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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春节要来临了,周玉香多想抱回猛子过一个团团圆圆、欢欢喜喜的年。可是,张鸿远和刘瑞芬一点表示也没有。
“到底是怎回事,他们愿不愿意?得给一句话呀。这么长时间,连个屁也没放一个,什么意思?等着张志小和周玉香磕头求饶?”周玉香跟张鸿志唠叨着。
张鸿志叹口气说:“大哥,等着我低头认错嘞,唉——”
“认个屁错,弟兄们吵个嘴,计较他妈个屁。扯他妈的淡,死要面子活受罪。”周玉香骂道。
张鸿志心中没数,不知该如何是好,登门找大哥吧?怎么也没有勇气。他渴望着大哥以兄长的身份当面数落他几句,说开就算了,可是,张鸿远又没有像以往兄弟生气时那样快人快语说几句了事。张鸿志心里也窝呀。
次日,怒气冲冲的周玉香来到了张鸿远家,一脚踢开大街门,喝道:“刘瑞芬,给老娘出来,借了老娘的钱,也不还了!就这么昧了!屙出来又吞进去,老死皮不要皮脸了。”
刘瑞芬正要洗碗,张鸿远刚吃过饭,正与猛子在炕上逗着玩。
谁也没有想到,周玉香会突然闯进来骂大街。
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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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是刘瑞芬反应快。她马上意识到周玉香是上门讨债,借机出气来了。周玉香借给刘瑞芬五十元钱,给建忠办喜事儿,因为猛子过继给志小,说好不还了。现在,周玉香找上门来要,当然是理直气壮了。
然而,周玉香的行为惹起了刘瑞芬的无名怒火。刘瑞芬像一只扑食的母猫从厨房窜了出来。
“毒虫,万恶的毒虫,一大早你个丧门星就上门讨债,阎王爷叫你啦,你缺了买棺材的钱啦,等不得时辰啦。你个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有你妈脸站在大街上说话,回去钻你妈茅屎坑去吧。“
刘瑞芬的话,像一支支毒箭一般刺伤了周玉香的心。
“我断子绝孙,也不缺你个狐狸精当孝子贤孙,呸,你不配。我要有这个披着人皮,干着男盗女娼的儿女,我早没脸皮活在这世上了。你钻你妈大闺女的血裤裆里吧,让大闺女养你一回吧,没心没肺的东西,好端端一次一次拿上你那死皮子来哄骗我,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一群杂种,我不稀罕,不缺,红土崖村哪个地方找一个猫猫狗狗也比你家的杂种们好……”
“放你妈的狗臭屁!”张鸿远在屋里呆不住了,怒火满腔冲出来。
这时,从古道上张鸿志也义愤填膺地飞奔而来,那情形仿佛是日本人来了似得。
与此同时,闻声而来观看吵架的老婆孩子们,分布在张鸿远家四周的窑顶上,场边沿上。
一场兄弟成仇的恶斗发生了。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刘瑞芬顿陷*河,张鸿远难脱困惑心。文工团又现小风情。张建诚大刮喜报风。
一个人欲爱不成,欲恨不能,是十分痛苦的。然而,一旦真正地将仇恨埋在心中,痛苦虽然不存在了,可是心灵的天空却出现一块永不褪色的沉甸甸的阴云。
张鸿远夫妇与张鸿志夫妇大吵一顿,兄弟成了仇人,妯娌成了冤家对头。然而,仇恨的阴云却永远压在了张鸿远的心上。张鸿远是道义感和责任感极强的人,这种人爱憎分明,以热爱人生为己任,以仇恨人生为耻辱。张鸿远厌恶争斗和仇恨。
与张鸿远不同,刘瑞芬没有那些道义和责任的束缚,她为心中所爱而敢说敢做,也为自己心中所恨而大恨特恨不择手段,因此,仇恨也会使她感到快活。与周玉香大吵之后,刘瑞芬不觉得有所失落,反而觉得比以往又多了一种充实和自信。刘瑞芬是那种在无事可做,无所事事之时,感到自卑、无奈的人,吵架和争斗反而能激起她生活的情趣和信心。
