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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谁?”黛玉靠近惜春,问道,“怎的从没见过的样子?”
“她啊,是蓉哥儿的媳妇,姓秦,乳名可卿的。蓉哥儿是我大哥的嫡子。”惜春笑道,“林姐姐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娇娇怯怯的样子,行事最是妥当的了,又素来温柔平和,老祖宗曾说过,她当是咱们两府重孙媳中的第一人呢。”又道:“中秋节那会儿不巧的很,秦氏身上突然不得劲儿,连床都下不了了,也没来西府赴宴。她那样子的性子,若不是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再也不肯不挣扎着过来的。所以,林姐姐才一直没见着她。秦氏这样的人物,配给蓉儿,倒是可惜了呢。”说完,惜春倒是叹了一声,极惋惜的样子。见惜春小小年纪,却偏偏做出这副老成的样子,黛玉心里不免好笑,嘴角也跟着上扬了几分。
“这个秦氏听说是从善堂被抱回去养着的。琏爱嫂子与她的关系最好了,据说两人未出阁之前便是手帕之交。”湘云听见黛玉在问惜春有关秦可卿的事情,便插了一句,白皙的素手自盛开的红梅上轻轻拂过,带起一缕花香袭人。“秦氏这样子的风采,便是我身为女子见着她也是爱得不行。”
黛玉听见这些,再抬首去看向被凤姐儿挽着并肩走在一起的秦可卿时,眼里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思绪。这个秦氏,让自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行诸人于会芳园里游玩,先茶后酒的,倒是与平日里两府女眷小聚并无多少差别。
☆、159、九爷要打劫
琉璃厂位于四九城的南城一带,于正阳门外之西。厂制东三门,西一门,街长里许,中有石桥,是四九城里一处繁华之地。琉璃厂里,地基弘敞,树林茂密,浓阴万态,烟水一泓。街道两旁林立着书店、画坊、湖笔作坊、文房四宝堂、古玩店、以及别的一些各式作坊,又有临街的饭庄酒楼,胡同枝蔓。所有的建筑都扬着一股子远久清幽的儒雅味道。
韵古斋,是这琉璃厂里的一家经营古玩玉器的中等铺子。铺子并不大,只不过四间屋而已,但是铺子门头飞檐走壁的,铺面里面也是装饰的雕梁画栋的。韵古斋里出售的古玩玉器高端大气,这在整个琉璃厂里也是有些名气的,像那什么顾恺之画的《洛神赋图》、王羲之写的《兰亭集序》、鉴真和尚东渡时的手稿、则天女皇用过的宝镜、杨贵妃吹过的玉箫、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又有寿昌公主睡过的美人榻、同昌公主抱过的鹤鹊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最叫人津津乐道的是,韵古斋里出售的纯净度极高的玻璃制品和琉璃制品,更有平常人难得一见的来自番邦的商品,像是罗马的金银器、波斯的挂毯、琉球的玳瑁、苏门答腊的犀角象牙等等等等。这些东西的价值未必及得上那些古玩玉器,却胜在其稀罕。
这韵古斋的掌柜,叫作万富,是一个名字富态,脸盘儿富态,身材也很富态的中年人,成日里总是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仿佛万事不愁的样子。韵古斋里的几个小伙计,各个都是眉清目秀,见人三分笑,不管进店的客人买不买东西,都是伺候的极是周到殷勤。韵古斋里。上自掌柜,下至伙计,都是念过书的,肚子里很有些墨水。又是个顶个的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的。但凡进到韵古斋里的客人,在这掌柜伙计的一通天花乱坠的说辞下来,从来没有一个会空手而回的,或多或少的,总会心甘情愿的带回几样东西家去。
韵古斋的掌柜,万富是个精明的人,也有几分狡诈的底牌手段,韵古斋的主人于他有活命之恩,所以这人纵是有千般手段万般心机。也从没想过要背着韵古斋的主子私下里弄些什么猫腻出来中饱私囊。不仅是万富,韵古斋里的那些伙计曾经也都或多或少的得到过韵古斋主人的恩惠。再加上韵古斋的主人待手下人还算是大方,给万富和伙计们的提成不少,所以这韵古斋自开张以来,还从没发生过什么背主的事儿来。万富更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怎么打点好这个韵古斋。又按着韵古斋主人的吩咐,借着生意往来上的便利替背后主子收罗了不少的消息。
