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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后期的漫漫长夜里,我经常孤独地流浪,其间路易斯是我惟一共处的吸血鬼。他也是我们当中最具人性、最不像鬼神的一位。
我经常光顾他在新奥尔良居民区一块野地的陋室。你们将看到,我又要去那里了。路易斯将出现在这个故事里。
关键是,你们在本书里将很少见到其他吸血鬼出现。是的,几乎没有他们的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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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体窃贼(2)
克劳迪娅除外。我越来越频繁地梦见克劳迪娅,让我说两句克劳迪娅吧。她已在一百多年前被毁灭了,可我现在仍时时感到她的存在,好像她就在我的屋角活动。
1794年我从一个垂死的孤儿创造了这个鲜活的小吸血鬼,但60年之后她却奋起反抗我。她当时说:“爸,我要让你永远躺在你的棺材里。”
那时我的确是在一口棺材里睡觉。那是一段特定的历史时期,有过一次可怕的谋杀未遂,牵扯进许多凡人牺牲品,用毒药作诱饵把他们毒死,混淆我的视听,再用匕首刺进我惨白的皮肉,最后趁天没亮,把我那似乎断了气的身体抛到离新奥尔良不远的沼泽地,那杂草丛生的肮脏沼水里。
唔。这一招淹不死我。没有什么方法能保证把我这个不死者杀死。太阳晒也罢,火烧也罢……都不灵。你得用一种总体灭绝的方法。毕竟我们是在谈论莱斯特这个吸血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克劳迪娅因为这次罪行而遭殃,事后被一帮吸血鬼邪恶地密谋处死。这帮吸血鬼在巴黎市中心恶名昭彰的吸血鬼剧院里滋生蔓延。当年我从这么小的孩子身上造出吸血鬼就已经违反戒规,仅凭这点,那帮巴黎怪物就可以把她置于死地。不过,她也破坏了他们的戒律——企图毁灭她的创造者,这让他们找到合理的借口,把她推进强烈的日照,让阳光把她烧成灰。
依我看,这样处死人实在太残忍,因为那些把你推出去的吸血鬼必须马上躲进棺材里去,甚至无法当场目击强烈的日光实施残忍的判决。可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处死这个娇小细弱的生命;她是我在新大陆的西班牙殖民地上、一间摇摇欲坠的陋室里找到的衣不蔽体的肮脏弃儿、并用我的魔血所创造,成为我的朋友、学生、情人、缪斯、打猎的同伴。她是我的女儿。
假如你读过《夜访吸血鬼》,你就会了解这一切。它是路易斯对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的描述。路易斯在此书中讲述了他对我们的这个小女孩的爱,以及他对毁灭她的那些吸血鬼的复仇。
假如你读过我写的那些自传体的小说,如《吸血鬼莱斯特》和《天谴者的女王》,那你对我会有全面的了解。你会了解我们的历史,它的那点价值——(历史从来没有太大价值),成千上万年前我们如何形成,以及我们如何繁衍:当我们想把哪些凡人领上魔鬼之路,同我们一道前行,我们就小心地把我们的“魔血”灌输给他们,从而把他们造就成吸血鬼。
当然你不必非得读过那些书,不读它们你也能读懂这本。你在本书中也不会见到拥挤在《天谴者的女王》里的众多人物。西方文明不会因为你不读这本书而动摇片刻。本书中没有来自远古时代的启示和先哲,向我们吐露真理及千古之谜、提供给我们恍然大悟的答案;这种答案事实上并不存在——从来也没存在过。
