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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是在告诫他,今早,落局之人就将现身,让他切勿打草惊蛇,等幕后之人闯阵后再出手。
只是这迷局连他们自己都算了进去,是该说他勇于冒险,还是剑走偏锋呢?
惟独可以肯定的是,顾惜朝相信他,也敢于托付他。这个认知,还是让戚少商相当愉快的。
一旁的任怀卿早已面沉如铁,恨道:“为什么……戚少商,我真不明白你,我以神哭小斧嫁祸顾惜朝,你不中计;让唐凝下毒,被你识破;甚至连危及到碎云渊中人的事,都被你看透,你到底哪来这种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他?!”
“因为……我一直相信他。”
一直相信,从不曾怀疑!
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
任怀卿的脸色发青,声音也抖起来:“好好,当年毁诺城为你遭受屠戮,你倒忘个干净,我妻之死你亦脱不了干系!”他已彻底将唐素之死归咎于戚少商和顾惜朝身上。
“……我看,你还是罢手的好。你的镖队行踪已露,现在想必已被铁手截下,你罪证确凿,再战,亦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扫过他一眼,戚少商道。
顾惜朝却摇了摇头,淡声道:“我看你还是小心的好,他手上至少还有剑在,身上也指不定藏着什么。”
对方既是武人,只要剑还在手,就有一搏之力。这点顾惜朝清楚,戚少商当然也清楚。他还知道,任怀卿的武功绝对不弱,他手中的剑,也不比逆水寒钝。
然而要战,就要赢,不光要有赢的实力,还要有赢的信念和气势。
戚少商全都具备。
所以他的剑动了,原本指向地面的逆水寒被他一振而起,如一条寒蟒,猛得向任怀卿喉间噬去。
剑指咽喉,夺命的一招!
●27。
任怀卿半仰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
不管到底是叛国通辽的汉奸也好,还是为妻报仇心切的复仇者也罢,他还是一派书生模样,脖子还是一样柔软易折,怎敢对上戚少商的剑?
逆水寒白光寒煞,持于戚少商之手长攻而入,直欲舐出那人喉中的一蓬艳红。
任怀卿不躲么?莫非因为戚少商的出现,认识到自己大势已去,而心灰意冷了?
错。像他这样的人,从不知什么叫放弃,什么叫灰心。他苦心孤诣了整整两年,如今终将得手,怎肯任人宰割?他还有最后的杀招,他手中还持着剑。
长剑一抖,直切而上架住了逆水寒。那把剑看上去极普通,任何兵器铺里都能买到,然而它却韧,极韧,韧得如软鞭一般绞住了逆水寒的剑身,将它从自己喉前一寸处带开。
戚少商却不后撤,反顺着对方长剑卷成的弧度旋了一旋,刺向任怀卿肩胛。
任怀卿一煞。
他剑绞戚少商的逆水寒是为了阻他一阻,却不料反被牵扯住,逼得自己回护不得,只有撤手,释剑。
然他怎可撤手?只怕他一释剑,逆水寒便要顺着他的肩骨切开他的身体,岂非死路一条?
他只有退,急退,以求抽身而出,只要他的韧剑与逆水寒一分,他便可奋起反击,扳回一局,或至少也可回剑自防,护得周全。
戚少商又怎能容他如此,逆水寒携气而动,牢牢粘着韧剑,固执地,不可撼动地,粘着。
戚少商进,进得极快,甚至比任怀卿还要快上几分。他的轻功本就不弱,内力更是远较任怀卿深厚绵长,一掠之势直如蛟龙冲天。
任怀卿剑不得控,那韧剑被戚少商带得早不像在自己手中,右手被动施展更是不灵活,被戚少商这么一追迫,甚至掠不出那一方小院,逆水寒的剑气已将他颈侧吹得生痛。
撤不撤手都没有活路。活路在哪里?
在他袖中!任怀卿左手忽得一扬,白色袍袖立刻兜头拢来。
“避!”身后顾惜朝站得虽远,却比戚少商更能看清袖中乾坤——萤绿色的,必是剧毒,接不得!
