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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原就是他们本身,并不是他们手里剑。
剑是死物,唯有剑客才能赋予其摄心夺魄绝世锋芒。
西门吹雪扬起手中剑,昂然冷声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面色未变,低声赞道:“好剑!”
“确是好剑!”西门吹雪一双寒星似眸子灼灼地盯着叶孤城。
此刻,于他而言,天地之间只有眼前这个人,和他手中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同样赞道:“好剑!”
叶孤城低叹,“本是好剑!”
两人剑虽已扬起,却仍未出鞘──拔剑动作,也是剑法中不可缺少一门,两人显然也要比个高下。
两柄利剑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目,刹那间,星月失色,天地间所有光辉都已集中这两柄剑上。
这是两柄不朽剑,这一战必将旷古烁今。
剑已刺出。
所有人心神都为之牵动,视线牢牢地黏两柄剑上。
两人出剑并不,而他们之间距离仍有很远。
两人剑尚未开始接触就已不停变招,与他们脚步相比,剑招变化惊人。
有人认为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枯燥得如同三流剑客玩笑般斗殴,只有当代一流剑客才能看出这种似花巧般变招昭示着什么。
这些招式没有一招使使全就已变化,随心所欲,剑随心至,这已是武功中高无上境界!
人与剑合一,剑与人合一,这已是心剑。
能掌握心剑剑客,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这个江湖何其幸运,竟能同时出现两位如斯境界剑客!
这个江湖何其不幸,竟注定了要今日失去一位这样剑客!
叶孤城剑,就像是白云外一阵风,自由而灵动。
西门吹雪剑上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线——他妻子、他家、他感情,就是这条看不见线。
剑无情,剑客却有情,这对素来习练无情剑道西门吹雪而言无疑是致命破绽。
但他已无法回头。
胜负只一念间,生死只一剑。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已近咫尺,两柄剑都已全力刺出!
已经没有人能改变这一战结局,这已是后一剑,已是决胜负一剑。
剑去如流星。
任谁也能看到,若是西门吹雪剑刺入叶孤城胸膛,叶孤城剑已必刺穿西门吹雪咽喉。
上天竟如此残酷,要将这样两位绝代剑客一起带走!
这一剑光华,竟成了后光辉!
有人静静地转开了视线,不愿见到如斯残酷一幕。
就两柄绝世长剑将要接触刹那之间,异变陡生。
一股前所未有凌厉剑气如惊雷般插入那两道剑气之间。
有人能阻止天上雷光降临吗?
没有。
所以也没有人可以阻止那一道厚重如岳气势逼人剑气。
叶孤城剑和西门吹雪剑自是锋利无双,然而,这一道渊渟岳峙气势之前,这两道锋利剑气就好似妄图以人力撼动山岳一般渺小而可笑。
那种厚重压迫感使得旁观诸人都忍不住想要后退,想要屈膝,遑论身处中央两人。
势如山岳,而利似风雷。
凌厉剑气猛地爆发开来,好似地动山摇、洪水咆哮,顷刻间吞没了两人。
众人愕然看着两位绝代剑客如同脱线风筝一般向后倒飞而去。
两人只退了几丈,但这几丈却如天堑一般横亘他们之间!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握紧手中长剑,抬头看向前方,眸中出现并非沮丧,竟是无比相似狂喜和灼热。
没有朋友,那就享受孤独。
没有对手,却该是如何寂寞?
剑道孤绝,倘若无人可以互相扶持并肩而行,亦无人可以作为对手,唯有自己孤身行于追寻无上剑道路上,该是何等冷寂?
本以为当今之世除却他们已没有可堪一战剑客,如今却叫他们遇上了。
这般剑气,这般剑意,这般剑势——此人之剑,冠绝天下!
众人已来不及多关注决斗两位剑客如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场中突然出现第三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就好像这个人一直和夜色融为一体,直到两道光华耀月剑气破开了黑暗,照出了她身影一般!
上清莲花冠,水合色道袍。
来人一身装扮毫无疑问地透露了她身份——必是道门中人。
古时常有道者近仙,来人一剑败两人,实力之高超乎众人想象,她手中长剑微微鸣动着,剑气凛冽,恍若清辉覆地、无孔不入,绵密无隙地笼罩场诸人。
无人敢妄动。
那一柄剑光华竟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剑完全压了下去,皓然如九天满月。
令人诧异是,执掌这柄剑竟非道骨仙风、鹤发童颜老者,而是长发垂髫、秀美绝伦少女。
少女持剑凌风而立,一言不发,先是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复看了叶孤城一眼,就好似无声发问。
尔等,是否还要再战?
无形压迫感使得众人息声,后打破这凝滞竟是叶孤城。
叶孤城平顺气血,持剑上前,拱手行礼,神态平和。
“道长,我与西门吹雪一战势必行……待此战后,若我败亡,恳请道长保管我佩剑。”
西门吹雪闻言,脸色微变。
那一名陌生少女盯着叶孤城看了片刻,周身凌厉剑意忽然收起,刹那之间好似变成了一个不通武艺普通少女。
那股山岳般气势骤然消失,竟有人不适应地前扑一步险些栽倒。
所有人都震惊了。
如叶孤城、西门吹雪这般绝代剑客,便是手中无剑,那股凌厉剑气也早已渗入他们骨髓血肉之中,他们站那里,就好似一柄名剑。
然而这一位不知从何而来道者竟能将这般剑意收放自如!
