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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让她获得了高宗的信任,能够走得更为长远,但始终势单力孤,一切权力均来自于皇帝。高宗的身体已经相当衰弱,需要借助武后来处理朝政,但对武后权势的增长仍存戒心,既要用她,又要防她,关系微妙,态度暧昧。如今太子羽翼已成,事事自有主张,不再需要这个母亲来指手画脚,如果高宗再不明确表态,她作为皇后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参与朝政?又有什么资本继续停留在竞技场上?
此外,母亲杨氏的死也给了她不小的打击。武后一生受杨氏影响甚大,爱好文史不喜针线的习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格,都来自于杨氏的遗传。在武后夺嫡争宠的关键时刻,杨氏忙内忙外,收集信息,监视政敌,笼络支持者,为女儿很是操劳了一番。裴行俭和长孙无忌等的密谈就是通过杨氏转告给武后,导致裴行俭被贬的。如果说武后的奋斗历程上曾经有得到过家人的助力而不是阻力,那就是来自于杨氏了。所以武后虽然淡漠亲情,但跟杨氏的关系一直很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本不该受俗务影响的母女之情也渐渐变了质。魏国夫人之死虽然瞒过了高宗,却瞒不过和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贺兰敏之,深知武后性格的杨氏也不可能没有怀疑,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保护好外孙贺兰敏之而已。然而贺兰敏之轻佻叛逆,屡屡挑衅武后,如果依照武后的性子,敏之早该死了几十次,只是碍于杨氏的面子,不得不隐忍。天长日久,积怨在心,母女亲情也就降到了冰点。直到杨氏去世,武后才发现世间除了杨氏,竟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不计私利地帮到她,天地之大,她竟孤独得如此彻底。既无外戚之助,又无重臣支持,内外交困的武后索性赌上一赌,如果高宗存心收回他交给武后的一切,现在正是机会。
高宗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除了久病不愈的风疾和肺病,又新近染上了疟疾。在病患的折磨下,一向现实的高宗也起了乞灵于丹药延年益寿的心思,幸为宰相郝处俊所谏止。以高宗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单独掌握朝政。当时太子弘已经大婚,又有一班忠心耿耿的大臣辅佐,从各方面看,都完全可以成为一位贤明而受人爱戴的君主,如果高宗甘心放手的话。然而权力的滋味是如此甘美,没有人能轻松容易地放低。若干年前曾经打算废后为此还赔上宰相上官仪一条性命的高宗,此时却改了主意,选择仍然维持现状,继续让武后充当自己的代言人,指望通过皇后和太子之间的互相制衡来保持自己对朝政的影响力。武后避位的请求被驳回,上元元年更上尊号天皇、天后,进一步确认了武后在朝中的地位。至此,夫妻、父子互相牵制、共同执政的三角形政局已然形成。从唐帝国日后的风云变幻来看,便能明白睿宗及时退位让儿子李隆基登基对于肃清太平公主势力起了何等重要的影响。这,怕也是血和泪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吧!有了玄武门兄弟相残的血案,才有了宁王甘愿让三弟李隆基为太子,最终兄弟和睦大被同眠的佳话。有了武后杀子夺位的惨烈,睿宗才会在感觉自己力不能及之时,甘愿提前退位以保障皇位传承的稳定。
