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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小姐呢?有没有看见她?”
“她……”服务员一愣,“她刚刚说要回房拿小提琴,然后就……”
见他犹豫的神情,庄意森马上明白他后来并没有再见到席薇若。
他倏地咬牙。该死!那女人该不会还困在里头吧?
才刚转念,他立刻旋身意欲冲回总统套房,幸而一个微微沙哑的嗓音及时在他身后扬起,
“你在找我吗?意森。”
他凝住身子,缓缓回头。她没事!不知为何,见到她娇美的身影婷婷立于面前,他强烈地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薇若。”下意识地,他唤了她的名,握住她双手,焦急地审视她全身上下。
她似乎有些震惊,僵立原地好半晌,才自齿缝间逼出声音,“我……没事。”
“瞧你,脸都蒙上了灰,刚才一定被浓烟呛到了吧。”他关怀地说著,“小提琴呢?拿到了吗?”
“拿到了。”
“为了一把小提琴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也够莽撞了!”他责备,不自觉地揽住她肩头,“这里危险,快跟我下楼。”
她却动也不动。
“薇若?”他终于察觉她的异样。
她默默凝望他,唇角怪异一挑,“你真的是个很尽责的饭店人耶。都发生这种事了,你还只顾著客人的安危。”
“什么意思?”眉峰聚拢。
“你都没想到吗?这场火灾会影响到你的未来。”
他一窒,这场火,该不会是她……
俊容神色不定,满腔疑问在他胸膛间漫开。
“这下,你非离开这家饭店不可了吧?”她瞳眸璀亮,像个得意于自己恶作剧成功的魔女。
他倒抽一口气,“真的是你?”灼亮的眸如火般狂炽。
她却毫不在意,微微耸肩,“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如何?”
“你──”他紧紧拽住她手臂,将她整个人带到胸前,威猛的气息直直逼向她,“你别太过分了,席薇若!”
她浅浅地笑著。
“可恶!”他低咒一声,用力推开她身子,“走!快滚!”
“滚?”她一愣,显然从不曾遭人如此粗鲁的对待。
“难不成你想葬身火窟?”他怒视她,“快离开这里!不要妨碍饭店人员救火。”说著,他扭身往前踏步。
她没有跟来。
庄意森冷然凛唇,命令自己不去理会。
管她跟不跟来,她的死活与他无关!
他继续迈开步履,可双耳却不觉竖起,细听背后的动静。周乃一团混乱,人声、脚步杂沓声、火苗劈啪声……可却独独少了那傲然得令人气绝的高跟鞋敲地声响。
她搞什么?
他猛然回头,锐亮的眸光射向她。她则立定原地,静静睇著他的幽瞳深邃若雾。
她在嘲笑他吗?那玫瑰般迷人的双唇,是否隐隐藏著阴毒的刺?
庄意森咬牙,生平第一回感觉自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她究竟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他又为什么无法干脆弃她于不顾?
他走向她,粗鲁地牵起那微微泛著汗的玉手,“走!”不由分说,一路将她带离现场。
直到抵达一楼大厅,确定她安全后,他才甩开她的手,迳自往回走。
“你去哪儿?”清亮的嗓音追上他。
他不理。
“喂!”她追上来,扯住他衣袖。
他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你去哪里?要回火场去吗?”
“我去哪儿不干你的事!”
“你疯了!”丽颜闪过一丝激动,“你又不是消防员,上去干嘛?一点忙也帮不上!”
“我是饭店经理,有责任掌握状况。”
“用对讲机就行了吧?”她不肯放开他。
“奇了,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语气讥诮,“该不会是为我的安危担忧吧?我以为你恨我,不是吗?”
“我……不恨你。”
他挑眉等她继续。
“……我只是要你离开这家饭店而已。”
怒火重新烧上胸膛,他怒视她,狠狠甩脱她的手,“你走!席薇若,滚离我的视线!”他吼,再无法保持自制,“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一震,容色瞬间刷白,神情略显惊慌,好一会儿,那端丽的脸庞才恢复冷静,丽唇淡扬。“你这么不想再见到我?”
“永远都不想!”他愤然强调。
“是吗?”踮起脚尖,她眯起一双明媚秋水,“你会再见到我的,庄意森。”附贴他耳畔的低语,好整以暇地挑逗他全身感官。“而且,很快。”
第三章
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庄意森离开了莲花饭店。
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财物损失也不多,但仍惊动了当时正举行婚宴的会场,媒体记者们纷纷把镜头对准冒出浓烟的西翼顶楼,并且大肆报导。
毫无疑问,饭店的声誉因此受到损害,而一向看他不顺眼的上司,也趁此机会要他这个客房部经理担起责任,引咎辞职。
不能说不惋惜,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庄意森知道自己很可能在一年内晋升总经理,掌管集团旗下某家饭店。可现在,他只能收拾行囊暂时回故乡。
“太好了!儿子,你总算回来了,以后就留在台湾吧,别再到处乱跑了。”庄母见他回家,欢天喜地的,急急忙忙炖鸡汤、熬中药,坚持要为漂泊在外多年的儿子补补身子。
“妈,不用这么麻烦了。”倚在厨房门口,看著母亲刚炖了鸡汤又熬人参茶,庄意森不觉有些歉疚。“你看我身强体壮,哪里像需要补啊?”说著,弯了弯手臂,展示健美的肌肉。
庄母随意瞥了一眼,“啊,你这叫中看不中用啦!表面上肌肉一块块的,其实体质虚得很。在外头吃洋人那些垃圾食物,身体会好才怪!我跟你说,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我天天熬汤做饭给你吃,把身子慢慢调回来。”
嘎?他只是中看不中用?