这种事我以前全都做尽。
本书讲的是一个当代的故事,是“吸血鬼编年史”中的一卷,请你不要搞错。但它又是讲述现代吸血鬼生活的第一卷,因为它从一开始就采纳了生存的极端荒谬性,带领我们深入它的主角——猜猜是谁?——的灵魂深处,窥探他的内心世界对他惊人发现的反应。
读读这段传奇吧,我将随着你一页页翻下去,把所有你想了解我们的事迹都提供给你。值得一提的是,书中的许多事情都正在发生!我说过我是个行动者,是吸血鬼中的詹姆斯?邦德(“007”),被称为“魔鬼王子”和“最该下地狱的生物”,被各种类型的魑魅魍魉称为“你这个妖怪”。
这些不会死的家伙还在我周围徘徊,有我们当中最老的玛赫特和玛凯,首代血族的凯曼、艾力克、桑提诺、潘朵拉及被我们称为“千年之子”的吸血鬼。阿曼德仍时常出现,他是那个可爱的吸血鬼老头儿,已经五百岁了,却还像个少年,曾统治过吸血鬼剧院。在此之前还有过一次吸血鬼的妖魔聚会;这些吸血鬼住在巴黎圣婴公墓底下。我希望阿曼德永远伴我左右。
还有加布里埃尔。我的这位凡人母亲和吸血鬼女儿无疑将会在千禧年结束之前的某个夜晚出现。如果我够幸运,届时将与她重逢。
至于我的良师益友、那个保存族群历史机密的老马瑞斯,仍和我们在一起,并将永远不离开我们。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他不时跑来骂我或求我:我何时才能停止滥杀无辜、省得我的劣迹在报纸“曝光”?!我能不能停止对凡人朋友戴维?陶尔博特装神弄鬼,不再以我们的血作为“黑色赠礼”来引诱他呢?我们最好别再制造新生代,难道我不明白这点吗?
肉体窃贼(3)
规章制度,清规戒律,繁文缛节!他们总是开口闭口要我循规蹈距,而我却特别喜欢打破戒律,就像凡人们喜欢在祝酒、碰杯后把玻璃杯扔在壁炉砖上摔碎。
关于别的吸血鬼就说到这里。问题在于:这从头到尾都是一部关于我自己的书。
现在让我谈谈那些梦,它们在我流浪的过程中一直纠缠着我。
关于克劳迪娅的梦尤其让我驱之不去。每次天亮前我刚闭上眼睛,必然看见她在我身边,听到她低声而急促的耳语。有时候我会恍然觉得自己倒退好几百年,回到那所摆着一排排小病床的殖民地小医院——这个小孤儿就躺在这里奄奄一息。
我好像看到那位伤心的老医师,他大腹便便,摇摆不止,托起这孩子的幼小身体。还有那哭声。谁在哭泣?不是克劳迪娅。医生把她托付给我时,她是睡着的;医生以为我是她的父亲。她在我梦里的模样真美。当时她有这么美吗?当然。
“你们这对没事干的瞎眼父母,就像噩梦般的神话故事中的两个狰狞妖怪,把我从人类的手中夺走!”
关于戴维?陶尔博特的梦,只在我脑子里出现过一次。
戴维在梦里很年轻,他正行走于一片红树林里。他不是那个已成为我朋友的74岁男人,不是那个很有耐心、一次次拒绝我要求输给他“黑血”的凡人学者,不是那个把温暖脆弱的手坚决放在我冰凉的身体,以表示我们之间信任和友情的慈祥男人。
不,这是许多年前年轻时的戴维?陶尔博特,那时他的心跳还不是很急促。但是他仍然处在危险中。
老虎,老虎绿莹莹的眼睛。
这是他的声音吗,在我耳旁说着这句话?它是我的声音?
钻出带条纹和斑点的光流,它过来了,那橘黄和黑色相交的斑纹就像光和影,使它几乎难以辨认。我看见它的大脑袋,柔软的口鼻部,白色、密密麻麻的长胡须。再看看它的黄眼睛,眯成一条缝,射出愚笨而残暴的凶光。戴维,看它的利齿!你难道看不出它的利齿吗?!
可他就像个好奇的孩子,看着它伸出粉红的大舌头舔他的喉咙,舔他戴在脖子上的细金链。它难道要吃这条项链?天哪,戴维!瞧它白晃晃的牙齿。
我的声音为什么在喉咙里憋住了?难道我不在那片红树林里吗?我拼命想动弹,可是全身颤抖。从我紧闭的嘴唇里挤出沉闷的呻吟,每一声都压迫身上的每一根纤维。戴维,当心!
