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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呢，现在肯定都上小学了，还有，我忽然有点相信M大，有空真想回去看看，其实现在想想，那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的，至少我们大家都好好的，我甚至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哦，不，你说过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韩旭，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你来告诉我好吗？”顾瑀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好像对面的人坐着正听她说话一般，可惜，回答她的只有呼吸机的滴答声，那么苍凉。
顾瑀翘的心中一阵酸涩，苦涩的味道在胸腔蔓延开来。甚至，她抓住韩旭的手也微微地抖着，有股气卡在胸腔的位置，不上不下，难受之极。
顾瑀翘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半晌，仰起头，忍住眼角的酸涩，捏住自己的鼻子，深吸口气。
总算将眼中的泪意逼退，顾瑀翘吞咽了一下，拼命地牵扯出一抹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她继续喃喃，“韩旭，你真的很过分，很小气耶，不告诉我是吧？不说我也知道，是在M大吧，一定是你泡那个MM的时候，那时的你没少伤小女孩的心吧。”
顾瑀翘说到这里顿住，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韩旭可以醒来，依旧用他玩世不恭的表情说，“哪有，我很专一好不好？”眉眼飞扬，透着一股痞子气。
那是一张已经久远到快要在脑子里模糊掉的脸，即便如此，它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刺痛她的心，模糊她的眼。
那么真实，却又虚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床头的警铃声忽然大响，尖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顾瑀翘腾地一声站起来，身子碰撞到身后的椅子，碰地一声撞击到地面，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下一秒，门外冲进来两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立在床边的顾瑀翘被人一把往后推，力道很大，她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韩旭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片刻，却是噗地一声。他嘴里喷出的鲜血已经将整个呼吸罩染成血红，顾瑀翘心猛地一惊，颤抖着捂紧嘴巴，眼睛一下变得通红，视线瞬间模糊，急促地喘息，听着四周杂乱的声音，竟是那么慌乱，惊惶瞬间充斥了整个身子，冰凉。
医生吆喝着电击心脏，啪，啪，啪，护士飞快地报着参数，顾瑀翘屏住呼吸，咬着牙不让哽咽出声，表情却是呆滞，完全失去了血色，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切，终于无力地瘫软下去，甚至，那些滴答声像是魔咒，她害怕地捂住耳朵，人蜷缩到墙角，拼命地摇头，摇头，终于，当一切恢复了平静，顾瑀翘只来得及看到医生疲惫地离去，白色的袍子上染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有人在打扫，抹着地上猩红的液体，有些渗进毛毯里，被褥中，像是一片红艳的血海。
李妈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脸的担忧，她看着顾瑀翘，脸上写满了悲伤，顾瑀翘惊惶的样子让她心惊。
顾瑀翘真的是被吓坏了，任由李妈哽咽着拂过她汗湿的额际，将她眼角的泪水擦拭。整理她狼狈的样子。
其实顾瑀翘并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这一阵子以来一直持续着，韩琛聘请了专业的医师团队，24小时监视着韩旭的病情。昏迷的韩旭几乎无时无刻都要与这种突发症搏斗。而每一次都能要了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生命，如此不断反复，一次次面对死亡的威胁，又一次次将他拉回来。连韩琛如此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都快承受不了，更何况是突然面对的顾瑀翘。
李妈的脸上满是疼惜，是不是太为难她了，可是，少爷那么在乎顾小姐，他或许真的是少爷最后一线生机了，甚至，她那天还无意间听到医生委婉地劝说老爸放弃，说是这样病人太痛苦，每一次无疑都是在消耗他的生命，最终面对的依旧是最坏的结局，李医生一直是韩家的家庭医生，如果不是有了感情，他也不可能违背医师道德说出这一番话了。他是真的看不下去韩旭这样一次次被折腾，真的是心疼了。
一想到这里，李妈心中已是一片心灰意冷，看着顾瑀翘欲言又止，是不是，她也该放弃了？
顾瑀翘原本木然的表情却忽然凛了凛，似乎是清醒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李妈一眼，片刻，却是释怀地笑开，答一声，“李妈，我没事。”
眼中闪烁的坚定让人晃了眼，李妈有些迟疑，仿若始料未及。
顾瑀翘抿了抿唇，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刻意不去看那些猩红的东西，缓步走到床边，护士还在为韩旭擦拭身子，一旁的呼吸机又恢复了之前规律的滴答声。
“护士小姐，你能教教我怎样护理这位病人吗？”
正忙碌着的护士动作一顿，有些困惑地看向顾瑀翘，转头，又望望李妈，见对方点头应允，片刻，徐徐点了点头，“好。”
一时之间，李妈欣慰地在一旁看着顾瑀翘小心翼翼地跟着护士学着，那么真诚，那么坚强的样子。
李妈有些犹豫的心又定了下来，她的决定没有错，是她将这个柔弱的女孩想得太脆弱，或许她比任何人都想象的坚强。
而此时，韩琛用顾瑀翘的性命相要挟，要霖嘉奕收回收购韩氏的预案，毋庸质疑，就算所有人反对他也会那么做，但他更清楚，这无疑就是一个无底洞，一旦他妥协就会有更多的欲望需要他填补，直到将他掏空，他的一时疏忽竟然让敌人牢牢掐住了他的死穴，就算他拖延也不会太久，他必须要做出决定，可是错过这次机会，要对付韩氏就难了，一旦韩氏存在一天，就永远都是他的心头大患，永远无法让他安生，这个梁子结下之大，恐怕就算韩旭“复生”或许都不会缓和。
