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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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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礼又装上一袋烟,坐在桌前闷头抽着。水烟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一个得了哮喘的病人。兄弟三个只有他抽烟,而且只抽水烟袋,不抽纸烟,嫌纸烟太平稳,不够劲儿。“有些话,我想了好些天,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家义、家廉都定神看着他。家礼长长吸了口烟,一开口说话,烟雾从他嘴里丝丝缕缕冒出来。“老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你们天天在外头跑,万事都要当心,别太年轻气盛。家义要是愿意,最好回来跟我一起盘这个铺子。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还真有些拉不开闩。”
  家义像突然受了惊吓,眼睛大睁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恨不得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跑掉,连说:“不行,不行!指望我你算是指望不上,对药理我简直一窍不通。”家礼说:“不会我可以教你。”家义还是“不行不行”地喊着,急得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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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一章(3)
他上个月刚交了入党申请书。支部书记把他找去谈话,指着他的申请书说:“小汪,从这份申请看,你对家庭的认识可不够深刻呀。不能认清它的剥削阶级性质,你还咋跟它保持一种正确的关系?”家义诚惶诚恐地辩解道:“我家里只是个开药铺的……”书记没容他说完,很严肃地打断他:“开药铺的咋啦?穷人别说开不起药铺,又有几个是吃得起药的?那些开药铺的钱都是哪来的?一家十几口人,不做工,不种田,靠着一间药铺就能生活得有滋有味儿。这里面有没有盘剥?”
  家义低着头,无言以对。这些问题,他从没深想过。父亲在时,由父亲当家,父亲不在了,由大哥当家,他还真不清楚吃穿用度的来源。让书记这么一说,他也有点恍惚了。临走,支部书记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小汪同志,改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想加入组织,你得做好脱掉几层皮的准备!你得背叛你的家庭。”这次谈话,“背叛”两个字像楔子一样进家义的意识,就像牙缝里卡进一根鱼刺,让他时时感到一阵不自在。
  家廉在一边儿替家义帮腔:“大哥,你可不能束缚二哥的手脚。他能写会画,笔头子快,又吃得苦。外头人都说他是个人才。”家礼说:“这铺子就不要能干,能吃苦的?”家廉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你可不能光看着自己鼻子跟前针尖大那点事儿。你一个益生堂才多大点儿?”他的神情惹恼了家礼。家礼把水烟袋往桌上一顿,说道:“行啊,益生堂庙小,容不下你们两个活菩萨。我做大哥的,也无非是替你们瞎操心。”家廉忙说:“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二哥不适合在屋里做事。”他比两个哥哥都要胖些,面颊上一边一个酒窝时隐时现,看上去总像在笑着。家礼表情缓和了些,问他:“你考学的事到底咋样了?”家廉说:“能考就考,考不上就在屋里找个工作,反正现在到处都是机会。”