随后我看见他单腿跪下,把一杆闪亮的长枪顶住在自己的肩胛骨。那头大老虎仍在数码开外,正在向他逼近,向他猛扑过来,被他一枪击中,掉在地上。又是一枪,把它打翻过去。它的黄眼睛冒着凶光,两爪交叉,用最后一口气刨着松软的泥土。
我醒来了。
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我的凡人朋友有了危险?或仅仅是他的生物时钟停摆?对一位74岁的老人来说,死亡随时可能到来。
我什么时候想到戴维时,没有同时想到死亡呢?
戴维,你在哪儿?
哦嗬,我闻到一个英国人身上的血味。
“我想让你求我把‘黑色赠礼’送给你,”我俩初次见面时,我这样对他说,“我不一定把它给你,但我想让你求我。”
他从来没求过。他也绝不会求我这个。现在我爱上了他。在做了这个梦以后不久就见到他。我不得不这样。可我忘不了这个梦,它不止一次在我白天熟睡时进入脑海里;此时的我浑身冰凉,无能为力,周围黑暗笼罩。
好了,你们现在也知道这些梦了。
不过请你们再想像一下法国冬天的雪,堆积在城堡的墙边,一个年轻的人类男子睡在他的干草床上,墙上映着火光,他的猎狗卧在他身旁。这已成为我那已丧失的人生缩影,比我对坐落在巴黎林阴大街旁剧院的任何回忆都来得真实。在法国大革命之前,我曾在这剧院里当过一名快乐的年轻演员。
现在我们真的要开始了。让咱们翻过这一页,好吗?
卷一 肉体窃贼的故事
1
迈阿密——吸血鬼的城市,这是日落时分的南海滨。在草木茂盛、温暖无冬的这一年冬天,它清洁、繁荣,灯火通明。从平静的海面上吹来柔和的海风,吹拂过乳黄色沙滩的黑色边缘,给在宽阔平缓的人行道上快活玩耍的一群群凡人儿童带来凉爽。
在车辆急促而柔和的喧嚣和鼎沸的人声中,行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穿着入时的小伙子豪迈地展示着练就的肌肉,小姐们也是为自己的曲线和中性的现代肢体深感自豪。
肉体窃贼(4)
曾是老年人暂住地的老式灰泥旅馆已被修葺一新,涂满犹如彩色粉笔的漂亮颜色,霓虹灯以雅致的手写体炫耀着新的店名。在餐馆的露天门廊铺着白桌布的餐桌上,点点烛光晃动摇曳。瓦蓝铮亮的大型美国轿车沿着林阴大道驱散人群,缓缓前行,司机和乘客都注视着眼花缭乱的人流,懒洋洋的行人不时把交通堵塞。
遥远的地平线上,大团白云如同群山,耸立在星光闪烁的无垠苍穹。呵,蔚蓝天色和慵懒的南国碧空总让我叹为观止,心旷神怡。
朝北望去,迈阿密新海滩上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蔚为壮观。南面和西面,市中心的钢梁摩天大厦鳞次栉比,沸腾的高架快速路纵横交错,繁忙的港口船来船往。许多小游艇飞速行驶在市内网状运河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在珊瑚角的安静整洁的花园,无数盏电灯把杂乱漂亮的红瓦屋顶小别墅照得通亮,一汪汪游泳池水泛着绿松石般的波光。幽灵们在巴尔的摩漆黑的大厅里漫步。粗大的美洲红树甩开古老的枝干,把宽阔清洁的街道给遮掩起来。
在椰林区,来自不同国家的购物者挤满豪华饭店和时髦商业街。一对对情侣在各自的玻璃墙公寓的阳台上亲热,众多侧影探头向着宁静的海湾。汽车在热闹的公路上川流不息,穿过婆娑起舞的棕榈树和婀娜多姿的鸳鸯树,驶过一座座前面有花式铁栅栏大门、披挂着红色和紫色叶子花的混凝土宅第。
这一切就是迈阿密,一座水城,高速城,热带花卉城,风光旖旎之城。我定期离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