举止不免夸张了些,现在倒有些后悔啦。事实上我在云来楼中说的全都是反话,樊兄当真是个朗朗汉子,曲副堂主眼光一流,你二人可是郎才女貌,天成佳偶。”
樊军哈哈大笑,摆摆手说:“这种事情还提什么?”他笑得开怀,倒也没忘身旁的曲子燕脸皮薄,赶紧扯开话题说:“净说我们干嘛,怎不说公孙遥,公孙遥眼光也好,卫靖那堂姐是个好姑娘。”
公孙遥连忙摇头挥手,说:“不……不……”
娄牧问:“怎么不?难道你眼光不好,卫姑娘不是好姑娘?”
“不是!”公孙遥本便不擅这些笑谈间的急智应对,只能尴尬笑著:“我的眼光好,中芸当然是好姑娘!”
曲子燕说:“是啊,卫老师的闺女、卫堂主的堂姐当然好,你若说她不好,卫堂主可要跟你过不去了,是吧。”她这么说,大伙儿便又看向卫靖。
卫靖本来听闻元长老残杀其他长老一事,也是暗暗吃惊,正思索间,见大伙儿都笑嘻嘻地看著他,心中不快,脱口便骂:“好,好,你们眼光都好,就我眼光最差,行了吧!”他突觉失言,这么说岂不是自个承认了对象,赶紧改口:“我的眼光遭透了,堂里头一百多个副堂主没一个像人的,尤其是那只贝小猴,平时最爱偷懒,吃喝拉撒就抢第一,畜牲就是畜牲!”
大伙儿知道卫靖肚子里的火气仍然很大,便也没人接话答腔,都憋著笑交换眼神。回到大扬府后,卫靖谁也不理,本想要编排一些戏码带领猴儿操演练习,将他所知诸如以前贝小路在龟王岛上吃坏了肚子掘洞拉屎、二人在大石上轮流换衣、缝制许多小卫娃娃等等她不愿让人知道的丑事演给所有人瞧,却又突然一凛,想到贝小路设计的这场恶作剧,只邀樊军、曲子燕、公孙遥三人,却没邀霸王客栈其他朋友,可不是好心,而是作为要胁,等于是抓住了卫靖的把柄。
卫靖连连暗骂,心想要是让水半天、张三龙、虎哥等人知道他夜里痛哭之事,照著三餐逢人便说,可要让他这猴堂堂主丢脸到家了。
他闷了一晚,无计可施,不吃早餐也不吃午餐,一个人在树上和猴子说话,谁也不理。
“卫靖,你不吃饭那也算了,大伙儿刚才商量如何对付元长老,咱们所有人里就是你最足智多谋,大家想听听你的意见。”樊军笑著说。
“元长老我一个人对付便行了,你们别插手,坏了我的大事。”卫靖哼哼地说。他和娄牧等人赌气,许多情报尚未得知,又不想让病榻上的杨仇飞烦心,一个人闷在树上对著猴子当然想不出个头绪,但他一张嘴仍硬得很。
曲子燕便和樊军两人坐了下来,彼此谈论起来,故意说给卫靖听,曲子燕说说:“我倒觉得贝庄主这计可行。”
“计画是成,但就是少了适当人选。”樊军点点头,指指自己:“我不会演戏,到时候一定露出马脚,老实的公孙遥自然更不行,飞雪山庄的人虽然灵巧,但飞檐走壁这等飞贼功夫在地道之中却不好施展。所有人当中,机智果断、身手又好、又对地下海来了如指掌的家伙,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人……”
樊军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卫靖,卫靖朝他做了个鬼脸,说:“这个人就是水半天,你们快带两瓶酒去求他帮忙。”
“水半天那老酒鬼怎么成。”樊军见到卫靖听了自己一番吹捧后似乎开心了些,便继续说:“即便是飞雪山庄也不得不承认,大扬府里集这几个条件于一身的,便只有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曲子燕嘿嘿一笑,说:“可惜这高人隐居树上,不愿过问江湖上的纷扰,却是苦了海来百姓啦。”
“谁说没有,我外公也算一个……不过他架子大,要他矫作演戏也是挺别扭的,且他已经病了。”卫靖在树上突然开口,见到底下两人不接话,只是看著他,便又说:“谁说我隐居了,我说过我要自己对付老不死。贝小路又要玩什么把戏?快说给我听,可别又坏了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