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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好见人的?你们又不是没瞧过我这个样子!这会儿天还这么早,不会有人来的,何况我是在内殿这里,又不往前头去,兰妃和钮祜禄妃都走了,难不成宫里人不知道皇上在我这里?这会儿啊,没人会没眼色的过来的,”
对隆嬷嬷的提议,珠锦一脸的无所谓,只吩咐道,“皇上在里头睡着,你们无事不要进去打扰皇上,另外,去叫梁九功来见我。”
在梁九功来之前,珠锦又吩咐如情如貌去拿了御膳房的点膳牌子来,她一样一样的说,如情一样一样的记:“前儿做的蟹黄汤饺不错,让御膳房再做二十个送来,还要两碗八宝粥,两碟酥炸鸡块,再要一品野鸡清汤挂面,哦,对了,再要一个羊肉锅子来,并一碟辣辣的辣酱来。”
如情如貌拿着点膳牌子出去寻人到御膳房去了,这边曲嬷嬷已带了在茶房休息的梁九功过来了,珠锦抬手让梁九功起来,又将屋内几个贴身伺候的人遣退出去,这才问他道:“皇上昨夜歇了几个时辰?可曾按照太医的吩咐进药?这一大早的,皇上在内三院里受气了?把你能说的告诉本宫,不能说的,本宫也不会逼你。”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昨夜在保和殿坐了一晚上,半个时辰都没歇过,期间只让奴才斟了浓浓的热茶,并没有说过别的什么,”
梁九功道,“这两日皇上一直按照太医的吩咐在进药,只是所进的量不多,至于皇上今日去内三院里,确实是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但是娘娘见谅,奴才不能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即便梁九功不说,珠锦也能猜得到,这一年里朝廷不就是为了那两件事情反复吵嚷不休么?关于亲政,玄烨心里早已是打定主意了的,何况孝庄和索尼都有话在他这里,他也不至于还忍不下去,朝廷里的那些争吵,他也是充耳不闻的。
如今唯一能令他动容的只怕就是鳌拜挑起的圈地之争了,大概今日又是为了这件事不痛快。
不多时,御膳房就将早膳送来了,珠锦吩咐将膳食就摆在隔间里,她亲自去了东暖阁里寻玄烨,悄悄进去,见玄烨身子朝里睡得正沉,她也没有立时去叫醒他,他昨夜几乎不曾睡过,如今多睡一会子也好,只是若非他没用早膳,他就这样睡了也无妨,但按珠锦的想法,还是起来用了早膳再睡的好——
将床帏和帘幕都挑起来,又将东暖阁的门帘稍稍撩起半边来,让隔间的食物香气透进来,不过一两息的功夫,玄烨果然是醒了,他一睁眼,就瞧见珠锦在榻边笑盈盈的看他:“皇上,臣妾已将早膳预备好了。”
玄烨动动鼻子,他便是在诱/人的香气下醒来的,岂能不知她将早膳预备好了?心里只对她此举哭笑不得,不过这般倒是省了睡眠不足而强行醒来的头疼,他略躺了一趟,便起身跟着珠锦到隔间用膳去了。
一见摆在膳桌上的菜色,玄烨倒是眼前一亮,他方才喝了一碗姜汤,又短暂的睡了一觉,此刻不止全身上下就连五脏六腑都是暖暖的,而珠锦所点之菜色,倒都是他心里想吃的那几味,一时食指大动,他手一挥,也不要侍膳太监伺候了,跟珠锦一样,只要侍膳太监替他布了菜,就自个儿用羊肉锅子里的羊肉汤混着野鸡清汤挂面就着那蟹黄汤饺一块儿吃了。
珠锦要的菜品不多,两个人正巧用完,珠锦喜欢那个羊肉汤,自个儿又添了一碗羊肉汤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啜饮,玄烨已是用好了,净了手之后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他才望着珠锦笑道:“如今你可以回答朕的问题了吧?”
