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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间万事;又岂能总如人愿。
几日后;大师兄回到了琼华。
其后又过了几日;弟子们突然传起了掌门即将退位的流言。
三月后,掌门闭死关;由自己的大弟子暂代职务。
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晚;阿悠向自家夫君提出了疑问,虽不太明白具体情形,她也知道事态怕是有些严重,其实不仅她,其他弟子也有些人心惶惶。
相较于她,太子长琴要淡定了许多,只道:“掌门寿元将近。”
“……别用那种云淡风轻脸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阿悠扶额,“寿元将近的意思……是他要死了吗?”
“是,所谓的闭关不过死前挣扎而已。”
“如果成功了呢?”
“则功力更进一步,命数自然延长。”
“哦。”阿悠点了点头,长琴没有明说,她却也知道,掌门成功的几率怕是不大。
“阿悠无需担心。”长琴见阿悠面带忧色,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安慰道,“此事与我二人干系不大。”比起阿悠,他要更熟知下一代掌门,其年纪虽轻,却也绝非泛泛之辈,且太清无心权位,又对其推崇备至,故而掌门之位交接时引起的震荡当不会太大。
“……嗯。”
——修仙者,原来也是会衰老至死的。
而且,相比于凡人,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寿限,然后一天天地等待着那期限降临,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
虽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犯众怒,但阿悠直觉……掌门的闭关不会成功。
她的预感很少会失效,半年后,掌门果然仙逝,大师兄……现在也许该称呼他为太渊真人,正式就任琼华第二十三任掌门,如长琴所想,这位人望颇盛的新掌门接位堪称顺利,门派的一切都如以往那般正常运转着,阿悠无意间远远看到过太渊,不得不说,掌门服饰由他穿来真是合身之极,只是,相较于过去,如今的他身上的气场又冷了不少,周身又增添了几分威严,却也因此让仰望他的人更多了很多安心感。
大约就是因此,原本心有戚戚的弟子们才会很快镇定下来吧?
而下一次在思返谷见到太清时,阿悠几乎觉得自己见到了过去的大师兄,除去脸孔不同。看似好笑,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觉得心生悲哀,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她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
“夫人觉得这样不好?”太清勾起嘴角笑了笑,这笑容再没有过去的羞涩与阳光,倒像是戴了一张虚伪的面具,看到他,阿悠就想起了从前的长琴,心中顿时更是沉重。
“你……”若是不想笑可以不必笑。
尚未等她开口,太清却已然说出了下一句话:“我倒觉得这样极好,早该这样的……”说罢,他转过头,看向天边日暮那灿烂的霞光,“幼时第一次见到师傅,他只一击便灭杀了危害全村的妖物,彼时他立于天间,晚风将他的衣袍卷得层层翻滚,背后是漫天的橘红霞光,我扯着父亲的衣袖,仰望着天上的师傅,觉得世上如果有仙人,就一定是他那样的。”
“后来,师傅说我资质甚好,带我回了琼华,路上,他将我抱在怀中,足下只踏着一只剑,却可游遍五湖四海,俯视众生,我从他怀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最后一眼见到父母乡亲时,只觉得他们好小,比一只蚂蚁还要小,心中又是伤感又是羡慕又是崇拜,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师傅一样呢?”
“现在,我也可御剑除妖,然而,师傅却死了。”太清阖上眼眸,这个动作让他周身的冷气散去不少,此刻的他仿佛又变成了阿悠所熟知的那个对世间万事依旧存在着迷惘的青年,“我从没想过,他也是会老会死的,就像是心中的神像轰然倒塌一般……我怕了……夫人,你知道吗?我怕了!”
“……”这个时候,阿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也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正确的,对方也许从未期待过能在她这里得到答案,或者说,他的心中已下定了决心,所以什么样的答案都是不需要的。
“如斯强大的师傅会死,师兄会死,总有一日……我也会死……”太清猛然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道凛然的光彩,“我绝不认命。”
“……你……想如何?”
太清转头看向阿悠,脸上居然泛起些许狂热的色彩:“夫人,你可知我琼华有成仙之妙法,若能达成,所有人都不必再担心寿元,所以都不必死。大师……掌门一人难以达成,我自然要帮他,若是我早担起责任,师傅也许便不会……”
听着他的话,看的他的表情,阿悠的心头泛起浓浓的不祥之感,然而,她以什么立场反驳他呢?
没什么比失去亲人更痛苦的事了,更何况,那亲人还是他的信仰,他只不过想找些事情来转移这种悲伤,这是被允许的,这不是过错,然而……他所想做的事,就真的是正确的吗?他未来真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吗?
“你……实在不必自责……”最终,阿悠只能说出这样虚软无力的话,“生老病死,你本不知情,故而……”
之后,太清又说了许多,大部分都是小时的事情,现在谈来,仍历历在目,他的脸上或喜或哀,似是沉浸在记忆中不可自拔,阿悠听着听着,只觉得心酸更甚,趁其不注意间,悄悄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果然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感,当真是老了……老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能理解对方,什么都做不了的滋味……当真是极不好受。
时间也许过了很久,阿悠原本来寻的小动物们早已自己回了家,而天边原本粲然绽放的霞光也渐渐深邃,一点点没入远山的阴影之中,天色——暗了。
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开口只静静站着如一只雕像般的太清,看向阿悠,轻声道谢:“夫人,谢谢你。”
“……不,我实在什么都没有做。”
“如今山上,你是唯一一个能听我说这些话的人,其他师弟师妹若是听到这样的话,怕是要人心不稳了,至于师兄……他本已极辛苦,我怎可再……”太清笑了笑,这笑容也许不比方才的笑好看,但要真实了许多,在这一瞬间,阿悠觉得自己似乎又见到了过去的那个青年,但到底如平湖微波,转瞬即逝。
“谢谢你能耐心听我说。”
“……”
“夫人,你会怕死吗?”
