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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美什,但是,他到底在哪儿?
洞穴在前方骤然放大,迎面一个巨大的空间,银尘挥舞着双手,护心镜朝前方飞快激射,他瞳孔一紧,护心镜的光芒瞬间汹涌而出,将整个黑暗的洞穴照亮,在银白色的光芒下,银尘看见,空旷的洞穴中央,一个双臂被钉在石柱上的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视线里。那人低着头,面目看不清楚,看起来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然而,不需要看清楚眉目,银尘也能知道,他就是自己寻找了整整四年的吉尔伽美什。他的下半身被无数的白色草丝缠绕着,仿佛被蜘蛛丝包裹成的一个茧,他的上半身赤裸着,上面攀爬着一缕缕的草丝,每根草丝都将它们锐利的根系扎进了他的身体,吸食着他的血液,以至于他下半身的那些本来白色的枯草,看起来都呈现着血红的色泽……银尘的眼泪瞬间涌出眼眶,他刚要从喉咙里发出喊声,突然,他的脚踝上就传来锥心的刺痛。他整个人从石壁上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转眼之间,整个洞穴响起密密麻麻的尖叫,仿佛成千上万只昆虫同时被烈火灼烧时的惨叫声,视线里都是疯狂舞动的仿佛白色幽灵般的草丝,银尘跌落在地上,地面上数不清的白色蚯蚓般的怪物将他浑身缠绕起来,无数冰冷锋利的尖刺扎进他的肉体,然后疯狂地繁殖。
然而,银尘的表情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他的目光里呈现着一种仿佛星辰般恒久的坚定,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魂力正在疯狂地被吞噬,然而,他依然靠着人类肉体的力量,一步一步朝吉尔伽美什的方向爬去。那些白色的草丝更加用力地撕扯着他,阻挡着他的前进,甚至每一根草都像是有了生命般,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来,它们瞬间变得更加粗壮,更加锋利多刺,更加有力……一切都是为了阻止银尘靠近吉尔伽美什。
每前进一步,银尘体内都撕扯出钻心的尖锐痛感,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枚金黄色的小球,无数白色的草丝企图钻进他的右手,他始终牢牢握着,没有丝毫的松开,那些仿佛锯条般的草丝,疯狂地撕扯啃咬着他握紧的拳头,银尘的手背上早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一会儿之后,他的右手只剩下了森然的白骨,但是,他的拳头依然握得很紧,他清楚地知道,他体内的魂力已经彻底消失了,他已经无法再使用定身骨刺离开这里了!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痛感反倒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他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双腿和腹部腰部上都已经血肉模糊,被白色草丝蚕食得处处深可见骨。他的鲜血汩汩地从身体里流淌出来,浸染了一大片枯草,看起来仿佛雪地上盛开的一朵灿然的红色莲花。他的胸腔已经渐渐被那些尖锐的根系占领,无法呼吸,好像整个人都被阴森的鬼魅拉扯着,朝着黑暗的地狱里坠落,头顶的护心镜不知道何时已经坠落了,只剩下微弱的光芒,照出前方几乎近在咫尺的吉尔伽美什的模糊轮廓。
银尘伸出手,一寸一寸地朝吉尔伽美什伸过去,他知道,只要将这枚【黄金源泉】埋进吉尔伽美什的体内,那么,从里面汹涌而出的黄金魂雾,就一定能将他唤醒,以吉尔伽美什的高超魂术,就算只有一点点的黄金魂雾,他也能将其发挥出惊天动地的效果。银尘伸出去的手臂颤抖着,却始终离吉尔伽美什的身体有几寸的距离,他的视线已经模糊成一片,呼吸渐渐停止,他脑子里开始出现濒死时的各种苍白的鬼影。
突然,他右脚地面上尖叫着翻出几根手腕粗细,看起来如同几条迅捷的白色毒蛇般的草丝,将他的右脚狠狠缠住,朝后面拉扯,银尘望着面前的吉尔伽美什,他低垂的面容呈现着熟睡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尊贵,那么美,仿佛传说中的那些沉睡的、没有凡人爱恨嗔痴、永远宁静的神祇。银尘胸口突然涌起一阵无法抵挡的悲伤,从来冰雪面容、宠辱不惊的他此刻竟然忍不住嗡嗡地大哭起来,但因为他的胸膛已经不能起伏,所以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他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他的呜咽听起来又小声又模糊,仿佛某种小动物死前的哀号,“让我救你……让我救你啊……王爵!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找到你了……”他的眼泪混合着他的血液,烧烫了他的双眼,他仿佛重新变回了当初年幼的自己,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尊贵的王爵,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心里将自己当做是当年的小小使徒,他只记得眼前的吉尔伽美什,他心中永远的王爵。
银尘转过头,看着疯狂啃噬着自己右脚的那几条白色草藤,他咬紧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右腿一拧,“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他将本来就已经血肉碎裂的右腿硬生生从膝盖处折断了,那几条白色的草藤一松,银尘趁着最后的清醒的意志和体力,将只剩下白骨的右手,朝吉尔伽美什的身体用力地伸过去。
下一个瞬间,银尘两眼一黑,失去了全部的知觉。在他生命最后的感知里,周围都是呼啸的尖锐风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柔软刀刃在旋转切割着,风里有数不清的怪物的尖叫声,像是地狱之门洞开,无数亡灵汹涌而出,吞噬着整个天地。他感觉自己最后也变成了成千上万个鬼叫着的亡灵之一,沉重地,坠入了永恒的地狱之门。
【西之亚斯蓝帝国心脏】
“啊——”正在和幽花聊天的麒零,突然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呼,然后,他的双眼就直直地望着前方,像是突然间被人偷走了魂魄一样。