珠锦端着羊肉汤一愣,想了半晌,才知玄烨所指的是什么,道:“皇上原来还惦记着这个?钮祜禄氏这些日子确实是来的挺勤,臣妾知道她的心思,她是还记着当初进宫时的那档子事,只要她一日不曾册封,她就会一日记恨臣妾的,如今鳌中堂得了意,臣妾的玛法又病重,只怕不久于人世了,她心里想着她是鳌中堂的义女,自然觉得我失了势,可以她的心思和手段,要真的下狠手害我又不可能,毕竟皇祖母还在的,她也寻不到这等机会,只好寻到空子就来臣妾这里借故与臣妾说话,言语之间自然也存了挑衅笑话之意,臣妾实在是懒得理会她,她有时候来得早了,臣妾也懒得见她,至于她的那些心思,说的那些话,臣妾也都没有放在心里的。”
“这些原也不值什么,臣妾说了,皇上听了也就罢了,回头等皇上的大事完了,她就像秋后的蚂蚱一样,蹦跶不了几日的,所以臣妾不管她,兰妃有时候替臣妾抱不平,又不喜她的为人,倒是与她争辩几句,臣妾只当看戏罢了。”
玄烨闻言,冷哼一声道:“朕就知道,遏必隆的女儿就跟他一个样子,你若不在意便罢了,可她若是太过分了,你也不须太顾及朕,她不过是鳌拜的义女,又不是亲生女儿,你要动她,也不必瞻前顾后的!”
“皇上这话,臣妾记下了,”
珠锦微微一笑,她也已用完了,将手里的碗碟放下,转头瞧了一眼天色,又道,“如今时辰还早,皇上可要再歇一会儿?只怕还要再过半个时辰,皇上才去懋勤殿呢,臣妾……臣妾问了梁九功的,皇上昨夜一夜都没睡,不如这会儿歇一歇吧?若顶着这眼下的青黑去见皇祖母,只怕也是瞒不过去的。”
“他都跟你说了?”
玄烨斜眼看了珠锦一眼,见珠锦摇头,他才勾唇道,“他倒是乖觉,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忆及之前在内三院之事,玄烨睡意全无,微微眯眼,沉声道,“朕过来瞧你,自是心里不痛快了想要与你说一说的,这事儿旁人若是问了梁九功,只怕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了,也就是你,他才说了那么一两句,这个奴才倒是忠心得很!只是他到底也是瞧错了朕的心思,就算他全说了,朕也不会怪他的。”
不等珠锦回答,玄烨又道,“朕前些日子为何生病,只怕你也心知肚明,鳌拜挑起两黄旗和正白旗的圈地之争,闹得多少人不安生啊,朕虽未亲政,却也是日夜悬心,朕生病,半是因为天寒,半是因为心寒,朕心里有一块心病在这里存着,这病如何能好?”
“皇上的心病是?”
玄烨叹道:“这圈地之争若是两黄旗赢了,得利的自然是两黄旗,若是正白旗赢了,自然也可免去数万人迁地之苦,只是那正白旗偏偏斗不过两黄旗,索尼、鳌拜、遏必隆这三人是坚决支持换地的,苏克萨哈一人根本无法阻止,更是斗不过他们的!这倒也罢了,上三旗之争莫说是朕,就是先帝爷在时,只怕也会头疼这应对之策了。”
“朕知道,两黄旗必定会赢,一旦赢了,旗民之苦也就来了,这本来也没什么,这事朕已经都想透了,偏偏又牵扯出了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这三人来,朕一再跟几个辅政大臣强调,即便将这几个人收押下狱,但也不要夺了这几个人的性命,这事都已经交给刑部议罪了,朕病了半个月,今日惦记这案子的结果,去了内三院一问,才知道鳌拜竟然矫旨将这三个人给处于绞刑杀了!”
玄烨将去内三院的情形与珠锦说了一遍,才叹道,“朕出来的时候,瞧见这漫天飞雪,偶然间想起去年你与朕一同跪在奉先殿先帝爷灵前的情景来,朕还记得先帝爷在世时,曾对着朕感慨,说坐在这龙椅上的人并不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反而是最不幸的人,坐在这龙椅上,天天都是水深火热的,没有一天是好过的,高处不胜寒哪!”
