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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黄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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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胡奶奶



第一章 嘉祥寺

浙江往东的海面上散布着一些岛屿,其中有一座岛最靠近宁波,叫“黄花岛”,据《黄花志》记载,黄花岛上的第一批居民,是明朝末年为避战乱从宁波迁徙至此的,那时正值黄色的蒲公草遍地盛开的时节,故取名“黄花岛”。

岛上最高的一座丘陵叫“仙人山”,山下有一片湖,是一座人工水库,叫“嘉祥水库”,水库在几座丘陵的环抱中幽深而宁静。湖边有一座寺院,叫“嘉祥寺”,依山而建。寺的最高处有一座塔,叫“凤栖塔”。

这座嘉祥寺是80年代兴建的,自建成后这香火便不是一般的鼎盛,据说这全是倚仗了老嘉祥寺的名气。而那老嘉祥寺在特殊时期被毁,它的遗址现今就淹没在这片湖水底下。

挨着嘉祥寺住着十几户人家,都姓包。其中一户人家养着一个女孩儿,叫黄小礿。她是被寄养在这户人家里的,而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正是这嘉寺现今的住持。

是的,黄小礿的哥哥是个和尚,一个英俊的年轻和尚。

傍晚时分,夕阳照红了整片嘉祥水库。跟往常一样,小礿骑着自行车,沿着湖边的柏油路回家来。她没有先回自己家,而是骑到寺院山门前,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放,跨进了寺院的大门。寺院的门槛很高,她记得十岁之前,她在这门槛上都是“爬”进“爬”出的。

正对着山门的是一排百来级的台阶,小礿“登登登”地一口气跑了上去。台阶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旁边,哥哥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香炉中香雾缭绕,把哥哥也熏得一身檀香味。小礿也不管自己一身的臭汗,一下子扑到哥哥身上,凑到他僧袍上狂嗅:“哥哥,你身上的檀香味真好闻,是衣服香还是身体香……”

哥哥皱着眉头把她扳了开去,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大姑娘了,还这样子!”说完,便把她拖到自己的寮房里,替她开好空调,倒好水,再把零食在桌上一堆,最后扔下一句:“玩一会就早点回家去吧,我今晚很忙,你别来闹我”就带上门出去了。

小礿有点郁闷,她本来打算来黏哥哥一会儿的,还准备了一肚子的八卦要跟哥哥聊,可哥哥最近一直没空搭理她。她有点怀疑哥哥是真没空还是假没空,所以这零食吃起来也有点索然无味。

小礿边吃零食边做作业,她有点心不在焉,不时地往窗外瞧上几眼。这座寺院是依山而建,左右对称的,各个大殿由山下至山上规整排列,僧人们的寮房都在侧院,而哥哥的寮房在侧院的最高处,下可看到寺院前的水库,上可看到最上面的凤栖塔,整个嘉祥寺从这里望去没有视野死角。

小礿把寺院上上下下扫了几遍,也没见着哥哥的人影。正张望时,包婶婶温暖的笑脸从窗外凑了过来:“小礿呀,婶婶这就回家做饭去,你再过半小时就回家吃晚饭哟。”

“嗯,好的。”小礿应了一下。

包婶婶是小礿的养母,就在这寺里的食堂工作,她每天都是在僧人们开饭的时候自己再回家做饭去的,幸好家就在寺院隔壁。而这应该也是哥哥和他的师父,把小礿托付给这户人家的缘故吧。

小礿决定去食堂找找哥哥。

哥哥没在食堂。整个寺里的僧俗众人都知道小礿,也都能理解一个年少的哥哥,带着妹妹出家当和尚的凄楚,他们都友善地告诉她:今天寺里有法事,住持师父会忙通宵。

包叔、包婶、他们的女儿清清,还有小礿,一家四口静静地吃完了晚饭。包婶收拾碗筷,包叔喊两个女儿到阳台上乘凉。海岛的夏天晚上经常有风,海风带来的畅快是空调和电扇给不了的。包叔包婶收养小礿十二年,虽然他们也收小礿哥哥的抚养费,但小礿感觉得到,他们已经视小礿如已出了。小礿也视清清如亲妹妹,凡哥哥哥给什么好吃的,她必定留一半给妹妹的。虽然她从小知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但这对她来说仅仅是个认知,情感上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

