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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当的拒绝会毁了从前。”
谢亦清愣了一下,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过却没那么兴奋,“原来你找我,是为了说明这个吗?”
虽然做出了放弃,但当被放弃的人也放弃他的时候,多少还会有些失落。更何况,原来大家都没那么认真。
“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我很真诚地道歉,但脑子里总是想起那个学期的每一个电话,就算最初是不认真的吧,后来我却是很诚心地想和他在一起,这该谁来道歉呢?也许世间本来就没有对错,再追究已经过去的事了然无味吧!
大概我的表情表达了什么,谢亦清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低头不语。
正尴尬的时候,门被推开,今天访客真多!
“孟露,起了吗?我给你带吃的了,付钱!”公子润笑嘻嘻地进来,看见谢亦清愣住了。
“哦,你有同学来,那我先走了。”不等介绍,谢亦清主动站起来告辞。
“不,不用,你坐会儿,我没事。我系里……”公子润有点儿结巴,看看我又看看谢亦清,神色之尴尬已经超越了同学的地步。就算昨晚是醉言醉语,今天也能坐实了。
心中苦笑,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无缘吧!我向公子润摆摆手,对谢亦清说:“好吧,你路上小心。代我向唐笑纯问好,虽然她很无礼,但我不能没教养。”
谢亦清笑了,还是那种“你怎么还是这样”的微笑,一如高中时打牌,面对我耍赖的嘴脸,他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后来有人告诉我,这叫宠溺。
“子润,帮我送送谢亦清吧,我同学。”
我请公子润代劳,谢亦清自是不肯,但公子润却执拗得像头牛,两人几乎是互相搀扶着出去。送到楼梯口,我听见公子润踢踢踏踏返回的声音。
我以为他要问我什么,可他只是问我要早餐钱,说给我买早餐超出了预算,必须要我补给他。我给钱,他不要,只要我架子上的书,挑了两本说以后还就走了。
我有些轻松,又有些失望。但是,他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渐渐长大,已经过了不顾一切去喜欢谁的年纪。为了生存,为了发展,为了自己的欲望,所有的所有都已经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临近毕业的时候,如果不找工作,时间是很充裕的。公子润和老师们的关系处得越发地好,我和同学们的距离却走得越发地远。因为大家都在谈论如何找到一份工作,后来甚至有人拿到某个单位的offer,而我却始终在这个圈子之外。
我想看书,但书里的东西比起我所经历的,显得虚伪而干瘪;我想写论文,用了一周写完就懒得再改;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想提找工作的事情。
于是,我又想起了做家教。我那个亲戚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不好好找工作,找什么兼职?你爸妈不知道吗?”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看见校门就懒得进去。正徘徊的时候,一辆小车在我身边停下,有人叫我的名字,“孟露?”
我茫然地看看,一只黑糊糊的脑袋,别别扭扭地从车窗里探出来。角度很诡异,竟然影响了对整张脸做认知判断。
他下车走过来,我彻底呆掉……
杨燃天。
“我出差,正好过来看看。刚给你打电话,你宿舍电话没人接。可好,转了个圈就碰到了。”他笑得光明磊落,我看得头昏脑涨。
知道他牙齿白,但从不知道能白得反光,抓住仅剩的面子,我问他:“你怎么来的?”
他笑得我像个白痴,但没有像过去一样训人,“开车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为你也是坐火车来的。”
“也?还有谁坐火车来?”
他西装笔挺的样子和过去差别太大,我觉得自己提前走入了职场,忍不住东张西望,“我啊,所有人来这里不都是坐火车吗?”
“嗯,倒也是。不请我进去走走吗?你们学校好像还是个旅游景点?”
我诺诺地点头,抱着借来的书有一脚没一脚地走着。
杨燃天比我大一岁,但他中专毕业就上班了。现在听说在什么公司做销售,好像还混得不错。老娘后来打听到的消息是,他买房了。
结婚自然要买房,我想起他要结婚的事情,一口气突地憋在心口。
不是不在乎了吗?
“咦,你们学校的柳树发芽了?”
杨燃天什么时候学会欣赏景色了?印象里他从来是奓着头发跟别人着急的模样。莫非,那个女孩子真的那么好,把这个人改变了?
“嗯,海边嘛,反正绿得比较早,落得也晚。”我应付着说,带着他穿过学校的玉兰林。白色的玉兰花苞孤零零地立在枝头,可满树都是这样的花苞就不一样了。
走着走着,哗啦,一抬头,劈头盖脸的全是玉兰花瓣,身边的树东倒西歪的,一片片散落的花瓣海了去地飘下来。
隔着飘落的花瓣,我看见少年时的杨燃天嚣张地站在树下哈哈大笑,每一个过路的人都被摇落的花瓣雨打得狼狈不堪。
只是我,被笼罩在花雨里。
我不狼狈,我只是吃惊。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我叫你好几声,你都不回头,就想起这招。”
书读多了人会酸,我鼻子酸溜溜的,想起那句非常应景的诗:
……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花瓣。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那人风情万种,伸手弹去我脑袋顶上的花瓣,“你脑袋怎么还是这么小,那么多花瓣就顶住一片?”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在自己头上比划起来。
我有点儿磕巴,“你,你叫我什么事?”
“没事,看你傻走路,所以叫一声。”他扭头一笑,手里还拿着那瓣白色的玉兰花瓣。
今天造了孽了,为什么让我看到一个已婚妇男求佛?!我几乎有泪奔的冲动,抱着小说站在那里不动。
“刚才走那么快,现在怎么不走了?”他无奈地折回来,“不想让我参观你们学校吗?”