  云层越积越厚,堂屋的光线显得更加灰暗。家廉心急火燎地站起来说:“乡下回来的人要集中开会,我得走了。”家礼说:“天快要下雨了,把药簸箕收进来再走。”家义说:“叫他走吧,我来收。”
  家廉刚出门,门外一个声音边喊边进来:“汪掌柜在屋里没?汪掌柜在不在?”没等家礼迎出去,人已经进了堂屋。家义见他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两只大眼睛上顶着两道重眉,认出是养兴谦的掌柜梅秀成。家礼边让座边说:“稀客,稀客。哪阵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梅秀成尽管面带微笑,眉宇间依然透出一股傲气,说道:“晓得是稀客,也不到门口迎迎?”他见家义也在,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家义早就站了起来,心里不知怎的怦怦直跳。
  养兴谦解放前经营山货,在老河口和襄樊都设有坐栈。梅秀成是他们这一房的长子,还有个弟弟,常年在老河口、襄樊、武汉来来往往,负责坐栈的业务。养兴谦铺面在北大街,宅院却安在临水的南关,离益生堂不足二十米远。有一年梅秀成母亲病重,需一味中药解疾,是家礼在四川费尽周折替他谋到手。从此他与家礼有了过往,见了谁总说家礼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他有两个妹妹,大的叫梅秀琬,小的叫梅秀玉。梅家有钱,家里的女孩子全都送到学堂念书。梅秀琬虽是闺中秀媛,学业却不让须眉,深得老师器重。茅山解放前夕,她邀上同宗的两个堂妹,沿着盐大路步行到了四川,在那儿念完大学后,在一个中学里谋到份教职。前番给梅秀成来了封信,说是已经和魏旷臣的长子魏学思在四川完了婚。
  这魏旷臣绰号魏矮子,在茅山人心目中是个奇人。家里世代书香,太祖中过举人,后在福建做官,官至候补知府。父亲是清末选拔贡生,人称“贡爷”。他本人解放前在省城的新学堂当过校董,抗战爆发后回到茅山,从此淡出江湖,在家设坛授课,以教书为生。茅山有些学识的人,多半都在魏旷臣的戒尺下启蒙。但凡他一上街,每遇学生给他鞠躬,作揖,他都得一一点头还礼。学生偏又很多,走不了几步遇见一个,一点头;再走几步,又是一个,又要一点头。茅山人由此妙出一歇后语:魏旷臣上街——点点头。
  茅山人注重教育,对读书人都以先生相称,羡慕中透着敬重。对有钱有势的人,则称大人,尊重里带着疏远。梅秀成得知妹妹做了魏旷臣的儿媳,心里异常高兴。家慧嫁的是魏旷臣第二个儿子魏学贤。不同的姻缘把寻常的关系变得特殊了。
  梅秀成说:“你妹子跟我妹子如今成了妯娌,我们两家关系更是非同一般。明儿我请几个朋友来家里坐坐,你可一定要去。”家礼连说:“去,去,一定去!”梅秀成手里握着把黑纸折扇,一面画着几茎腊梅,一面用小楷抄着王适的《 江滨梅 》:忽见寒梅树,开花汉水滨。不知春色早,疑是弄珠人。他握着扇子对家义拱拱手,说道:“汪先生也去赏个光。”
  家义和梅秀成虽然认识,平常却少有交往,他笑着用不确定的口气说:“我就算了吧。”梅秀成说:“去,一定要去。”他的兴致很好,需要有更多的人来分享他的这份快乐。家义谦恭儒雅的态度,也颇令他好感。家礼一旁说:“恭敬不如从命。梅掌柜亲自开这个口,你就别推辞了。”家义还在踌躇:“我怕我去不合适。”梅秀成把手里的折扇一合,在掌心叭一下拍个响,站起身道:“有啥不合适的?都是街坊邻居。我看就这样定了。眼见着要下雨了,我得赶紧走。”家礼说:“就在这儿吃个便饭吧。”梅秀成挥挥扇子。“免礼,免礼!”走到堂屋门口又回头叮嘱一句:“别把日子记错了,后天中午。”家礼说:“你放心,风雨无阻。”又对家义说:“你赶紧把药簸箕收了,我去送送梅掌柜。”


  
益生堂 第一章(4)
家义一个人来来回回往堂屋里收着药簸箕。玉芝进来,发现他手里忙着,脸上眼里却都是笑,不免疑惑,问道:“他二爹,遇到啥好事儿了,这么高兴?”家礼惊得猛一抬头,慌乱地掩饰道:“刚刚梅掌柜来了,请大哥隔天过去吃饭。”玉芝不经意地说:“前儿在街上听人说,醉和春的丁掌柜托人给他儿子做媒,想娶梅掌柜的二妹妹,叫梅家二姑娘给回了。”家义紧张地问:“就是做酒的醉和春?”玉芝说:“是啊。不是他们,谁敢上养兴谦求亲?”家义又问:“梅家二姑娘为啥不愿意?”玉芝说:“这我倒不知道。梅掌柜对这个妹妹宠爱得很,啥事都顺着她,她说好就好,说不好就是不好。”家义装作随意地说了句:“她这么大脾气,将来谁家敢娶呀?”玉芝说:“你可弄错了,梅家二姑娘可是少有的好性子。每回我跟你大哥去,都是她端茶倒水,递烟拿吃的,礼数周到得很。醉和春的小儿子还真是配不上她。”