当然,刘瑞芬也觉察到张鸿远在讨厌她。她是造成他们兄弟反目的祸首。刘瑞芬毫不谦虚地担当了这个称号。但是,张鸿远常常骂她,常常会怒火冲天,雷霆震怒,刘瑞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迁就着。刘瑞芬此时对张鸿远的态度是宽容大度的,因为此时进有一种更加热烈而美妙的情感令她胸襟坦达。因此,此时她倒希望张鸿远能不断地粗暴地对待她,这样反而更加激起她与唐师傅之间柔情的迷醉和向往。
唐师傅变着花样向刘瑞芬献殷勤,隔几天送刘瑞芬一块花布,隔几天求刘瑞芬帮他点小忙,打个补钉、钉个钮扣。刘瑞芬的热情和心事被这位比她小三岁的男人紧紧系锁着。其实酒不醉人人自醉。唐师傅年轻,比张鸿远小十三岁,而且体格强健,性格开朗,谈吐诙谐,仅凭这些优势,他不用使什么手段,刘瑞芬就对他有几分好感。
晚上,村里演电影了,又是《地道战》。孩子们吃过晚饭,早已来到大操场上等待着大结巴周成瑞放电影。无论重复演多少次的片子都可以唤起乡下孩子们的兴趣和热情。张鸿远却早早睡下了。他最近总是早早入睡,而又起得很晚,可是尽管如此还是觉得睡不够,身体里仿佛藏着一个永远嗜睡的怪物似的。
刘瑞芬来到大烟筒家,只见唐师傅住的窑洞闪亮着灯。刘瑞芬打消了叫大烟筒看电影的念头,来到了唐师傅的窑内。
“呵,怪不得刚才我的眼无缘无故地跳了一顿,原来是七仙女下凡了。”唐师傅从炕上坐起来,深深的眼窝里闪出了欢欣的光彩。
“怎不看电影,一个人躺着做什么梦。七仙女?你还想上天成仙嘞?一个受苦的臭木匠睡不着了什么也想,哼,你的小伙计呢?”
唐师傅看着刘瑞芬坐在一进门口的炕沿边上,刘瑞芬骂他的话丝毫没有引起他的不快。他俩人的说笑已成了一种近乎挑弄的默契,而且,刘瑞芬在他面前一切任性的言谈举动,不但不会让他讨厌,反而会增强他的潜伏在心底的蠢蠢欲动的热烈情感。
跟唐师傅一起的小伙计看电影去了。刘瑞芬每一次来说谈,这个伙计都在场,今天这个小伙计不在场,刘瑞芬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每说一句话,都觉得有一点烦闷,而且唐师傅今天的神情,形态也变了似的。
“你身上抹了多少雪花膏,真香呀。“唐师傅凑到刘瑞芬身边低头在刘瑞芬的脖子边嗅了嗅。
“馋的你,离远点。”刘瑞芬推了一把唐师傅。
大院里一片寂静,偶尔西北风吹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啦啦”的响声。唐师傅不但闻到了刘瑞芬身上的雪花膏香,而且她那白嫩的肌肤的气味像迷魂的手掌,拽痛了他的心尖。他不由地怔住了,刘瑞芬脖子的肌肤像摩法似地摄服了他。他的神思不由地游荡起来。
“吱——咚——”门响了,刘瑞芬开门要走了,她说:“老唐,你睡吧。我走了。”
唐师傅猛然清醒过来,走到门边。
“别,瑞芬,别走。”
他的话语很低,低的几乎听不见。刘瑞芬好奇地扭转头来,就在她看到唐师傅深深的眼窝中闪着火热光芒的一瞬间,“嗒——”灯熄了。刘瑞分被唐师傅那强健有力的手一搂,她的脑子“轰”地一响,她被抱上了炕。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松软的被子覆盖着黑暗中的人们。黑幕安慰着善良的受伤的心灵,也掩饰着丑陋和罪恶的灵魂。黑幕鼓励着怯弱者,也纵容了胆大妄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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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鸿远一觉醒来,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吸了一袋烟,然而心中烦躁不安,于是他穿好衣服到院里。只见北窑灯光昏暗,好像有人。张鸿远推门进去只见十五瓦灯泡用报子围着,下部透着碗口大小一束光亮,而且灯泡吊的很低,建诚在灯下看书看得入了迷,张鸿远进了屋里他却不知道。