像往常一样,饭后闲聊的话题都是由两个女孩的即兴提问开始,然后引出包叔那陈谷子烂芝麻的老故事。随着女孩们的长大,她们开始不断地对爸爸的老故事提出新的质疑,而清清小丫头更牙尖嘴利了些:

“爸爸,特殊时期开始时,你才多大呀,哪知道拆老嘉祥寺的那些事?尽忽悠我们!”

“嘿!那都是你们爷爷讲的。”包叔忙推卸。

“爷爷讲的故事都不靠谱,都被他讲成神话了。”

“什么故事讲成神话了?”包叔问。

“爷爷说我们的老祖宗在几百年前就迁到了这座岛上,而那时这里没有人住,却有这么大一座嘉祥寺,怎么可能呢!史前人类盖的?还管旁边的山叫‘仙人山’……”

“……”包叔无语。

听到这里,小礿扑哧笑了起来。包叔顶不住清清的质问,只好说:“你爷爷也是听他爷爷说的,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传说而已……”

阳台正对着嘉祥水库,小礿趴在阳台上对着湖水发呆。今晚有风,把凤栖塔的倒影吹得一晃一晃的。今晚寺里有法事,整个寺院灯火通明,无数的灯光倒映在湖里,似乎这湖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嘉祥寺。

黄花岛上流传着一个人尽皆知的传说,就是在第一批移民迁到这里的时候,岛上没有人烟,也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却有一座恢宏的寺院,寺门的匾额上写着“嘉祥禅寺”。寺内有一座八角宝塔,塔前有石碑刻着三字“凤栖塔”。

寺院内处处蛛网密布,地上石板缝里杂草丛生,门窗和柱子的油漆差不多都剥落怠尽,瞧院内的几棵大樟树的树龄已有一百多年。可整个寺院却又可以称得上是“簇新”的,因为整个寺院瞧不出一丝被使用过的痕迹,没有一处磨损,也没有一件多余的物什——更没有一个建造者留下的只言片语。

据爷爷那一辈的人回忆,到了他们那一代,那座寺院也还是相当精美气派的。

老嘉祥寺几百年来一直香火鼎盛,原因多少来自岛民对这座寺庙来历的敬畏心理。

后来到了特殊时期,岛上很多东西被毁,连这座古老的宝刹也不能幸免。拆寺时,有些农民对雕刻精美的石板爱不释手,就直接扛回家去拼围墙去了。后来人们在拆掉宝塔之后,却在起出的青砖下面,发现了一个地宫。地宫里有大量随葬品,这些随葬品后来没人说得清去向。

地宫最中央有三具棺椁,左右两具小的,中间一具大的。地宫两侧深掘,后来还掘出许多具人骨。人们撬开两具小点的棺椁,里面各自装殓着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那两女子穿戴华丽,最神奇的是她们竟还面目姣好,皮肤润泽,跟睡着了一般。几个胆大的农民把两具尸体搬到室外,靠在墙上,人群里一片哗然。可惜不到一小时,两具尸体就开始发黑、变形,面部变得狰狞,最后从墙上倒了下来。

而那具雕饰精美的大棺椁,撬开后却让人大失所望。里面除了几件随葬品,只有一幅少女的画像。少女一身简单的白衫,辫上插着一朵黄色小花,甚是朴素清雅。人们都怀疑这画上女子,是不是这豪华墓室的主人。画被农民们挖砖的泥手互相传看,没几下就成了泥纸一张,最后也不知所踪。

地宫里有一块通体刻字的石碑,大家请来了村里的几个读书最多的老人,老人通篇读下来后,只说字句都读得通,但含义却晦涩,字里行间找不出透露墓主人,或这座古刹来历的信息。那块石碑后来被搭在一条沟渠上当了小桥,几年之后,字迹快被踩平的石碑,不知何故,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大家都怀疑是谁家造坟缺块石板,就顺手偷去了。