霖嘉奕陷入两难，仰头呼吸了一下，将手中的笔狠狠地甩了出去，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烦燥地走到窗前，手指摸出一支烟，点燃，熏了眼，他眯了眯眼，微微低头，冷漠地看着地面上的车水马龙，他的位置让一切变得渺小，仿若被他踩在脚下，他也的确如此，曾经有一度他以为自己就是这样，可惜，后来才发现，只要顾瑀翘存在，他永远站不到高处，因为，不管他站在哪里，她都会比他站在更高。
她永远高于一切他的拥有。
就象她也是他唯一的弱点和死穴，而这种感觉，他却是甘之如饴。
无声地叹息，霖嘉奕缓缓抬起头，他是怎么了，以前他从来不会往下看，他都是向上看的。绝不回头。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接触到对面大厦上挂着的一副巨型广告看板。上面一个妖娆的女子美艳动人，姿态诱惑地拿着一款唇膏，唇瓣诱人。恍然间竟是和脑海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神似到极致，霖嘉奕眸子一闪，眯了眯眼，一抹薄性的笑却缓缓在嘴角扬起，冰凉彻骨的笑。
他怎么忘记了，有一招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真的是装良善太久了，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本性，他霖嘉奕向来是别人敬一尺他还一丈，谁叫他们都栽在女人身上呢，冷然地一哼，霖嘉奕按下答录机，“sandy，让铁雄到我办公室来。”
“是，总裁。”
Sandy挂了电话，叹口气，众所周知，铁雄美其名曰是集团的保安主任，实则就是打手，专门帮老板做一些非法勾当，这些人都是有案底在身的，在没有被抓到监狱以前，他们不在乎再多添几条什么罪名。
她也从一开始的惊愕变得麻木，见怪不怪，这些商界的人，有几个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些钱真的干净吗？说出来只能是可笑。
她的老板更甚，就是这集团内部都是尔虞我诈的，前阵子，风向一边倒向之前的秦总，她们这些小角色还没有缓过气来，结果又变了。
后来人人都知道，那就是霖总高明地玩了一个把戏，现在，大权在握的依旧是他，这次的变故反而让他找到了清除余孽的借口，集团里所有的老臣子几乎都不能幸免，全部回家养老去了。
现在，霖总忽然要召见铁雄，只是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而她能做的，除了祈祷，也只能是认命地按下内部电话。
“铁主任，霖总需要你到29楼！”
“知道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光是听听都觉得可怕，Sandy一时之间想起那个浑身肌肉，凶神恶煞的男人，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真是可怕……
很快，铁雄肌肉绷张的身影就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碰地一声关上门。
Sandy有些坐立不安，眼角偷偷地瞟着那头，霖总一直有个习惯，他不会轻易拉上窗帘，恐怕就算商讨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不会，有种自信张扬到嚣张的感觉。而此时，透过巨大的玻璃她看的一清二楚，霖总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向铁雄吩咐着什么，后者恭敬地站在一边，偶尔点点头，动动嘴，更多的时候却是在听。
霖嘉奕的嘴角张合，殊不知，说出的话却是阴狠到极点，外面的SANDY不知情，竟然看得有些如痴如醉。
霖总就算结婚了，也是她们这一群女生最爱肖想的对象，他的一切都那么诱人，甚至，她们嫉妒死顾瑀翘，那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冷清到冰点，她从来没见过霖总对谁低声下气过，在顾瑀翘身上她就见过，他更没见过霖总对谁刻意讨好过，很不幸，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又见过，她简直就是作为一种传说的存在，那样单薄的长相竟硬生生地赢了那个妖娆美艳的秦艳秋，在她看来，霖总这样出色的男人该配秦艳秋这种女人才合适吧。
如果硬要说霖总唯一的缺点，那恐怕就是眼光了。
偏偏挑了那样一个薄幸的女人……
就在SANDY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头的铁雄忽然动了，她忙收回花痴的眼光，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办公，片刻，感觉到头顶一阵风吹过。
那个男人魁梧到走路都带风。
真是太……太……可怕……
铁雄接到的命令算不上严苛和困难，只是未免有些残忍。
不知道是不是在集团里呆了太久，以前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那么常见了，心就软了不少。
其实他很感激霖嘉奕，如果不是他，或许他早就横尸街头。
这几年，他待他总是好的，高薪养着供着，让他享受了一把知识文字的荣耀。
而他，这几年，就为他办过几件案子，都不算太出格，毕竟对于他们这种满身案底的人，的确不算什么。完全是小打小闹。
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报答霖嘉奕的恩情，所以，他的吩咐他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
一如现在。
一路驾车来了目的地，远远地看到几个硕大的黑体字。
精神疗养院。
他熄了火，掏出香烟喂进嘴里，点燃。
坐在车里吞云吐雾着。
他有个习惯，每次做案子前总是要抽半截烟，之后的半根，结束后再抽。
之前，逼疯秦艳秋那次他在场，也是那一次，他第一次有了心寒的感觉，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恐怕，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恐怖的人了吧。
偏偏的，这样一个人又是一个痴情种。
为了一个女人却是疯狂。
甚至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个叫顾瑀翘的女人。
那个柔软地根本就无法站在霖嘉奕身边的女人。
他想不明白，只能说，越是这样越能证明，这就是爱吧。
所谓的爱情，折磨人的爱情。
让人癫狂的东西。
终究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