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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她身体里的自然融塑晶石不听指挥,精神力无法调动,不接触就掏不出来,梁小夏也不会用这么变态的方式去取它。
指尖拉出一条细丝,梁小夏左手拿过钢箭,接在胸前将自然融塑晶石塞进箭头上的凹槽中,仔细填装完三支箭后,将箭一扔。
从一开始慢如蜗牛,到闪电般急速的转变只有一瞬间,她右手迅速抽出,血还未顺着管子般的金属涌出,指尖捏住匕首留在外面的部分又是凶狠一拉,左手掏出大把的血石,就着花尾给的疗伤药剂不要命地往咬着嘴里灌,同时右手又拿出一条干净毛巾,沾着止血的药粉死命按住胸口的伤口。体内的绿色雾气也在疯狂流转,全集中在胸口,拼命去治疗她给自己身上开的贯穿洞。
前后不过两秒,一系列动作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饶是如此,心口喷出的大量血液还是让梁小夏眼前一黑,不知是她错觉还是事实就是心端附近的血比较鲜艳,梁小夏觉得这时候从毛巾上透出的金色血液格外刺眼,染透了大半个毛巾,从她的指缝间向外渗透。
又吃掉一大把血石,连喝掉三瓶治疗药剂,梁小夏撑着颤抖的身体在椅子里打哆嗦,死死闭着眼睛,咬着牙,不停用意志鞭笞自己的神智,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会死,我不会死的…我要活下来,我一定要活下来。”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扇大得恐怖的铁门。
黑暗中的铁门很朦胧,让她有些看不清,那扇比城堡还大的圆形铁门轻轻颤抖着,门上刻满了黄铜色和冷银色的浮雕,有堆积成山的骷髅白骨,有青草茵茵的山坡和河流,有腐朽在山巅的巨大龙骨架、有握着兵器骑马征战的人类…铁门太大了,浸泡在黑雾中的浮雕让她一时间很难看清。
铁门嗡嗡响着,还有隐约的清脆铃铛声,梁小夏正想再仔细去听,骤然被巨大的轰响声吓得止住了心神。
正文第三百九十四章 无措
疼痛和折磨是柄好刀,将恋人的名字一遍遍加深刻在心的石碑上,时尘难弥。
震耳欲聋的响声在梁小夏脑后响起,就像有人对着她坐着的椅子后面扔了一颗威力不小的炸弹。
浴室的墙面开了个大洞,厚厚的墙面齐齐倒下,碎砖石屑飞溅,浴室墙面镶嵌的大门也跟着轰然倒地,门上装饰拼接的宝石和琉璃磕在地上瓷砖上,摔得到处都是,砸起大片烟尘。
梁小夏急忙缩头去躲身后的爆响,等崩塌过后,才小心地探出脑袋。
好好的浴室地面,顿时被毁了大半,掺着石子和砖渣的地面凹凸不平,一双脚踩在尖锐的碎渣上面,却完全没反应,甚至还在上面用力碾了碾。
镜月不是没反应,是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得情绪滞后了。
耀精灵作为曾经的世界秩序维护者,体质本就比普通智慧生物强悍,足够放倒整个血腥城堡所有人剂量的强力昏迷药剂,被镜月一个人吞下去也不过让他昏睡了一个多小时。当他醒来,意外见到坐在窗边闭眼睛乐滋滋吃饼干的美杜莎,扭头又见到小夏尔从不离身的树枝竟然也被放在他旁边,顿时感觉夏尔要背着他做绝对不好的事情。
浓重的血腥味沿着浴室的门缝向外散,刺激的腥甜味让他难以忍受。关键时刻,镜月一秒钟都等不及,直接使用了被封印的力量,拆下锁住的浴室门和墙,他看见的就是刺激得人要崩溃的一幕。
一地杂物——十几个空药瓶、几支钢箭、脱下的衣物、银色的细金属管、颗粒状的血石…全浸泡在金色血泊中,血顺着地砖之间的缝隙滚动,汇成一滩,还有些液体在顺着椅子腿向下流。滴砸进椅子脚下的血水里,染得他眼睛都快变成金色了。
真行…她真是能行…居然将自己折腾到这样子!