高宗既然决定在妻子和儿子之间走钢丝,对于武后执政也就采取一面抬举,一面打压的策略,这边厢驳回武后避位的请求,那边厢又频频下诏太子监国。许敬宗退休引发的风波才平息,围绕他去世如何拟定谥号又成为武后和朝臣角力的战场。先作为李治的东宫旧人,后作为武后的忠实盟友,许敬宗在高宗朝可谓位极人臣。他可以随意出入禁中,骑马入朝,这样的恩遇,只有李绩才能相比。泰山封禅,也是他和李绩出任封禅使。许敬宗在官场上颇识进退,很有分寸,因此在拥立武后的翊赞功臣都先后被高宗舍弃之后,仍然能够屹立不倒,善始善终。除此之外,他的物欲、色欲、和名利欲,实在和李义府不相上下。李义府为了钱财公开卖官鬻爵以至被人讥为“铜山大盗”,垂涎美丽的女犯人以至逼杀大理寺臣,气愤世家大族瞧不起他怂恿高宗颁布禁婚令,好恶强烈到最后惹恼高宗落到可悲的下场。这些都可以在许敬宗身上找到共同点,只是许敬宗压榨的对象是他的家人。在家族中,他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许敬宗对于金钱的贪婪,驱使他把女儿嫁给蛮夷之子以索要大量钱财,还曾因此受到弹劾。如果说这是他长期贫贱实在缺钱也可以理解,后来他已贵为宰相,权势无人能比,还会因为贪图巨额聘礼而把另一个女儿嫁给出生奴隶的将军,这人的物欲实在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许敬宗得志时已经六七十岁,史书上用“好色无度”来形容他的欲求。他曾经建造飞楼七十间,让家妓骑马在楼上奔走,以此为戏。老父少妻的结果是跟他的子孙争风吃醋,为一些有的和没有的风流韵事先后奏请把儿子和孙子流放岭南,导致他们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和李义府一样,许敬宗素以才华自诩,功成名就之后,他以超乎寻常的高傲来表示自己的轻蔑。跟人说话总是装着不认识别人:“对不起,我耳朵背,记性又不好,总是记不住你的名字。不过呢,如果你是曹植、刘桢那样的才子,就算只见过一次我也一定记得你。”李义府的好恶表现在他对支持自己的人死心塌地,对于他瞧不上的人傲慢无礼,许敬宗的好恶则表现在他随意涂改史书上,亲戚好友一律涂脂抹粉,政敌一律百般诋毁,史书完全成了他做人情的卖菜篮子。在官场上许敬宗左右逢源,接连扳倒权臣长孙无忌、褚遂良、上官仪,给他弄得罢相的宰相少说也有5、6位,手段的狠辣阴险就算号称笑里藏刀的李猫也得甘拜下风。李义府张狂放肆,毫无顾忌,最后全家都被流放,孤零零地客死异乡。许敬宗却得享高寿,还得到死后陪葬昭陵的荣耀。然而这两人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自负才华却长期被人看不起的寒士,一旦得志都以疯狂的追名逐利来满足自己的欲壑难填,用欺凌他人来报复世界,寻求心理上的平衡。年轻时的折辱坎坷,造就了他们畸形的性格,才子一旦抛弃了道德和良心,行事往往比恶棍更为可怕。而能够收放自如地驾驭许敬宗和李义府的武后,又是何等的旷世怪杰,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许敬宗的所作所为,早已惹得清流不满,借着给他商定谥号之机来个整体发作,说他“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貊。按《谥法》,‘名与实爽曰缪,’请谥为缪。”平心而论,这个谥号按许敬宗的作为还真当得起,可是心腹重臣一旦去世就背这么个名也未免太不给武后面子。还陪葬昭陵呢,名与实爽曰缪,指言名美而实伤,葬礼越隆重就显得越可笑。可恶的博士学士们还坚持不改,说谥号为缪都算给许敬宗面子了,真要论起来应该更差才对。朝廷没法,只好召集五品以上的官吏全部参与,集体商议,最后来了个折衷,“既过能改曰恭。请谥曰恭。”总算勉勉强强让这位重臣的身后事不至于变成笑话。不过,要闹到召集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吏集体商讨才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也侧面反映出武后在高层官吏中的支持率并不高。如果没有当初泛阶这一手让大批寒士入仕收买人心,事情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尚未可知。