最后,太清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却没有等阿悠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只再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阿悠注视着青年同惨红霞光一般没入暗影中的挺拔背影,不忍地闭上双眸,良久才道:“阿然,你看到了什么?”
静静立于她身后的男子伸出双手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问道:“阿悠,你看到了什么?”
“我眼睁睁看到他走入穷途末路,却什么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一位亲猜对了哈哈哈,没错,我便当地是掌门大人……大师兄这位重量级人物当然要成为压垮太清小哥的最后一根稻草!
哼哼哼!谁说我不够虐?我虐完男配再虐男配,等都虐完了,我的手会伸向谁呢=w=谁再说我甜着腻味?哼,说多了把我弄炸毛了,我就写虐文啊!以后你们哭着喊着让我甜我都要考虑下!
50袖断
时光总会流逝;但;那天,那个背影;那句话;始终印刻在阿悠的记忆深处。
“夫人;你会怕死吗?”
言犹在耳。
怎么会不怕;死亡太公平,无论那人是贫是富是贵是贱;它都会扯断其在世间的所有羁绊。拥有越多,越害怕它的到来。就算她曾经死过一次,也是一样。固然死后还可转世,但投胎后忘却一切重新开始的那个人恐怕也不算从前的那个人了吧?断了的;也就真的断了。
面对死这件事;怀有敬畏,而后做出不同的选择,这无可厚非。
她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快乐地活着,和在意的人一起。所有,虽然还是会害怕,但也许有一天,她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
那日之后,太清下山越发地频繁,据弟子们说,他每次归来都会带回某些珍稀的典籍或材料,又听说青阳、宗炼和重光三人成为了长老,而宗炼因为天资卓越,掌管锻剑职责,如此消息,源源不断,虽平日的生活与过去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然而阿悠的确感觉到了那蓦然翻起的不定之风。
许是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焦躁,长琴难得地连续几日未进炼丹房,反倒牵着阿悠的手细细地逛起了琼华,剑舞坪、卷云台、醉花荫、清风涧……或壮观或别致或唯美或清幽,种种美景各有千秋。
途中,他问她:“阿悠,若我说离开琼华,你可愿意?”
阿悠微微一怔,随即却笑:“所以才带着我这么仔细地观光吗?怕以后没机会?”她抿了抿唇,神色转为认真,“我说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长琴微微一笑,将指尖那朵之前摘下的凤凰花插入阿悠发间,纤长的手指拨过她的刘海,滑至鬓角,将一缕随风飘散的发丝别到耳后。
“走之前,我有样东西,想给你。”
阿悠所得到的礼物,出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没错,长琴送了她一大瓶丸子——亲手出品,绝无伪造。她瞧着手中的长颈玉瓶,嘴角抽了抽:“你做过试验了?”
“……”长琴叹了口气,“为夫就如此不得娘子信任吗?”
“我倒是很想相信你,但一看那些可怜的兔子,就怎么也狠不下心啊……”阿悠亦叹气。
“此物,名为‘驻颜丹’。”太子长琴果断地转换了话题,再说下去也许晚上他家娘子又要做全兔宴了,“虽不可增加寿元逆转光阴,却亦有几分效果。”
阿悠晃了晃玉瓶:“容颜常驻?”
长琴点头:“一月一颗,即可减缓……”他的话顿住。
阿悠似无所觉地自然接过话茬:“减缓衰老?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说罢,她拔起瓶塞,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在手心,低头嗅了嗅,“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梅花香味。”而后,手心捂嘴,一口就将药丸咽了下去。
“……”
“怎么了?”阿悠盖上瓶塞,歪头看向自家夫君,“我服用方法错了?难道该嚼碎了再吃?”
“……未错,只是……”
阿悠眨了眨眼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定是担心我会担心你觉得我老吧?啊……听起来好绕的样子。”她抬起手将玉瓶塞入对方手中,“帮我收好。”而后才接着说道,“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啊,我们认识已快三十年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没有女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容颜,我也是一样。如果有办法能使自己不那么快变老,我当然愿意试一试。”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了过去的某些事情,不由说道,“说来你也许不信,上一世的时候我为了这个,还经常会花不少钱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脸上涂呢,眼角少了几条干纹都要激动很多天,现在看来,钱花得再多都不如找个好夫君。”
说到这里,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真是长得好不如嫁得好,古人诚不欺我!”
长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早该想到阿悠的思维当是与众不同,实在不必担忧,又看着她满是得瑟意味的小脸,不禁伸出手捏住她的鼻子,而已经悲剧地习惯了这种动作的阿悠只是耸了耸肩,嘟囔道:“幸亏这张脸不是整的,否则硅胶早爆了。”
为下山,太子长琴早做好了准备,只待与阿悠说,便可出行。
一来,琼华上再无他所需之物;二来,相处日久,阿悠与琼华感情亦渐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