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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长了,祖远遗迹就成了一处不成文的流放之地。在族内犯错的精灵,残废难养的精灵,无人照料的孤儿,没有任何学习天赋的精灵,都会自发地聚集在祖远遗迹生存……祖远遗迹也由此成为了一个游离在真正的东雪精灵族与其他种族之间的灰色地带。
赛罗瑞达还是孩子的时候,和洛基在一起玩过。那时候的洛基与现在的洛基完全不一样,他的笑容真诚而阳光,只有嘴角抿起后带出的浅浅酒窝,会让人觉得这小子有那么一点坏。但是赛罗瑞达知道,那时候的洛基只是有些小聪明,而不是真的心肠歹毒狡诈奸猾。
后来,洛基去了人类社会,没过多久,就传来他死亡的消息。
若不是对面的人。脸上的笑意与他印象中微笑的小男孩太过相似,赛罗瑞达也是不敢认的。
其他长老则都不太认识洛基,只略略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似乎是因为没有法唱天赋,所以和人类走得很近。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记得我,“洛基的眼睛微微张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我的确叫洛基,也在祖远遗迹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这肯定不是长老们想听的,对吧?你们更加关心我是如何设计陷害吉拉德瑞尔,如何让依格隆德法师气死。如何挑起东雪战争,又是如何让马塔基尼替我背了黑锅的……坐下来听吧,长老们。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说完,洛基就自在地盘腿坐在地上,手臂搭在腿弯上,开始叙述长长的故事。
“精灵和人类的结合,从没有过幸福的例子。哦,其实精灵除了和精灵结合以外,与其他任何种族的相爱都会是注定的悲剧。”洛基勾起自嘲的笑容,嘴角浅浅扯了一下。
“在你们眼中的吉拉德瑞尔,美丽无瑕得如同钻石,她的貌美蒙蔽了所有精灵的眼睛。让你们看不到她那颗被虚荣充满的心。她被你们捧坏了,也被你们捧得越加膨胀,这直接导致在一盒盒的珠宝首饰。鲜美长裙下,马塔基尼法师慢慢不堪重负…。。所以,当一个天才药剂师与法唱者开始不惜在黑市上大量兜售药剂获得金钱时,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并迅速挖掘出事情的真相。”
“吉拉德瑞尔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唔,也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讲。她是个愚蠢的傻瓜,几捧鲜花,几个小首饰,就能勾得她像所有坠入爱河的女人一样傻起来。我得承认,埃尔温王子比她更蠢,完全是一个只会追在漂亮女人屁股后面跑的蠢货,只是稍微引着埃尔温见了她几面,这个人类王子就开始被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有钱,一个有貌,般配得令人赞叹!
我很好心地将他们凑在了一起,不过埃尔温当时还没有傻得彻底,知道作为人类的王储,娶一个精灵女子当王妃是多么不合时宜的事情……那时候,我给他加了一把火,告诉她娶了吉拉德瑞尔,大名鼎鼎的地法之塔就会成为他背后的支持势力。
然后,就是等待,慢慢等待这错误的花开出悲剧的苦果。”
没出几十年,这花就已经含苞待放了:英俊慷慨的人类王储脸上多了不少皱纹,以同样数目增长的还有他的女人。吉拉德瑞尔依然年轻,心却痛苦得如同刀割,以她能想到的所有极端方式在王储的宫殿吵闹,直到被折磨心死,在王储的注视中服毒自尽,企图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换回一点点内疚的爱情。
洛基记得很清楚,吉拉德瑞尔服毒时,埃尔温在对面看着,他和埃蒂则在更远的地方观察。那个王储在看着她倒地死亡的瞬间,是有愧疚与惋惜的,不过更多却是长长的,解脱般的叹气。
“吉拉德瑞尔死后,除了依格隆德外,估计没几个人会真正难过,而为了把地法之塔握在手里,让依格隆德法师在死亡之路上跑得更快,我所做也不过一件很小的事情——我将那二十年内吉拉德瑞尔全部的日记,盛满泪水、痛苦的日记,都给依格隆德法师寄了回去。”
说到这里,洛基脸上第一次出现真正属于愧疚的黯然神色。
埃蒂没有告诉他,却背着他将那些日记都浸泡过了一种很难察觉的慢性毒药,依格隆德日日摩挲纸张,毒药慢慢发散,导致依格隆德没过两年就去世了,比他以为的几十年上百年早得很多。
这也导致洛基和埃蒂第一次在争吵后心中没有因为对方的软语劝慰而平复,内心深处留下一条黑色的裂痕。
也许,那个时候,埃蒂就已经有了要除掉他的心思了吧?