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终了。第二年,高宗突然颁布诏令,称许敬宗记史颇多不实,命史官重新修改,而这次任命的修史专员正是李义府的死对头——刘仁轨。现在的刘仁轨可不是当初那个屡遭李义府陷害,即使对方已经被贬流放,自己又立有大功,仍然不敢返回长安的可怜虫了。他已经官拜宰相,又屡屡奉诏出征,出将入相,掌国权柄。以他来监修国史,可想而知必然会对某些人和事重新评价。武后敏锐地感到,情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了。
上元元年,高宗把祖宗封了个遍,然后自称天皇,武后为天后。塞给武后这根胡萝卜,紧接着就来了记闷棍,下诏恢复长孙无忌的爵位,陪葬昭陵,并以长孙无忌的曾孙长孙翼承袭赵国公的爵位。这是刘仁轨封诏修史的第二年。一环扣着一环,一连串的攻势几乎让武后喘不过气来,避位被拒的后果就是她在竞技场上继续呆下来,面临一重接着一重的巨浪。现在的武后,才真正深切地感受到朝中无人的无助,也让她看清了眼前的路:
第一、 她必须掌握政权,宰相中一定要有人支持她。
第二、 她必须掌握军权,才能在必要时威慑他人。
如果做不到这两点,她将永远无法执掌大权,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但当时的宰相以刘仁轨为主流,另外几位宰相戴至德、张文瓘为太子宾客,郝处俊为铁杆反武派,无一是武后心腹。既然暂时无法在宰相中安插人手,武后便别辟蹊径,以爱好文学编纂书籍为名,招纳了一帮学士作为自己的死党,这就是日后掌国权柄、号称“内相”的翰林学士的前身——北门学士。
(本节未完待续)
一般认为,武后建北门学士是受了李世民开弘文馆招揽十八学士的启发。武德四年后,当时尚为秦王的李世民恃其平定天下之功,阴蓄夺嫡之谋,遂以自己戎马倥偬,未能熟知经史为由,特开文学馆,延揽四方贤才,分为三番,每日引见,与他“讨论文典”。其中声名最著的有十八人,为首的即是日后成为贞观名相的房玄龄与杜如晦。打着“锐意经籍”的名号,实际上是为自己延揽私人智囊团,参谋帷幄,在讨论文学的合法外衣下为李世民夺嫡作准备。及至李世民登基之后,这班人以从龙之功,多位列宰辅,迅速实现了政权的交接,保障了局面尽快稳定。
武后见心腹宰臣先后衰老凋零,便援用前朝故例,延揽了一帮资历较浅的文人来帮她编写书籍,以教化人民。以往召集博学鸿儒写书,多依靠州县的推荐而定,但这批学士都是武后亲自选拔,召入禁中,为她继续编写武则天系列丛书。初为皇后期间武则天编写的大多是《古今内范》、《孝子传》等着眼家庭伦理的书籍,现在她是掌国辅政的天后,编写的便是《百撩新诫》、《臣轨》等训诫臣子的书籍了,显示出武后的调教对象已经从儿子媳妇扩大到了朝臣的范围。这些学士大约为武后编纂了一千多卷书籍,落名都是“大圣天后亲撰”,其中最著名的是《臣轨》一书,教导臣子该如何忠诚于君主,常常跟李世民写给李治看的《帝范》一书合出,称为《帝范臣轨》。不过编书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以这些学士的官职和声望而论,对于朝政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武后以入内编纂为名,密令他们参决朝廷奏议和百官表书,以分宰相之权。因为朝臣上朝是从南门进入,这些学士在武后特许下可以从北门,也就是玄武门进入,故被称为“北门学士”。北门学士实际上就是武后的私人内阁,在武后的精心培植下,隐然成为朝廷新贵,主要有刘祎之兄弟、周思茂、元万顷、范履冰等人。这些人因为掌握武后私密太多,在武周革命前后,被武后假酷吏之手一一诛杀。元万顷太后掌政时迁凤阁侍郎,坐诛。范履冰,载初中坐举逆人被杀。周思茂,垂拱中下狱死。刘祎之以宰相之尊,垂拱三年赐死于家。
李世民以藩王之身志在夺嫡,故开文学馆延揽十八学士,武后延揽北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