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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法是错的。我并不为自己花了力气而可惜:我到底弄清了人家的说法并不真实。
我性情随和,兴趣广泛,和世人没有两样。别的民族的不同生活方式,正因其多彩多姿而深深打动我。每一习俗都自有其道理。无论用的是锡盘子、木盘子或陶土盘子;食物无论是煮或烤;不管下的是牛油、胡桃油;不论是冷盘或热食,我都视之如一。正因为这样,临老了,我便抱怨起我这种豪放的吸收力来。我需要佳肴、美食以改变我不辩精粗的胃口,有时也为了免得增加肠胃负担。我在国外的时候,人家出于对我表示礼貌,问我要不要吃法国菜,我是不领情的,我总是到外国人最多的餐桌就座。
我们有些同胞抱着这种荒谬情绪:一看到不同的事物形式便大惊小怪,我真为他们感到赧颜。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之后,就好象如鱼失水似的:无论到什么地方,他们都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对外国人的生活方式表示厌恶的态度。他们在匈牙利遇见一名法国人,大家便来庆贺一番,聚在一起亲亲热热,大肆指责他们所见到的野蛮习俗。既然不是法兰西的习俗,怎么能不野蛮?能发现这种野蛮的习俗加”“以谴责的人还是最聪明的哩。大部分人的偶然出行不过是去而复返而已。他们把自己封闭起来,谨小慎微,沉默寡言,不与人交往,深怕自己感染了异国的空气。
我这样谈他们的时候,我又想起有时见到的某些青年廷臣的情形,那也有相似之处。他们也只和自己的那伙人交往,把我们视作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不屑一顾,或以怜悯的眼光看待。你要是不让他们谈朝廷的明争暗斗吧,他们就会茫然若失,不知谈什么好。他们会在我们面前表现得相当幼稚,正如我们在他们面前显得十分笨拙一样。“一个有良好教养的人应该是见多识广的人。”这话说得再好不过了。
与此相反,我出门旅行是因为对自己的生活方式感到腻烦。我到了西西里就不去会斯尼科人(在家里的斯尼科人已经够多了)。我要会的是希腊人,波斯人。我和他们打交道,考察他们。我融合到他们当中,在他们身上花力气。而且似乎我所见的习俗,大体上都是和我们自己的习俗媲美的。当然,我的探奇还不深入,因为我离自己的家门不算太远。
初恋萨拉
《现代家庭》
蒋成红
新学年里,她和我同桌,一个过去似曾相识的小姑娘,只是从没正眼瞧过她。可那天,我睁大两眼,对她凝视,不料她投来的目光绝然冷漠,好一个令人肠断心碎的美人。
“你看什么?”她问,又问了一次。
时隔良久,我才反应过来;时隔更久,我才结结巴巴答道:“没——没什么”。说完立刻转过头去,怕被她冰蓝色眼睛又给迷住,呆呆的像块石头。
她叫萨拉,这名字在我嘴里反复咀嚼,一遍遍细声呼唤,如同祈祷一般。何以会如此迷恋她,那时我才九岁,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当时是五十年代,还没有儿童不宜的影片,混混沌沌的我,每当看见萨拉走近时,便心跳加剧。不知怎么搞的,我还老想寻找她去了哪里,那份焦急烦躁的感觉和伤风症状十分相似:头晕、战栗、不思茶饭、紧张得恶心。
我们过去曾是邻居,也一起上过课。过去几年里,对她这种小姑娘不屑一顾可谓易如反掌,但这一次却太难了,这个萨拉令我神魂颠倒,就好像另外一个我看见了另外一个她。
撩拨我的还不光是她的姿容,每时每刻,无论有无机缘,我会温习与她相见的时光,于是又有了令人吃惊的发现——姑娘们的特殊气味,萨拉的气息尤其馥郁甜美,不像我们男孩,因为老在沙地里打滚,身上发出阵阵腐湿味。这一新发现令我头晕目眩。