梁小夏也被镜月表现出的恐怖阵势吓了一跳。
从几乎要让耳膜穿孔的响声中回过神。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糟了!有敌人来袭!
当烟尘逐渐落地,透过眼前的镜子,她看见的却是站在废砖之上的熟悉身影。
镜月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蓝长袍,赤着脚,推倒墙面的双手还未放下。指节上全是粉尘,在那双手上缠着大量金红色不停翻滚的气流,包裹住他的整个上臂,绕过肩膀在他背后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阴影。
翻滚着的雾气很像血。凝结为一个梁小夏从未见过的狰狞尖嘴怪物的脸。梁小夏小身子抖了一下,抬眼想再去看清那个怪物时,镜月身后的虚影已经消失了。
出现了一秒都不到的影子。快得就像幻觉。
先是看见了诡异奇怪的大门,又是看到了镜月身后的影子,梁小夏觉得自己肯定是脑供血不足了。
梁小夏再去瞧镜月的脸,小心肝惊跳了一下,他的神色实在吓人的可怕。梁小夏从没见过镜月那么吓人的样子。什么都不说只是冷眼看着她,那感觉,比咆哮着朝她大叫还恐怖,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炸弹,让梁小夏心惊肉跳。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脸色越来越沉,眉弓深压。积雨云一样阴沉着,暗蓝色瞳孔中聚着亮光,眼风如刀,心中的怒气翻滚着在不停冲击他的神经,衣衫被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刮得哗啦啦乱响,他就这样阴沉着脸,一声不发,恨不得用目光将梁小夏钉死在自己的视野里。
夏尔!
她就是个疯子!
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真会折腾,没有人看着也能将自己整成这幅模样,她以为自己的血是流不完的流不净的吗,还是她就那么厌恶他,非要将他给她的血全败干净了才甘心!
不要命了!非要用自己的身体去实验血石的药效,去证明血腥城堡的游戏规则!还是她以为自己伟大无敌到了无论怎么折腾自己都不会死的程度!她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疼什么叫恐惧什么叫死亡吗!
镜月极少生气或表现出极端情绪,此刻却觉得心底的火压都压不住,任何良好的教养或睿智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也不足以压下他心里的愤怒。他只恨不得撬开梁小夏的头颅替她换个脑子,恨不得能掐死梁小夏让她不再胡闹,恨不得用绳子将她吊起来暴打,恨不得一口口咬死她吃下去才能泄愤。
可他眼里的梁小夏就那样松散地披散着长发,长耳低垂,握着被浸染的毛巾紧紧捂住胸口,缩在椅子里,苍白脆弱地透过镜子对镜月微笑,脸上神色全是如释重负的,重新相见的喜悦。
梁小夏这么勾着嘴角甜甜一笑,镜月胸腔里的燃烧的怒火都被冻成了冰。
她双手握着毛巾,捂在光裸的胸口,镜月不知道那双柔软的手下面究竟是怎样的触目惊心,可只盯着那白毛巾半边浸透的金色血液,都觉得自己的双眼在被人握着锉刀用力摩擦,疼得撕心裂肺。
是不是再来晚一刻,他就只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是不是再犹豫半分,他就再也看不见那双时而璀璨,时而内敛的双眼,听不到她好听的声音不停叫他“镜月”了?
胸口的伤口…疼不疼…心里…苦不苦?