听闻母亲的抱怨,庄意森不禁莞尔,瞥了瞥在健身房练出来的体格,多少女性梦寐以求的精瘦身躯,原来在母亲眼中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一扯嘴角,自嘲地笑了,倒也没有反驳母亲。
“意柔呢?”他问妹妹的去向,从进家门到现在,一直不见庄意柔人影。
“她还没下班呢。她现在在什么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几乎天天加班,忙得连我也很少见到她。”
“她开始上班了?”庄意森微惊,“我以为她还没毕业。”
“早毕业快半年了。”庄母翻白眼,“你这个哥哥啊,整天在国外替洋人做事,居然连自己妹妹大学毕业了都不知道。”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庄意森想起之前妹妹似乎曾寄了一封E…MAIL告诉他这件事,可他当时工作太忙,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糟糕!意柔毕业了,结果我连一份毕业礼物也没准备。”他自责道。
“你啊,整天就想著工作,把身子都搞坏了!”庄母睨他,语气却是关爱多于责备。
可另一道忽然扬起的嗓音可就不同了──
“哥哥眼中只有饭店而已!他吃在饭店,住在饭店,我看他根本忘了在台湾还有一个家吧。”
“意柔!”庄意森旋过身,望向客厅里那道纤丽倩影。
那是他妹妹,一身白色套装,长发在肩头形成好看的波浪。
他微笑,“果然长大了,意柔。”
“废话!”庄意柔瞪他,随手将白色皮包甩到沙发上。“你都快两年没回家了,难道我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说得也是,女大十八变。”庄意森走近她,伸手欲揉妹妹头顶,她却迅速一闪。
“不要碰我啦!”她嗓音尖锐。
看来她真的很怨他,庄意森微微苦笑,“对不起,意柔,哥哥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毕业典礼。”
“不用说对不起啦,本来就没期望你回来!”庄意柔怒视他,脱下白色套装外套,开始摆起餐桌碗筷。
庄意森跟过去帮忙,“妈说你最近工作很忙,老是加班。”
“还好啦,我今天不就满早回来的。”
“那是特地为了你啦。”庄母插口,“我打电话告诉意柔你回家了,要她快点赶回来。”
“我才不是为了他呢。”庄意柔反驳,“是刚好今天没什么事,才提早下班。”
“是吗?”庄意森微笑,看著樱唇微微嘟起的妹妹。她从小就嘴硬,这一点他很清楚。
“对了,意柔,我买了些东西给你,就当是哥哥送你的毕业礼物吧。”
“不必了!”庄意柔不买帐。
“我在瑞士买了两只百达斐丽的表……妈,有一只是要给你的;在米兰买了一个GUCCI的包包,给意柔用正好。对了,我还在法兰克福买了一件ESCADA的洋装,很漂亮哦,意柔穿上一定很好看。”
“你居然用名牌来收买我跟妈妈。”庄意柔没好气地睨他,“看样子饭店经理的薪永不错哦。”
“是还可以。”庄意森耸耸肩。而且他一直没什么机会花钱,所以趁著这次旅行好好放纵了一番。
“离职后还去旅行,真享受!”庄意柔一面冷哼,一面舀著鸡汤,“我也好想出国玩呢。”
“我赞助你。”庄意森立刻接口。
“谢谢,不过不用了。”庄意柔冷淡拒绝。
“别这样嘛。我是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啊。”他哄她。
“你要是真的想照顾、关心我们,就常回家来看看!不要跟老爸一样,成天只知道待在饭店里。”
空气一阵沉寂。
庄意森默默望著容色苍白的妹妹,心知她对过世多年的父亲一向有怨言。
在大饭店担任主厨的父亲,总是经年不归,难得回家一趟,若不是国中毕业后,他坚持跟著父亲到美国边打工边读书,恐怕父亲去世时,身旁还没有亲人送终。
他至今还记得,妹妹飞来美国接捧父亲的骨灰坛时,一滴眼泪也没流。甚至还告诉他,她对父亲只有满腔的恨。
恨他总是不回家,恨他不关心妻子儿女,恨他眼中只有料理、只有饭店、只有顾客。
她恨父亲。
而如今,她也恨他这个哥哥吗?
“……对了,过两天是你爸的忌日,你去祭拜一下吧。”庄母打破僵凝说道。
“好。”庄意森点头,瞥了妹妹一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要上班。”庄意柔淡淡地应声,将舀好的鸡汤搁到他面前。
他接过汤碗,舀了一口送入嘴里,浓郁的暖意蓦地在唇腔散开,他品尝著,心慢慢揪紧。
也许,他应该留在台湾……
“我决定了,我要留在这里找工作。”放下汤匙,他高声宣布。
庄母与庄意柔同时倒抽一口气,震惊地望向他。
“你是……认真的吗?儿子。”庄母首先开口,干瘪的唇瓣因不敢置信而发颤。
“嗯。”
“可是……高雄可能没有什么好饭店。”庄意柔同样语气犹豫。
“不一定要在高雄,只要在台湾都可以。”他微笑,“这样我就可以常常回家来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