深夜,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渴望白天快快来到,可以去学校里拉她的小辫,对她扮鬼脸,在她的作业本上胡乱涂抹,使尽招数,让她明白我已为她费尽心机,操碎了心。
数月之后,我开始感到自己已经坠入爱河,只是还没到坦白承认的地步。班上每个人都已有所觉察,但没人说破真相,岂料却被萨拉道破天机。
一天午休时,在朋友们的拼命鼓动和怂恿下,我又开始大声讥讽笑骂萨拉。突然,她跑到我跟前,两手放在屁股上,撅起漂亮的小嘴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稍纵即逝,可不像人们所说的恍若永恒那么久长。日后回想起来,倒是意犹未尽,那一幕幕各不相同角度的画面展现眼前,就像汽车相撞的慢镜头,眼睁睁看着它向你驶来,你却束手无策,头脑一片空白。
四周静极了,萨拉悄悄说道:“妈妈说,当一个男孩取笑戏弄一个女孩时,就表明他打心眼里喜欢她。”说完转身走了,只留下她的漆皮鞋拍打地面的声响。
一阵哄笑打破沉寂。想要否认这一事实,已经不可能了。我笨嘴拙舌站在那儿,微风袭来,尽管我已被钉立在那儿,却有快要昏倒的感觉,时间真的凝固了。
当我缓过气来时,世界已经改变。
初夏,我从知青屋前走过
散文
王前锋
如诗如梦的岁月,是在春天度过,而——景象依旧,只是门前的扎根树高了许多,绿了许多,这高高绿绿,给人好些陌生和忧伤。
小院门虚掩着,门下似有似无地沾了些绿色苔痕,还是那松木门,还是那赚取了我们好些手温的铁色门环,甚至,透过层层裉色了的门联纸,还能依稀看到我们当年留下的豪言壮语……一只小狗无声地走过来,惊愕地打量着我,呵,这不是当年的小狗……依着门框,便有隐约的锣鼓点儿传来,若断若续,飘渺如仙,我醒悟了,这是当年排演的锣鼓,却依旧是这么激动人心,再细听:悠扬的长笛声里,夹杂着几声咿呀的二胡,好熟悉,这二胡是阿萍拉的,她聪明,有悟性,凡是乐器,不用教,一摸就会。几人当中,只有她知道闵惠芬,因此,也只有她懂得《江河水》……青蛙跳进水里,门前的石阶上,有一个女正在洗菜,影子倒映在水里,碧波溶化着她粉红的上衣,呵,这不是阿萍,她总是爱穿淡黄的,她也不是这般瘦细,她丰满,手臂浑圆得似刚铡出水的香藕,而且,她不爱沉默,劳作时,总爱哼唱着不知什么时候从田里学来的那支优美的情歌……眼前是夜色,月光如水漫开。当年大家坐在院子中央纳凉,谈论今年谁走了,明年推荐该轮着谁,谈得好抑郁好沉重。我说:“将来你们都走,统统都走,将这知青屋留下来,留给我和阿萍。”大家笑我,笑声中,阿萍用她那小巧的拳头极有分寸地捶了我一下。我说的是真话,真的,当时只有我和阿萍出身不好,于是领导便对我们不好,命运便对我们不好,但是阿萍好,那些值得记忆的夜晚好,那些夜晚美妙的月光好。
日子并不好过,阿萍的手艺也并不出色,但由于饭是阿萍做的,大家便吃得很香,有时大娘送过来一碗萝卜菜,我们就这么狼吞虎咽地对付着又粗又硬的糙米饭,然后拍拍肚子荷锄走向广阔的原野。一碗萝卜菜算什么,可阿萍却在小本子小记着:“有一天,我要报答。”于是大家就羞她,她的脸便很红很红,很窘的样子显得极好看。那时的早霞和晚霞多美多亮呵,日子虽苦虽累却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阿萍……这以后,再也无人提到要走,因为阿萍真有可能要住下来。这样大家便争着打扮这土墙瓦顶的知青小屋。窗口的大口罐头瓶里,不时有人带回来一束花,随着季节的变更,或是紫云英,或是马兰菊,甚至荞麦花,大家都没说这是送给阿萍的,但似乎又都是送给阿萍的,只是香得很苦,整个小屋的气氛就似一首朦胧的抒情曲,又似一首淡雅的田园诗……阿萍极爱花,鼻子贴在花上,一副陶醉的样子:“呵,好忧伤的小精灵……”显和又惊奇又喜欢,那充满感激的神采使小屋又明亮又温馨。