老嘉祥寺被毁时也是嘉祥水库建成时。包叔说,十多年前,有一年大旱,湖床干涸,他还能摸出被淤泥覆盖的墙基。他绕墙基走了一圈,发现老嘉祥寺差不多占了整个水库的底部,想想当年的老嘉祥寺单从面积上,就比现在的嘉祥寺有过之而不不及。而新嘉祥寺虽然是尽可能照原样重建的,但只是个简陋的赝品而已,毕竟时隔几十年,哪还有人那么清楚地记得它的原貌?就算记得,古代的工艺哪是那么好复制的?清清的爷爷在新嘉祥寺建成时,就哼了一句:“假的就是假的,还做得那么糙,连原来的百分之一都不如,原来的光木料现在就难找了!”

小礿陆陆续续听来的关于嘉祥寺的传说就是这样,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反正这就是流传到现在的版本。

嘉祥寺在岛民心中就代表着黄花岛的历史,而那具消失的墓主人尸体,更让传说蒙上了神秘色彩。而近年来,每回再次听到这些传说的时候,小礿越来越坚定的认为,关于老嘉祥寺的信息还没有完失,比如它的名字,为什么叫“嘉祥寺”,为什么叫“凤栖塔”呢?

夜深了,包婶喊大家回屋睡觉。小礿往寺里张望了一下,寺里的大殿中还是人影绰绰,估计哥哥今晚是没得睡觉了。小礿又看了一眼湖面,回屋睡去了。

第二章 哥哥

和往常一样,小礿放学回家,她还是没有先回家,而是先跑进了寺院。可今天的香炉旁却没有哥哥的人影。

小礿有点失望。她慢吞吞地走上台阶,站在香炉旁搜寻哥哥的身影。香炉后面十米外是天王殿,现在只有一个杂役正在门前扫地。香炉前面就是那排百来级的台阶,台阶正对着山门,山门外便是嘉祥水库。站在小礿的位置望下去,正好俯瞰整个水库。

水库的左前方就是“仙人山”,那山靠水库的一面跟被刀削过似的,笔直陡立,小礿每次经过那山下,都有股压迫感。山和水库之间有一条不是很宽的柏油马路,马路绕过仙人山,通向山后的黄花镇。黄花镇是个热闹现代的地方,小礿就读的高中就在镇上。从家沿着这条马路到学校,也就二十分钟的自行车程,可仙人山就像一道屏障,把镇上的喧嚣和浮躁尽数挡在了山岙外面。外人从镇上来,只要一绕过仙人山,就立马感觉喧嚣顿止,人仿佛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青山绿水,佛寺农家。小礿想,这里确实是个静修的好地方。

“今天怎么那么早放学了?”冷不丁,哥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礿回头,哥哥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今天周末嘛,放学早,”小礿回答。

“哦,对呀,我忙得连礼拜几都给忘了。”哥哥沉吟着说。

站在香炉旁望下去,湖边的柏油路一览无余,小礿每天放学,一转过仙人山,就看到哥哥一袭灰色僧袍站在香炉旁的身影。小礿心里一暖,她拉住哥哥的一个手指,认真地说: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每天都在这里等我放学的。”

哥哥微笑起来,笑得缓慢而明亮,他抬起手,用指腹在小礿光滑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起来,一边若有所思着。

一个老居士从旁边经过,看到这个景状,眉目含笑,说:“净远师父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净远是哥哥的法名,哥哥俗名黄致远。

净远的手立刻从小礿脸上抽了回来,垂着眼皮,一时半刻有点不知所措。小礿觉得哥哥有点好笑,兄妹俩亲昵点有什么好窘迫的呢。她想,是哥哥和尚当久了,有点矜持过头了,还是她的长大,让哥哥一时难以适应了?可是,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一点也不想拉开和哥哥的距离。想着这个,她又伸出她的魔爪在哥哥脸上放肆地揉捏起来,看着哥哥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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