“没有,就是……迷眼了。”我低头揉眼。
他绅士地站在一边,耐心等候,不时地插一句,“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大爷,你已经把我迷倒了。这四年,我的桃花都没开,原来就是为了等你这一树玉兰。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在人来人往的这条路上,向你还有你遥远的未婚妻敞开心扉。
好不容易走到眼镜湖,我的双腿才可以利索地走路,腰板也才挺直起来悄悄地和他并排走路。穿西装可以让男子的肩膀显得很宽很厚,坚实得好像可以终生依靠,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嘴硬地放弃这个肩膀,却便宜了别的女人。
“你们这湖该修了,昨天刚下过雨吧?”杨燃天抱怨着道路。
我这才发现不小心忘了他还穿着皮鞋,有点儿泥泞的土路让他擦得锃亮的鞋子有些泥点。这些泥点让我找到些许平衡,“不用修,正好让那些学生气不浓的人沾点儿学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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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一个男生穿着旅游鞋吧唧吧唧地跑过去。杨燃天哭笑不得,指着那人说:“你就让我成这样啊?”
“不一定啊,但也差不多。你看你,穿成这样,跟个大叔似的。”
“找死啊你!”他终于原形毕露,敲了我一下脑袋。
这一栗暴,敲走了陌生,也敲回了少年!我抡起胳膊上的袋子砸他,他躲闪着,“你怎么还没改?颜威说你秀气了,秀气个鬼啊!”
吵吵嚷嚷的,在我抡了三下之后终于休战了。前面是三食堂,也是我经常用餐的地方。我看看时间,是晚饭的时间,“你饿吗?我请你吃饭。”
“你们食堂啊?”他笑着摇头,“我请你好了。你想吃什么?”
眼前除了三食堂,还有夹在二食堂和三食堂之间的小食堂,想起段姜的话,心里有根筋一拧,我指着小食堂说:“去那儿吧,小食堂,可以单点。”
“切!”他不屑地看看,“先去你宿舍把东西放下,然后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没有反驳他的习惯,见意见被驳回,也觉得跟杨燃天叫板没意思,有点儿发蔫地前面带路。
“对了,什么东西啊?”我想起他两手空空,不知所指何物。
杨燃天遥指,“在车上。”
哦,对了,他是开车来的。有人开着车先走,我们在后面慢慢溜达。
“嘿嘿,你还给我带东西啊?”原来在学校,我都高傲得像个女王,但现在怎么看怎么猥琐。
杨燃天说:“是你妈让我给你带的。”
“啊?你去我家了?”
“嗯,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你妈说你已经去北京实习了,我就说我要来这边出差,问问有什么东西,然后你妈就让我带来了。”
我垮下肩膀,这人原来横着走,现在竟然耍奸计。我老娘恨不得把家给我搬过来,逢人过来必带东西。老爹根本拦不住,难怪他知道我宿舍和宿舍电话。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宿舍楼,找管理员大妈登记,她看了眼杨燃天,“这是女生宿舍,外人不许进。”
我指着他面不改色,“这是我小叔叔,我妈托他带东西,那么多,我怎么拿上去啊!”
大妈瞅瞅杨燃天手里果然一堆,又看他西装笔挺的样子,点点头,“去吧,早点儿下来。”
我的宿舍在楼顶,五楼。杨燃天跟在我后面,不停地用手指头比划自己,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了。楼上人来人往,学生们下楼吃饭的、打水的、出去会情人的,整栋楼全是女生,嘻嘻哈哈的,看见男生笑声就更大了。杨燃天偏偏穿得衣冠楚楚,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在所难免。
一楼,他老人家试图争辩自己没那么老。
二楼,他老人家开始习惯侧着身子走路,免得碰到一群群横排走路的女生,急赤白脸地想赶紧澄清年龄问题。
三楼,他老人家已经习惯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跟在我后面,威胁我上去再说。
四楼,碰见一个匆忙下楼的同学,打了声招呼,让他放弃所有的努力。我同学说:“孟露,我去听讲座,你要来我就给你留位子。哎,你亲戚?叔叔好!”说完,飞也似的冲了下去。
我回头看杨燃天,原本黑黢黢的脸更加像个锅底。
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我一路乐着上了五楼。
五楼人比较少,因为这一层都是各系大四的女生,回来的人也少,留下的,多半是考研没戏,打算再考一年的。
我打开宿舍门,向阳的小屋被我收拾得还算利落,杨燃天显得很吃惊。
“没想到你还能自己收拾?”他打量了一下,“我记得我们学校女生宿舍都很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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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中专,能进女生宿舍应该也很受女生欢迎吧?我撇撇嘴,壶里还有些热水,想着一会儿也要下去,就把最后一点儿热水给他倒上了。
杨燃天拿着杯子看了看,“你的杯子?”
我突然脸红了,这是自己每天抱着用的杯子,平常也给别人用过,怎么被他一说就显得这么暧昧呢,“嫌脏?嫌脏别用。”
“没有。我还没用过你的杯子呢!”他说得真诚,却让我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是口音的问题,还是他语文没学好,“杯子”说成了“被子”。
我干脆把话挑明,“用被子找你媳妇去,我这儿只有杯子。”
杨燃天低头喝水,似乎没听见,暖暖手说:“你宿舍好像不太暖和。”
“海边潮气大。你喝点儿水,然后我们下楼吧。”
老实说,我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个空间。对他,我总存着一分害怕。他打别人的样子我历历在目,那种凶狠让人终生难忘。我不敢相信,他总能如谢亦清或者公子润那样克制自己。
“我没结婚。”他放下水杯,静静地说,“穆茵是我女朋友,但我们没有结婚。”
天色变暗,我看不清他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