不过大多时候阿萍不是欣赏花,而是然后挂在胸前,像项链,挂在身上,似耳环,再自得其乐地来一段优美的样疆舞……明月东升,清风拂面,加上阿萍亲自给我们拾掇的一小碗豆角,一小碗菜瓜,那真是一个美丽得妙不可言的黄昏。从那时起,美丽而多情的阿萍似乎就是这小屋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了。
为了留下来,哭过,笑过,埋怨过,又幻想过,在日月分明的春种秋收里,大家似乎总在做着一个朦朦胧胧的温柔之梦,大家都是那么自信,然而梦醒的时候,阿萍就走了。她当然不可能被推荐走,但时间只过了一个年头,她就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四季都开着杜鹃花的大别山,那里有一个省办的气象学校。走的时候,男同胞们自然都笑着祝贺她,第一次那么勇敢地把自己的手与阿萍的手紧紧相握。阿萍本当高兴,可却是泪水汪汪:“我真的不想走,可就这么瞎碰碰上了。”她给我们做好了最后一顿饭,挑满了最后一缸水,喂饱了仅有的两只鸡,哭着和扎根树比比高,和小狗亲亲嘴,然后凄凄楚楚地像一株春柳那样,向我们挥着手、挥着手,渐渐将自己消融在初春的那一片淡绿之中……今天,我来的时候,正是初夏,这也是我人生的夏天了。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是来寻找那些美好的记忆,也许是来寻找当年在此失落的梦幻和情思。阿萍说过:“我一定还会来……”可现在里屋的门上着锁,一切景象都在暗示这知青小屋不再属于我们,一种怅然若失之情便似浓雾一般缭绕心头久久不散。我能看得见当年那皎洁的月华,能听得见当年那铿锵的锣鼓,可是美丽多情的阿萍呢?阿萍那温婉灿烂的歌呢……这是我的故乡世上最美的地方快快来吧,年轻的小伙子让我们变做坡上的牛羊歌是那歌,可不是阿萍唱的,抿一口五里大塘的清水吧,今夕今宵,带我走进缠绵美丽的梦中……
窗前的青春(外六则)
席慕蓉
窗前的青春白色山茶花理想明镜岁月再会给爱亚的信窗前的青春青春有时候极为短暂,有时候却极为冗长。我很知道,因为,我也曾如你一般的年轻过。在教室的窗前,我也曾和你一样,凝视着四季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校园,心里猜测着自己将来的多变化的命运。我也曾和你一样,以为,无论任何一种,都会比枯坐在教室里的命运要美丽多了。
那时候的我,很奇怪老师为什么从来不来干涉,就任我一堂课一堂课地做着梦。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也和今天的我一样,微笑着,从我们年轻饱满的脸上,在一次次地重读着那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青春呢。
白色山茶花山茶又开了,那样洁白而又美丽的花朵,开了满树。
每次,我都不能无视地走过一棵开花的树。那样洁白温润的花朵,从青绿的小芽儿开始,到越来越饱满,到慢慢地绽放;从半圆,到将圆,到满圆。花开的时候,你如果肯仔细地去端详,你就能明白它所说的每一句话。就因为每一朵花只能开一次,所以,它就极为小心地绝不错一步,满树的花,就没有一朵开错了的。它们是那样慎重和认真地迎接着唯一的一次春天。
所以,我每次走过一颗开花的树,都不得不惊讶与屏息于生命的美丽。
理想我知道,我把这世界说得太理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