“喂,你怎么了?”天束幽花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麒零面前,在他苍白的面孔前面上下舞动双手。
麒零从失神里被唤醒,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天束幽花,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突然间,爵印处传来的那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
“我感觉……”麒零的双眼瞬间涌起泪光,他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银尘是不是……死了……”
“你不要乱讲。”天束幽花被他吓了一跳,但是,她的脸色也迅速苍白起来。因为她明白,使徒和王爵之间的感应,是最不容易出错的。
“我感觉……像是他突然消失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感觉不到他了……”麒零看着幽花,他少年俊朗的脸上,突然涌起揪人的悲伤,他的双眼里堆满了泪水,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的动物一样,有一种茫然失措的惶恐。“不行……我要去找他,我得去找他。”麒零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了眼眶。
“你站住,白银祭司的使者刚刚下了命令让我们在房间里等候通知,你现在怎么能出去?你这不是违抗命令么?”天束幽花急了,一把拉住他。
“我管他屁的白银祭司!银尘如果……死了,谁他妈稀罕做什么王爵!”麒零双眼通红,他不管天束幽花拉扯着自己,执意朝门口走去,他的力气那么大,那么固执,把幽花都吓住了。
麒零一把拉开房间的大门,迎面撞到两个一直站在门口的白银使者,“让我出去!”麒零大声吼道,他的声音里充满着焦急和暴躁。
“白银祭司让你们在房间等候。不能随意离开。”白银使者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嗡——”空气里尖锐的一声龙吟,麒零瞬间已经将他的半刃巨剑拿在手里,“你们给我滚开!”他抬起巨大的剑身,朝两个人劈过去。
“轰隆——”麒零的身体重重地摔回房间里,撞到一具柜子上,坚实的木头碎成了好几块。
“你们!竟然敢对使徒动手!”天束幽花看着倒在地上痛得蜷缩起来的麒零,瞬间怒火往上蹿,空气里一阵光影晃动,“锵!锵!锵!”,三枚冰箭瞬间以雷霆般的速度激射向白银使者,天束幽花手里的【冰弓】铿然作响。
然而,白银使者身形突然展动,仿佛鬼魅一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天束幽花只觉得眼前视线一乱,一个人影就蹿动到自己面前,伸出手在自己胸口重重一击,她整个人仿佛被一面巨石砸中一样,朝后面撞去。
麒零看着倒地的天束幽花,两眼通红,他挥舞着巨剑,朝两个白银使者再一次冲过去。然而,这一次,白银使者双手一挥,空气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哗啦啦蹿出无数白银铁索,将麒零一圈一圈缠绕起来,麒零只觉得双膝一沉,整个人重重地朝前摔下去,他的脸砸在地板上。
天束幽花刚要挣扎着起身,沉重的锁链也将她的四肢重重地捆绑在一起。
麒零趴在地上,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他的泪水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挣扎着,双手被锁链捆着,于是他只能挪动着身体,艰难地朝门口的白银使者爬过去,他爬到了白银使者的脚边,他抬起头,望着他们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冰冷的面容,大声哭着,说:“我求求你们了……你们现在放我出去,我要去找银尘……呜呜呜……他可能已经死了……我求你们了,我不跑,我一定回来,只要让我找到他,知道他没事,我立刻回来,无论白银祭司要我干什么,我都去,去死我也去……呜呜……我求你们了……”
“麒零!你给我有点儿出息!你别求他们!你是使徒啊你!”天束幽花的眼泪从眼眶里滚滚而出,她咬着牙齿,目光里充满了恨意,她看着两个白银使者,说:“你们两个给我记住,我天束幽花,此生一定要把你们两个碎尸万段!”
“我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我赔罪,我不该对你们动手……”麒零的身体紧紧被锁链捆着,他只能一下一下地把头往坚硬的地面上撞,他宽阔的额头上,几丝鲜血流过他高高的鼻梁,“只要你们让我出去……我求你们啦……”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完全不像一个少年,天束幽花听在耳朵里,心都碎了。
白银使者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脚踩到他的脸上。
“畜生!!”天束幽花撕心裂肺地吼着,她挣扎着身体,但是却丝毫无法动弹,她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泪光里,麒零趴在地上没有动了,他的脸上是死灰般的寂然,瞳孔里的那种绝望,像是把他所有的生命力都吞噬了。那个活泼的少年,那个永远英姿勃发的少年,此刻趴在地上,任人用鞋子踩在他俊朗的脸上,一动不动,他的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只有他凹陷的眼眶里,泪水汹涌地染湿了地面。她想起当初,为了救麒零,银尘也不惜向自己下跪,向自己磕头。而此刻的麒零,也是一样。也许她永远都没有机会体会这种王爵使徒间的情感了,因为她的王爵,也是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而下一个瞬间,天束幽花的瞳孔骤然缩小,因为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麒零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因为,除了天束幽花之外,就连门口的两个白银使者,也感受到了,此刻麒零体内正在迅速复制的一套新的魂路,汹涌的魂力正在全面改造他的身体,无数崭新的魂路如同经络般密密麻麻地划分着他的身体。
他正在诞生为新的七度王爵。
【西之亚斯蓝帝国囚禁之地】
光线消失了。声音消失了。痛觉也消失了。
最后浮现在银尘脑海里的,是吉尔伽美什那张永远尊贵而美好的面容。他熟睡的神态,他安静的身影,在银尘渐渐放大、最终凝固不动的瞳孔里,成为了永恒的剪影——直到最后,他的双眼依然紧闭着,没有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