戚少商一凛。若手中长剑得闲,他至少有三种办法应对任怀卿的攻击:退避、剑抵、或干脆,断下那只持有剧毒的手。然而现在,三种办法无一可施。
两把纠缠的剑,片刻间竟让局势转了三转。戚少商已是二度陷于不利,这境况于他,究竟还有无转机?
当然,有。
运力左手,掌势成刀,戚少商不去接任怀卿的左手,反疾劈向他右腕,他动作远比任怀卿快得多,甚至与他使剑的速度不相上下,手刀落处,只听“喀”的一声,任怀卿的右腕已颓然凹陷下去。
任怀卿脸色一白,再握剑不住,韧剑一松,逆水寒立获自由,戚少商右倾避过他夺命之毒,逆水寒趁势一送——
一阵寒凉!
任怀卿的动作瞬间僵直,连举到一半的左手也再动弹不得。那把冰冷的剑自他胸口插入。
果然是,极快的剑,极快的人,快到破体无声,入肉无血,只有冰冷如蟒蛇般从心口漫出,冻伤全身。
任怀卿突然笑了一下,或许根本不能称作笑,只是嘴角一个牵动的动作而已。其实他是知道自己赢不了的,他没有戚少商那种自信。
他为复仇而活,什么镖银之事只是他用来布局的棋子,只有手刃顾惜朝,才是他活着的支持。
他只有仇恨!所以他不会赢,但也输不得!
戚少商大惊。
他没想到一个濒死之人居然还有如此潜能。任怀卿竟于瞬间出手了,在快得连戚少商也反应不过来的瞬息,将数颗黑圆物事猛力掷出——不是向戚少商,而是向他身后的顾惜朝!
雷火弹!!
戚少商欲拔剑相救,却惊觉逆水寒已被那人夹住,拔之不出。
毫不犹豫地放手、弃剑,戚少商腾身向顾惜朝扑去,身后,足已炸毁这片庭院的雷火弹接踵而至。
惊诧的眼神在顾惜朝眼中一闪而过,下一瞬他便明白,戚少商宁把后背暴露敌前亦决不愿让自己承受丝毫危险。心头的震动被雷火弹的爆炸声强掩下,他突然觉得心悸:任怀卿,决不可能用这区区几枚火药便以为能除掉他们,他的真正用意……
透过戚少商拥紧了他的肩臂,顾惜朝瞥见一抹银光。一抹杀意腾腾的、要命的银光。
神哭小斧!!
顾惜朝伸出手,五指微屈,是一个“接”的姿势。他已从斧身上点点的萤绿中看出了玄机,他更看出这一斧他若不接,必会没入戚少商背心,只因戚少商已将他整个护于怀中。
然而,他接得住么?这一斧,任怀卿贯注了自己的毕生功力,失了内力的顾惜朝如何接得下?他之所以伸手,只是不能让小斧劈中戚少商。
但是戚少商太了解他的心思了,虽然背对任怀卿,他的耳目却更聪敏,身后急风他听得清楚明白,怎会让顾惜朝行险?当下气一沉,按住了怀中人,猛得向地面坠去。
顾惜朝受他一压,身子立刻不由主地下沉,指尖与小斧堪堪错过。
下一刻,血溅上了他的脸。
“戚少商!!”顾不上后背的疼痛,顾惜朝迅速撑起身子,查看戚少商的伤势。
银色的小斧,大半没入肩头,鲜血顺着斧肉贴合处汩汩流出。不是致命伤,然而……顾惜朝咬牙握住斧身,狠力一拔。
戚少商闷哼一声,血立刻喷涌出来,红色的,带着些墨绿。
那只按于戚少商腕间的手如触电般弹了一下,戚少商抬头,望着顾惜朝的眼,心一沉而坠。
“咳……”渐散的烟雾后,任怀卿笑了一声,却像在咳嗽,血已从他胸口渗出,染红大半身子的白袍,“最后一把小斧,顾惜朝,我本想用在你自己身上,却不想被戚少商受了去。”
“……”顾惜朝握着小斧的手用力得发白,狠狠瞪着他,不发一言。
“你既如此擅长医术,该已察觉斧上抹的是什么毒了?”