“掌柜的,掌柜的,”韵古斋的伙计小三儿“蹬蹬蹬”的跑进了后堂,冲着万富直叫唤,“小卫哥来了,您快出来啊……”
万富本要训斥几句的。一听“小卫哥”,立刻便哑了声,反倒是连忙抬脚跟着小三儿快步走了出去,路上还不停的问着“他是一个人来的?可说了是什么事儿吗?”之类的。
小三儿憨憨一笑,“小的一见小卫哥来了,就忙进来找您老了。前头那儿。丁老大正招呼着小卫哥呢……”
万富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没再说话,只一心加快脚步往铺子里走去。这位“小卫哥”可不是个等闲之辈,他可是主子爷跟前儿何顺儿何总管之下的第一人。在万富看来,这位“小卫哥”也是个有几分运道的。想他本是一个自外地逃难进京的小乞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福德,竟入了主子爷的青眼,只不到一年的功夫,俨然已经被主子纳为心腹之人。别看这位“小卫哥”年纪不大,却是个很有脑子的。又被何总管亲自领着调教,据说主子爷也经常提点他做事,如今这位“小卫哥”端的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几分大家子出来的规矩仪态,倒是再也看不出他曾是个乞儿出身的。
进到铺子里,万富正好见到小三儿口中的“丁老大”从偏堂的天字一号隔间里出来。偏堂里有好几个小隔间,专门是用来招待贵客、鉴赏宝物、商谈生意之用的。
“在里头?”万富冲着天字一号房努了努嘴,低声问道。
丁老大,本名叫丁立,因他在几个伙计里年纪居长,且是最早进韵古斋的,所以几个伙计尊他一声“老大”。只见丁立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的打听了一下,小卫哥这次过来是得了主子的吩咐,”丁立顿了一下,接着道:“好像跟东瀛那边儿有关的事儿……”
万富神色一紧,他也不再跟丁立说什么,只示意丁立跟着进屋伺候,然后便整了整衣裳,又正了正神色,方才推门进到天字一号房里去。
“哟,今儿个这是吹得什么风啊?把小李兄弟吹到我这儿来了?”万富一进屋子,便朗声笑道,“正好,前儿个得了九爷赏下来的茶叶,小李兄弟一起尝尝吧。”
说着,万富转头吩咐丁立去泡茶。
天字一号房里,李卫先是对着万富抱了抱拳,称呼了一声“万老哥”,接着又痞痞的笑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可见我这狗鼻子是不差的。”
万富忙道:“哪里哪里,是小李兄弟赏脸才是。”
两人又笑着说了一回客套话,等着茶过一盏之后,李卫方才说起正事儿来。
“戴先生回来了。”李卫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说的戴先生,指的就是戴铎。当日戴铎病重被客栈小二赶到大街上,又气又病又饿又冻之下,真真是命悬一线。若不是九阿哥命何顺儿及时将他送去医馆救治,后来又把人接回府里用好药培着养着,这人怕是早就没了。那戴铎的性情确实不出九阿哥所料,跟前世一样是个感恩戴德的。九阿哥依着前世对这人的了解,一番礼贤下士的谈话之后,更是被那戴铎引为知己,再加上之前九阿哥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摆在那里,戴铎几次推拒了九阿哥要将他引给太子爷,并借机出仕的提议,只一直尽心尽力的做着九阿哥府里的幕僚。只是,戴铎为人低调,九阿哥府里知道他的不多,只何顺儿李卫和伺候戴铎起居的几个小厮罢了。府外头,帮着九阿哥做事的几个管事也只大略知道有戴铎这么一个人,具体这人如何却是不清楚的,只知道自家主子爷很看重这人罢了。
“戴先生回来了?”万富也是吃了一惊,反问道:“戴先生这回出去,可是用了不少的时间了……”
“嗯,差不多有四五个月了。”李卫轻啜了一口茶,补充道。
“话说,戴先生怎么会对东瀛那块地儿起了心呢?”万富不无打探的问道,“那地方据说只弹丸大小,还没咱们云贵那地儿大呢。那里能有些什么呢?咱们铺子里也进了一些东瀛那块儿的特产,什么团扇啊、刺绣啊、还有那什么木屐之类的,若论做工还真不如本朝的东西呢。还有那什么刀,连竹子都砍不断,就是个样子货,真不知道……怎么就对东瀛那块儿起了心呢?”万富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很轻很轻了。若说万富自接手经营韵古斋以来,做的最亏本的买卖,莫过于这些产自东瀛的物件儿了。
李卫听了这话,眼皮子一撩,嬉笑道:“看万老哥这样子,那些大半年前进来的东瀛货是不好卖了?”