  家礼送完客从外面进来,玉芝和家义还在说话。他站在天井里望望天,说:“快搬,雨眨眼就到了。”果然,没等话音落下,屋瓦上响起一片哗啦啦的雨声。三个人小跑着把最后两个药簸箕搬进堂屋。
  家礼问:“梅掌柜那儿你去不去?”家义反问道:“你看呢?”家礼说:“没事儿还是去吧,梅掌柜是个要脸面的人。”家义装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说:“那就去呗。”
  梅秀玉从小得过小儿麻痹,留下后遗症,左胳臂比右胳臂要细许多,干活吃不住劲。不过上帝往往给有残缺的人更多美貌,梅秀玉虽说体质弱些,却比梅秀琬生得妩媚,娇柔。梅秀琬去四川时,她缠着也要去。梅秀琬说:“行,你把自己穿的换的收拾好,天黑早点睡,明儿一早我叫你。”她真的学着梅秀琬的样子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包裹,谁知第二天早晨梅秀琬偷偷溜了。梅秀玉守着那个带不走的包裹坐在自己屋里哭得不吃饭。梅秀成说:“你跟你姐不一样,你有残疾。娘死的时候交待过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要真走那么远,我还咋照顾?”梅秀玉不敢说我不需要你的照顾,那样等于把大哥几年来对自己的照顾一笔都抹了,可是她的心是和姐姐一样能飞的。
  她和家义第一次见面是在庙会上。那时她还小,长得很灵秀,右眉头一颗痣,很招人眼,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因为是养兴谦的小姐,人多眼杂的场合一出现,总能引起些波澜。家义就在人家的指指点点中认识了她。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像石子丢进河水里,扑通一声微响,两人的心里从此都失了平静。以后再遇庙会和清明踏青,彼此就在人群里互相寻找,眼睛比什么都忙乱。等四目一对,相视一笑,心里立时都像春天开着花的原野一样,色彩斑斓,一片明亮和灿烂。相见的机会很少,想见的心思却多。梅秀玉想到自己的残疾,不敢有任何奢望。家义想到梅家的财势,思虑益生堂恐难匹配,想要上门提亲的念头起了无数次,又打消了无数次。两个都是心思繁复的人,只能默默忍受相思之苦。有时在街上偶尔遇见,眼波一闪,梅秀玉几乎就要晕厥。回到家里,想到母亲死得早,姐姐又离得远,两个嫂嫂口蜜腹剑。哥哥虽说疼自己,这些女儿家的心思却不好跟他细说,就不免默默地对镜垂泪。
  茅山人俗话:拔了萝卜地头宽,嫁了姑娘嫂嫂喜欢。醉和春上门求亲被梅秀玉回绝,两个嫂子都觉得气恼,故意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些老姑娘、尼姑子之类的闲话给她听。大嫂子说:“自己有残疾又不是不知道,回回媒人上门由着性子挑三拣四。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呀。”二嫂子接话说:“可不是咋的,一个姑娘家,二十大几了还在屋里呆着,自己不嫌寒碜,我们这些做嫂子的,也背不住外人嚼舌头。”大嫂子咬着牙说:“挑,挑,挑,挑得脸上抽了皮,就等着给人续弦做填房吧。”二嫂子嘴一撇:“那还不把梅家人的脸丢光丢尽。”
  梅秀玉坐在房里,手里捏着针,嘴唇快要咬出血来,张眼看着四壁,就觉自己活生生是一只锁在笼子里的鸟,空有一颗高远的心,怎么扑腾也飞不上天去,心里凄楚地对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喊着:“来救我,来救我!”白丝绢上的牡丹还只绣了一片花瓣。一滴眼泪落上去,把亮晶晶的丝线濡得失了光彩。
  梅秀成恰在这时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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