少女忽而回头看向西门吹雪,“你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肃容点头,手中长剑握得紧。
少女沉默片刻,忽道:“他已存死志,此战必败,今日一战于你已无意义。你若愿等,十年之后,可与我一战。”
西门吹雪不禁目露惊讶之色。
观战之人因距离较远,无法如他一般看出叶孤城后那一剑改变。
那一剑,本该是两败俱伤,但叶孤城却千钧一发之际变了剑招,倘若无人阻止,后必是他取了叶孤城性命。
就如同眼前之人所说,叶孤城心存死志,这一战结果他已经知晓。
或许是因为谋逆未成,或许是因为旁什么,叶孤城已无心一战、一心求死。
他本以为,他将会这里失去唯一对手,从今而后,只能加寂寞,独行于剑道之中。
谁能知晓,一切竟有了转机?
西门吹雪清晰地记得自己为眼前之人气势所夺失去先机,以至一败涂地,而她剑与自己并不同,那种剑意令他若有所悟,若得十年,他必能有所突破。
思及此处,西门吹雪目光灼灼地点头,而后看向叶孤城。
“你不应该死这里。”
叶孤城一怔,苦笑道:“西门吹雪,你不愿成全我后愿望,莫非想要眼看着我万剑加身、午门斩首?”
西门吹雪尚未回答,少女忽道:“你若愿走,谁能将你斩首?”
叶孤城将檐下一片冷厉刀光剑影收入眸中,沉默不答。
少女亦往下瞥了一眼,是远远地往皇帝所宫殿望了一眼,稍加思索,探出右手捉住叶孤城手臂,轻声道:“走。”
叶孤城因恍神未能及时反应,待回神时已被少女带着飞上了半空,他不禁愕然。
少女身姿翩然,如同凭虚御风,便是带着他还能如此举重若轻,这般轻功简直前所未闻,仅仅转念之间,少女带着他空中转了几个方向,轻飘飘地向着宫墙外去了。
西门吹雪紧随其后离开禁宫。
那些埋伏暗处弓弩手和大内高手只能面面相觑。
遇上这般轻功高绝之人,失去伏击机会,他们已无法留下叶孤城了。
太和殿外一众江湖好手全都惊呆了。
半晌,陆小凤呆呆地自问:“糟糕了,这下该如何对陛下交代。”
☆、第23章 白云孤城
一行三人远远离开紫禁城后;道者打扮少女忽而松手,横剑指向叶孤城,面色冷然。
“谋逆?”
叶孤城已知此次所谋败局已定;本就抱着一死心与西门吹雪决战,却不料生死一线之际竟被人所阻,此刻竟有些茫然。
人做事;许多时候需要一种锐气,不论是求胜还是求死往往都要凭着这种锐气而来;古来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说,叶孤城求死之志亦同此理。
打从这个谋朝篡位计谋开始,叶孤城就不曾有十成信心,行动之时常有犹豫茫然,只是“不得不为”,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战,与他而言,是“箭弦上、不得不发”,奇异是,开始行动之时他已有将要失败预感,所以被陆小凤揭穿阴谋时,他除了遗憾有一分“终于来了”释然,而后他便存死志,不想却被西门吹雪阻拦一次。
人生一世,知己几何,对手几人?
叶孤城以绝世剑术傲然立于群豪之巅,似这般势均力敌之战还能期待几次?
这已是后,便放纵这后一次,让“叶孤城”得以作为“剑客”而活。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孤城作为顶尖剑客豪情陡然间压倒了一切,诸般阴谋诡计、诸般困惑踟蹰,全都雪亮剑光下消散。
剑心通明,剑随心动。
这般空明心境下,叶孤城看清了自己心。
白云城叶孤城不愿死无名之人手中,不愿如乱贼般落魄。
叶孤城期冀只是纯粹剑客而不可得,至少,他期望自己能作为“剑客”而死。
西门吹雪无疑读懂了叶孤城心,所以,那一剑是叶孤城心甘情愿地就死。他心内感激着这个对手和知己,他那一刻已经判下了自己“死”。
谁又能知叶孤城竟还是没有死成。
叶孤城活了下来,此刻那般孤注一掷锐气已失,他已经没有绝望压抑非死不可冲动。
因此,叶孤城听到来人这么一个问题,竟愣了一会方才作答。
“是。”
少女微微皱眉,双眸清湛,神色冷然地追问:“余党何?”
叶孤城略有些不解,他本以为对方是早就知道他作为还要救他,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成者王侯败者贼。”
成王败寇,也就是说同党多半没什么好结果了。
少女思索片刻,收剑归鞘。
“那就走吧。”
叶孤城迟疑片刻,问:“去何处?”
少女诧异地回望叶孤城,满眼都写着困惑。
“你不知自己家何处了?”
若不是叶孤城素来冷傲寡言,恐怕都要脱口而出“你那么说谁知道你意思!”。但叶孤城毕竟是叶孤城,一脸冷清淡漠地呆了片刻,回道:“道长救命之恩,我自当相报。”
少女极为自然地接口:“正是要府上借一居所。”
……
叶孤城又愣了。
这时候这种“前辈高人、隐世修者”不是应该施恩不望报,推辞几句翩然而去吗?
他本以为还要再出言恳求,为何对方应承得如此迅速?
叶孤城总觉得少女他心中原本飘渺若仙印象发生了微妙偏移。
西门吹雪从后赶来,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也不多说,悄然离去。
少女审视着叶孤城神色,微微皱眉,低声道:“我救你一命,你全我衣食住行,有何不妥?你若不愿,我以你性命想来也能从今上那里换来同等富贵。”
求生之志是生命本能。
叶孤城已经度过了那种决然赴死冲动,此刻亦不愿轻身,稍加思索后欠身行礼。
“道长请随我来。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少女沉吟片刻,“清虚。”
“清虚”纯然符合道门习惯,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