“依格隆德法师死后的事情,在座长老们不会比我更清楚,埃尔温和马塔基尼同时回到东雪,争夺地法之塔的继承权,埃尔温被刺身亡,战争一触即发。
不过,有一件事长老们肯定不知道。却能凭借聪明的才智想到,在吉拉德瑞尔死后,依格隆德法师已经恨人类恨之入骨了,他怎么可能把地法之塔留给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在他去世前最开始,依格隆德就没想过让埃尔温自在地活着,那老法师甚至在刺客协会下了一份天价委托,就是要送埃尔温下地狱。而地法之塔,他也从未考虑过留给除马塔基尼以外的任何精灵。”
“你们看,本来一切都很完美,埃尔温死亡。马塔基尼成为地法之塔的新主人,东雪依然是东雪,法师们的位置毫不动摇。皆大欢喜的结局。只可惜……那个接到刺杀埃尔温任务的刺客不是别人,就是我呢。”
洛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坦然面对长老们愤怒到遏制不住的神色。
若是没有法术囚笼阻挡,伊曼纽尔肯定第一个冲上去掐死洛基。
“还有另一件事,你们也不会知道。马塔基尼当时已经拿到了地法之塔的钥匙,只差经过考验这一步就能够拥有地法之塔的继承权,不过当时的长老们吵得不可开交,由此他犹豫了好几天,并想要放弃继承地法之塔,转而将钥匙交归东雪。那几天。就是我下手的最好机会。“
洛基撇了撇嘴:
“从一个成名法师身上偷东西很难,我找了些人与我合作,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钥匙捞到手。”
兜兜转转一大圈,精灵长老们已经被洛基震得找不着方向了,可随着洛基的叙述,惊讶的表情却从未断过,脸上的错愕更是一层一层地涂刷铺开。直到铺出整个故事的真相。
“那钥匙呢?你将地法之塔的钥匙交给了人类?!”
内洛修斯长老额头的青筋已经跳动很久了,忍不住问出来。
“我倒是拿到了钥匙。可惜没拿到地法之塔,”说着,洛基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横亘胸口的那一条疤痕:“早就有人盯着我了,我不过是棋子。”
听到洛基这么说,长老们都凝重起来,战败后上供给加尔多的钥匙是仿造的假钥匙,精灵长老们心知肚明,甚至峇鲁国王也心知肚明,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态度,一个精灵臣服于峇鲁的态度而已。
地法之塔这几年一直封闭,钥匙又不知所踪,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放松……放松……长老们,别紧张,其实钥匙很安全。”洛基揉了揉手指头,“说到那次惊险的偷盗,我得承认,我从来没有真心佩服过什么人,但是马塔基尼先生是我唯一敬佩的精灵。”也是这世上他唯一亏欠的人。
“马塔基尼先生对阴谋的直觉非常准确,他感觉自己陷入密布的大网中,看不明白阴谋的指向,却做了一些防范——他制作了一把假钥匙,假得可以乱真的钥匙。
我说‘以假乱真’,不光是说形象上,那把假钥匙和原有的地法之塔钥匙一模一样,而且那把假钥匙,是真的能够开启一小部分地法之塔的,所以从没有人怀疑过那把钥匙的真假。直到过了几百年,拿到假钥匙的人才发现端倪……落到我手里的,就是那把假钥匙。”
埃蒂一直不知道真正的钥匙在哪里,故而三番四次用樟树叶形状陷害夏尔,就是想看夏尔的反应,摸清楚真正的钥匙是不是被马塔基尼留给了女王陛下。
“那真正的钥匙又去那里了?还在马塔基尼手中吗?“