玄烨等了半日,却不见珠锦说一个字,转头看她:“朕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话?”
“这事臣妾玛法也有份参与,臣妾不便说话。”
她也是正黄旗的人,她能说什么?虽然她也认为鳌拜等人做得不对,但鉴于自己身份敏/感,还是不开口得好,何况,玄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之人,未必需要她在一旁说三道四表达自己的观点。
“你倒是谨言慎行,”
玄烨温声道,“这里没有别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你,你有什么话都只管说,阿锦,你只需记住,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你首先是朕的皇后,这一件是最要紧的。”
☆、第070章
玄烨这话的意思;便是让她有想法就说出来,不必在意旁的。
珠锦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斟酌片刻,才道:“玛法虽然参与了这件事,但是臣妾觉得,他在去年跟皇上说的话是没错的,鳌拜越是骄横跋扈,将来皇上亲政就越是顺利;且鳌拜越是如此,天底下的人就越是恨他;待皇上亲政之后;皇上若能一举除掉他;那才是大快人心;也能在短时间内获取民心。”
“臣妾知道皇上在意的是那三人的性命,可眼下事实已然如此,惋惜也是无用的,皇上若是伤了身子,岂不是因小失大?到底皇上的龙体安康才是最要紧的,等皇上亲政后除了鳌拜,再给这三人平反就是了。”
上上辈子她虽待在深宫里,但圈地之争涉及到了索尼,她也不敢在玄烨面前说些什么,上上辈子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绝没有今世这般亲近,玄烨喜欢她敬重她,也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皇后而已,而这些事情,他是从来不会与她说的。
但即便玄烨没有与她说过,她也能听到一些议论,知道一些结果,更不用说上辈子在现代,她曾翻遍玄烨在位那些年的史书,自然对这一段历史熟悉得很。
鳌拜赢了,自然这圈地是要换的,那期间,共迁移镶黄、正白旗两旗壮丁六万余人,圈换土地共有三十一万余晌,使得大批旗民失去土地,最终衣食无着,饥寒交迫,农业生产遭到了眼中的破坏,而鳌拜此举,自然也加深了他跟玄烨之间的矛盾。
而在玄烨亲政之后,他亲阅苏纳海等三人处绞的案卷,指出此案完全系鳌拜等人在圈换旗地之争中不按律文,罗织罪名,滥杀无辜大臣。她记得,苏纳海等人被玄烨称为“冤死深为可悯,理应昭雪”,追赐三人谥号,给予祭葬如例,还恩赏苏纳海等三人之子入国子监读书。
“朕心里想着的不只是苏纳海三人,鳌拜这样一折腾,受苦的又何止他们三个?”
玄烨道,“你说的不错,待朕亲政,自然是要矫枉过正的。”
顿了顿,他又道,“日后,钮祜禄氏若是再来,你也不必理会她,你心里既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这也不错,朕瞧兰妃与你很好,她的病也好了许多了,她性子直爽,倒是没有什么坏心,又是与朕一同长大的,你倒是可以与她多来往来往。”
珠锦抿唇一笑:“是,臣妾心里有数,臣妾有分寸的。”
玄烨睡了一会儿,自觉精神好了许多,又用过姜汤,又好好的用过一顿早膳,与珠锦倾谈一番之后,也不觉得心里身上有多难受了,他歇了半晌,瞧着时辰到了,外头天色大亮,便起身去了懋勤殿,每日的经筵日讲是不能断的。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过去,康熙六年的正月年节下,倒是有了一桩喜事,先帝爷的二阿哥福全被封为裕亲王了,只可惜好气氛总是会被人破坏掉,自康熙五年圈地之争鳌拜得势之后,他的权势日张,几乎是权倾朝野。
也是在康熙六年正月,鳌拜命同党、吏部尚书阿思哈为镶白旗满洲都统,不久之后,又将其转授为兵部尚书。
二月份,鳌拜即任命辅国公领侍卫内大臣班布尔善为内三院中内秘书院大学士,鳌拜的孙女婿贝勒兰布本是敬谨亲王尼堪之子,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