“何止是不好卖啊!”万富一听李卫的话,顿时就抱怨起来了,“根本就没人问好吧!那些个东西放在那里,根本就比不得进上的那些东西来得精致,连内务府里淘汰下来的陈年旧货都比不上啊……亏!真是亏大发了啊!”
万富心里只想说进这货的人,那眼睛十足十是长瘸的没了边儿的。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却是不敢露出只字片语的,谁知道同意进这些货的是不是自家主子爷啊……
李卫看着万富那胖胖的脸上满是纠结纠结再纠结的为难神色,肚子里笑得直转筋儿,他凑近到万富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倒是把万富惊得差点儿没跌下椅子坐到地上去,“什么?!你说什么?!主子爷要……”
万富一声惊呼,话还没说完呢,就叫李卫扑上去堵了嘴,“我的万老哥哎,您老悠着点儿啊,这事儿还只是主子爷的想头呢。”
万富瞪着一双本就圆的大眼,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李卫。半晌儿之后,他方才拉下李卫的手,困难的咽下嘴里的口水,小声的说道:“这,这,……主子爷,真的是这么说的……”
“真的!”李卫很坚定的点了点头,“真金白银一样的真。主子爷说了,他要去打劫!”
☆、160、毓庆宫里谈东瀛
毓庆宫里,九阿哥正翘着腿,坐在墨云阁二楼里的一张紫檀雕山水的罗汉榻上,悠哉悠哉的糟蹋着太子爷珍藏的好茶。
这墨云阁取代的是原来毓庆宫花园边的那个书阁。至于原来的那处书阁,自从出了完颜若兰那档子事儿之后,太子爷每每对着那处书阁,心里总是会发酵出各式各样的膈应腻歪,恨不能就此抹了这处的存在。如此想着,太子爷便叫人把那处书阁推到了,填平了,种上花,又栽了树,又在花园的另一头重新选了如今的这处墨云阁做了自己的书房。同时,毓庆宫里整体的防卫措施也全部跟着提升了上去,后院的那些侧妃侍妾们,还有各家的亲戚女眷们,不得太子爷的召唤,不准踏进前院半步,违令者可不是被罚俸禁足那么简单的,而是被直接关进夕院里去反省,至于要被关多久,那就要看太子爷的心情了……
九阿哥糟蹋完了一壶茶,也不客气,直接使唤起太子爷身边儿的小太监吉祥,叫人再上一壶好茶来。
吉祥瞅了一眼坐在书案那边的太子爷,见自家主子爷只一心看着九阿哥拿来的折子出神,听见九阿哥的话也没给半点反应,吉祥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顿时纠结成包子状,心道:主子爷啊,您的好茶可是要被九爷给糟践光了呀。只是吉祥的心里再怎么怨念,太子那里也没抬头给出半点表示。吉祥又不死心瞅了两眼,见自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