内洛修斯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拨开迷雾,见到真相的面目了。
“真钥匙?呵呵,内洛修斯长老,我怎么知道呢,我一点都不知道有人秘密委托了一位隐居的精灵大师制作真钥匙,为了在人类面前蒙混拖延。不过我恰巧知道,那位大师在西方隐居过一段时间呢。“
西方的精灵……长老们都木了。
原来,马塔基尼早就将真正的钥匙交还给他们了,而长老们则鱼目混珠,拿着真正的地法之塔钥匙交上峇鲁王室,那把钥匙,就静静地被当做普通艺术品,在王室宝库中躺了百年……
直到洛基参加选美比赛,钥匙被掉包,又让他从埃蒂身上拿了回来,交给梁小夏。
“我们冤枉马塔基尼了……“
内洛修斯坐在椅子上,第一次感觉自己非常愧对这个位置。
当年。就是他一力主张给马塔基尼定罪的,他依然记得自己那时是多么的愤怒,愤怒到对着马塔基尼咆哮,愤怒到疏忽了马塔基尼脸上显露出的那丝委屈与不甘。
若是他再清明一点,公正坚持一点,是不是地法之塔不会封闭这么久,是不是人类也不会乘虚而入侵占东雪,是不是精灵们不会过上那么水深火热的生活,是不是东雪今天衰败的局面就不会发生?
原来,在这场盛大的阴谋悲剧之中。他也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过么……
内洛修斯真的觉得,他老了,很老了。他的心绪,思维,他的见识,已经不适合再座在这个位置上了。
“你们继续审他吧,我想休息了。“
内洛修斯慢慢起身。无视了所有长老惊讶的目光,慢慢踱步走出议事厅,一身怆然。
剩下长老面面相觑,内洛修斯大长老走了,洛基也交代完了,接下来该怎么给他定罪?
从实质行为上讲。洛基除了接手刺客协会的任务谋杀埃尔温外,没有谋杀过任何人,也没有对任何一个精灵造成肢体上的残害。而精灵在东雪之外接手涉及到佣金的任务。一般都不算是犯罪。
唯一能被提上违犯戒律的,就是洛基偷窃马塔基尼钥匙的行为。而这件事又因为当事人马塔基尼不在身边,很难下结论,即使马塔基尼在身边,偷窃这种罪行。顶多是被绑在烈日下,暴晒三天并接受赎罪劳动。
可从结果上看。吉拉德瑞尔的死,埃尔温的死,马塔基尼差点被害死,依格隆德法师的死,峇鲁对东雪的战争,又无一不与洛基相关,他凭着一个人的力量,造成的恶劣后果已经达到了判族叛国的程度,就是立即处死也不为过。
“不如,等女王陛下回来亲自决断吧?也许陛下会拿出稳妥的处理方法。“赛罗瑞达长老建议。
“不行!这个精灵太狡猾了,陛下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若他趁机逃跑了怎么办?我建议立即处死他!“伊曼纽尔长老强烈反对。
“可是我们该怎么定罪?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还不知道,若贸贸然处死洛基,会不会掩盖住其余的真相?让他背后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个……“
长老们顿时就这个问题陷入纷争之中,吵了半天也没达成一致。
林娜长老坐在一边,长老们争论时也不说话插言,只盯着洛基看,似是想穿透他的脸皮,看到洛基脑海里去。
“这位长老,怎么总是盯着我呢?“洛基很大方地看回去。
“洛基,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娜的问题,让所有还在争论的长老都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