张鸿远见儿子捧着书,双眼仿佛在流泪。他本想教训儿子几句,提醒儿子不要对闲书这么入迷,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儿子用报子将灯裹起来就是为了防范被父亲发现,怕受到父亲的责骂,张鸿远意识到了儿子对他的敌意,悄悄又退出屋里。
从东边隐约传来了电影中粗重洪大的对白声,那对白声在夜幕中传开,只是一种模糊不清的奇怪的让人琢磨不透的呐喊、呼叫、呓语。张鸿远开了街门,想去大操场,看电影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散散心。
然而他刚走到大槐树旁,听到大烟筒家的街门“哐”地一响,接着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那咳嗽虽轻,但在夜里传的很清,而且张鸿远也听得很清,是刘瑞芬的咳声,她没去看电影?
张鸿远心中闪过一阵撕心裂肺的电波,不由得引起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咳嗽是强烈的,而且也是长久的,喘息方定,再听时,沙石坡上并没有人走下来,而且也没有丝毫声响,四周一片死寂,静得能够听到大地的呼吸和地核心脏的跳动,张鸿远摇摇头,心想,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张鸿远迈步向大操场走去。走到东头嘴,他又产生了疑惑,于是他又返身回到家中,推开了家门,开灯看时,屋里空无一人。张鸿远的心如石头落了地,这时,古道上响起了人们吵杂的说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电影散了。
张鸿远的心上笼上了一层看不透又除不掉的阴霾。
眼看春节来临了,冬天的山庄洋溢出了一种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喜悦和欢欣的气息,这种气息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像张鸿远这种多愁善感的人,才能体味到大自然的变化,尤其是微妙的变化。站在大队部门前,眼望那裸露的红色肌肤的东梁、南梁,在冬天苍白的阳光照射下,像一支粗涩的蛮横的乐曲的律动,给人以粗重的思想。
张鸿远熟悉那一片红色的泥土,土质、气味,以及每一片土地上的草木、花果。他像无数次抚摸过自己的肌体那样抚摸过那一片片土地,望着那经历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风吹日晒的山脊泥土,那粗壮、倔强、永恒、挺拔的气性深深感染了张鸿远,有时,瞬间会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张鸿远想:“如果我是这永恒的大地该多好呵!”
上午的时光很紧张,处理报销、借款、出入账务、开会。尤其是开会,不开则以,一开会吵个不休,有时吵得动了肝火,骂了祖宗三代,才不欢而散。
今天上午,张鸿远与前来报销差旅费的张守荃吵了起来。
“这多出来的八毛不能报,伙计,扯了吧。”
“怎?主任都签了字,怎不报?”
“主任签了字,只能说明这笔业务是可以报销,至于报多少,什么该报,什么不该报,那是会计的事儿。你不懂,交点学费,我教教你。”
“扯淡,报不报还不是你一句话,签个字儿?说该报,就能报;说不该报,也不是由你编的!”
“编,红头文件,白纸黑字,能编?借给我一百个胆,我敢编?伙计,开玩笑也得有个谱,没谱的事,你不怕,我还想睡个安稳觉嘞。”
“睡,我也不是不让你睡。爱怎睡,睡死你,一觉醒不来,关我屁事。你给我报了这八毛就睡不着了?也不是你家的钱,怎这么霸道。”
“谁霸道?你才霸道。公家的钱你想要就要?也不是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