镜月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丢进了冰窖里,灌满冰水封上了隔绝空气的盖子,又疼又冷,还呼吸不过来。
这种涩麻的痛苦,又融化成无休止替她心疼的难过,自责,无法纾解的愤懑无奈。
离答应“永远守护她”还不出一个月,小夏尔就接二连三地遇险受伤,先是绷断弓弦伤了手,被金血甲虫咬伤,落入雨林里为了替他找治疗解药,最终落得被众人围攻。一身是伤,却转眼又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昨日之誓言空洞无力。她身上的伤,永远都是对他最恶毒的折磨和讽刺,金色的血恶狠狠地嘲笑他的无能,化成无法看见的鞭子,一鞭一鞭连续不停地抽在他心口。抽得皮肉翻起,火辣辣地疼。
亲眼得见,却无法替代她的伤痛,只能看着她不停受苦受难。独自面对敌人硬扛所有的伤,甚至面对亲近的人还得笑出来怕他担心…她越是这样坚强,镜月心里越不好受。比他自己受伤还难受。
“夏尔…你…感觉难过吗…”
镜月已经卡到嘴边的讽刺与责怪都没能说出口,只换来小声的问询。
梁小夏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虚哑,有些颤抖,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惧,不自觉地又虚虚笑出来。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白得和纸一样的脸笑得和鬼一样难看。
“呼,不太好…我觉得有点冷…”
梁小夏想让自己笑容稍微增大点稍微好看点,扯到了嘴唇咬破的伤口,血液又顺着唇瓣渗出。
“嘘——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梁小夏承认。镜月一向冷漠的声音里掺进温柔的疼爱,很像冰冷的山涧溪水上浮了成片红粉落花飞叶。淙淙流过她耳边,让她砰然心动。
镜月脚步轻缓地走到梁小夏面前,都不敢伸手去碰她,生怕一碰,她就碎了。他犹豫了片刻,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连着椅子带人从浴室里端了出去。
梁小夏感觉,他的动作很轻,将她从椅子里端出来放进被窝里的时候,环着她的双腿和脊背,甚至整个胳膊都在颤抖,就好像她已经碎了,再难拼凑一样。
当镜月捏住梁小夏手腕,准备将她死死捂住胸口的手腕拿开以便查看伤口时,梁小夏手捂得更紧了,苍白的脸上涨出一丝红晕,急忙捏住镜月的外袍向胸口扯,想盖住上半身的裸。露。
开玩笑,一条毛巾能遮住胸口就很勉强了,胸前两团软绵绵已经有不听话的趋势,遮得很是费力,若毛巾拿开了肯定就被卖光了。
梁小夏不想让镜月看到她胸口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血肉模糊,她觉得镜月看了,肯定会难过。
每次都是最丢人的时候被镜月瞧见,可这回不一样,只有这次,她真不想妥协。
“镜月,我没事的,你不用太紧张…”
镜月冷冷看了梁小夏一眼,梁小夏顿时哑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怎么都不像没事人,劝慰的话苍白无力,没有半点说服力,可捂住胸口的手就是不肯退让。
“夏尔,我必须帮你把血止住…乖,松手…”绿眼睛里的光芒倔强得很,镜月叹了一口气,终究选择妥协,“我不看就是了。”
扭过头,镜月拿起世界之树的树枝,毫不犹豫摘下一片绿油油的叶子。
“镜月!你怎么能摘世界之树的树叶!”
得到世界之树的梁小夏完全将它当宝贝看,每日戴在身上寸步不离,生怕小树枝有些擦伤养不活,见到镜月对树枝下手,立马心疼地控诉。
报复,肯定是镜月的报复。
镜月将树叶放在掌心,双掌合拢用力碾磨一会儿,向着床上的梁小夏欺身压迫过来,一字一句都是从牙床里挤出来的:
“你若死了,没人能照料,这树枝也无用了。”
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声音里却是切切实实地警告威胁之意,梁小夏心虚,也明白这事情自己的确做得不厚道,给镜月下了药去迷晕他,说了遗言一样的话,偷拿了镜月的戒指,然后一转眼又惨兮兮地变成他的拖累,镜月不生气才怪。
浓郁的绿色气息从镜月的掌心蔓延开,梁小夏吸了吸鼻子,闻着舒服的味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胸口突然一凉,衣衫被挑开,身体立刻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
“忍一忍,也许会有点疼,还有点冰。”
镜月的长耳朵不自在地抖了一下,弯下腰,额前的黑色短发扎在梁小夏脸上,轻轻啄上了她的嘴唇。
比她体温略高的手掌穿过了梁小夏快要揉烂的毛巾,指尖轻轻顶开她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