见血即融,逾年乃发——“离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的“离草”。
无药可医,毒性永不消解的“离草”。
任怀卿忽然大笑起来,笑得鲜血不停自口中呛咳而出,只因他在顾惜朝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痛:
“哈哈……用你的小斧伤你,用你也解不得的‘离草’取你的命,让你在这一年中,夜夜受毒发之苦,眼睁睁目睹自己死去,我本以为……这就是最痛快的报仇方法!”嘶声喊着,任怀卿的眼中满是得意到癫狂的神色,“可是现在看来,这样……更好,因为结果还是一样的!顾惜朝,无论你选择救他,还是放任他,终逃不了……一个死字!”
生离死别,何人生,何人死,终逃不脱“死”之一字。
“戚少商,你可想知道……这毒的另一个名?”无视顾惜朝杀气骤生的眼神,任怀卿说着,“‘离草’,恨永离,爱相别,它还叫作……”
“——!!”
“惜朝?!”戚少商的惊喊声,小斧的破空声,咽喉被切中的骨裂声,同时响起。顾惜朝猛得掷出了小斧,失却内力的一掷,却被愤怒注入莫大劲力,深深契入任怀卿的脖颈中。
喉间喷撒出的血花,是最红,最艳,最绚目的,即使被仇恨渲染,也不能减去它分毫的殷然。任怀卿的身体终于倾倒下去,然最后的话,却如回光返照般,自他已断的喉咙中逼出:
“它还叫作……俱欢颜!!”
以血相授,以血相承,毒流脉脉不可消,却……可解,只要有一个……承受者。
顾惜朝的手垂了下去,那把他誓不再用的小斧,终于自他手中飞出,为鲜血染透,然而他依然没能阻止任怀卿说出那最后一句话。
冰冷的指尖被一只大手握入掌心,戚少商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透着微凉,却依旧比顾惜朝温暖太多。
戚少商站起身来,他脚下虚浮,只有依着顾惜朝的支撑,才站稳。
“他的意思,我懂了……”戚少商道。
“我宁愿你不懂!”顾惜朝移开了眼。
“因为我会阻拦你?”戚少商问道,“这毒的解法,果然如此……”
“你拦不了我。”顾惜朝突然道,“我要做的事……”
“难道,你真要逼得我远避天涯么?”戚少商对着他眼,果不其然地窥到一线惊惶,“忘了它,惜朝,这毒,不需要解。”
顾惜朝猛得退了一步,背转了身,对着他的背影,戚少商不知道自己因失血而迷蒙的眼,是否真的捕捉到了他的颤抖。但是在看得更清前,他已步上前去,环住了那个纤瘦的身躯。
“我们别谈这毒了,好么?”在顾惜朝耳边低低吹息,戚少商埋入了他的肩窝,嗅着那人的冰雪气息,仿佛要将之永久镌刻,戚少商深沉的声音带着深沉的震动,“只现在,让我抱抱你……抱抱你……”
戚少商的手很用力,用力得一直在震颤,带动着心一起抽搐,没有办法缓解,顾惜朝只有转身,只有回拥,只有用尽一切一切的力气回抱住那个人。
清晨,寒雾起,而昨夜刚停的雪又徐徐飘落下来,盖没尸体,冻结血色,将两个相拥的身体紧紧包裹……
●28。
青色长衫被霍然抖开,覆上顾惜朝只着了一件晕黄内衫的身子,卷发被捋起,再重新放下来,丝丝缕缕地滴着水,将肩头的衣料晕湿了一片。
视线被一块棉巾遮挡,是戚少商正替他拭干长发。
被大雪浸透的身体在热水中泡得暖腾,全身都透上了惬意,多夜未眠的疲惫也于不知不觉间侵袭上来。
“睡一会罢!”身后正轻柔擦拭的人劝道,“睡醒后,我们一起去京城,无情医术高超,也许会有法子。”
顾惜朝很静,静得仿佛他的心都不在这里,由着身后人摆弄,那块棉巾盖了他眼,连表情亦不得见。
戚少商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