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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照你的意思。』张胖子紧接着说,『不过这不比讨偏房,要规规矩矩,按部就班来做,你们肯马虎,我媒人也不肯。阿嫂,这话是不是?』
『是啊,一点不错。张老板,请你吩咐。』
『那么我先讨个生辰八,阿珠今年十几?』
『道光个八年戊戌生的,今年十六。』
『那是属狗,雪岩属羊,羊同狗倒可以打伙,不犯冲的。』张胖子又问,『阿珠几月里生日?』
犯冲不犯冲这句话提醒了她。媒人讨了八字去,自然要去请教算命的,拿胡雪岩的八字合在一起来排一排,倘或有何冲克,胡雪岩自己或许不在乎,但他堂上还有老亲,不能不顾忌。最好预先能够把胡雪岩的八字打听清楚,自己先请人看一看,如果有什么合不拢的地方,可以把阿珠生日的月份、日子、时辰改一改,叫乾坤两造合得拢。
这样打定了主意,她便不肯先透露了,『张老板,准定这样办!』她说,『等我回到杭州,请人写好了送到府上去。』
『好,好,就这样。』
就这样三言两语,张胖子对女家的重托,算是圆满地交了差,走回中舱,避开阿珠的视线,向胡雪岩笑一笑,表示事情办得很顺利。
于是到了北新关前,等候王有龄的官船一到,讨关过闸,把王有龄和秦
寿门、杨用之一起请到张家的船上,一面在水波不兴的运河中,缓缓行去,一面由阿珠伺候着,开怀畅饮。
因为有秦、杨两师爷在座,既不能一无顾忌,畅抒肺腑,也不便放浪形骸,大谈风月,所以终席只是娓娓清谈。
这席酒从拱宸桥吃到临平,也就是从中午吃到晚上。宴罢又移到王有龄船上去品茗闲话,到了起更时分,秦、杨二人告辞回自己的船,张胖子跟着也走了,只有胡雪岩为王有龄留了下来话别。
虽只有几个月的相聚,而且也只是一水可航,两无可达的腰隔,但王有龄的离愁无限,除了感情以外,他还有着近乎孤立无倚的恐惧,因为这些日子来,倚胡雪岩如左右手,已养成『一日不可无此君』的习惯了。
不过他也知道,要胡雪岩舍却自己的事业,到他衙门中去当遇事可以随时商议的客卿,不但办不到,就算办到了,又置秦、杨三人于何地?因此,这条心他是死了,退而求其次,唯有希望常见见面。
于是他问∶『雪岩,你什么时候到湖州来?』
『不会太远。』他算了算日子,等阜康开了张,立即就要到湖州支看老张这方面的情形,『快则半个月,迟则月底。』他说。
『我倒起起来了。』王有龄说,『 前两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工夫问们。
你要在湖州开丝行,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本来想到了湖州再跟你谈。此刻不妨就说给你听。』
他把前后经过,细细讲了一遍,包括阿珠的亲事在内。事情相当复杂,王有龄一时还抓不着头绪,只是深感兴味地说∶『你搞的花样真热闹。』
『雪公,热闹都从你身上来的。』胡雪岩放低了声音说∶『丝行当然有你一份。』
『这不必,怕外面知道了,名声不好听。反正你我之间,无事不可商量,这些话现在都不必去谈它。倒是杨用之那里,你得想办法下些功夫。不然,他有他的主张,在公款的调度上,不无麻烦。』
『我早已想到了。不过,我仍旧要用雪公你的名义来办。』
『怎么办?』王有龄问。
『秦、杨两家的眷属,住在哪里,我都打听清楚了。我会派人照应,到时候该送东西送东西,该送钱送钱,他们家里自会写信到湖州,秦、杨两位知道了,当然会见你的情。那时候一切都好办了。』
『对,对!』王有龄欣然嘉许,『这样最好!我也不必先说破,等他们来跟我道谢时,我自会把交情卖到你身上。』
胡雪岩笑着说了句杭州的俗语∶『花花轿儿人抬人!』
『那么,』王有龄突然露出顽皮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让阿珠坐花轿?』
『现在还谈不到。走到哪里算哪里。』
『你太太知道这件事不?』
胡雪岩摇摇头∶『最好不要让她知道。』
『这一点我不赞成。』王有龄说,『你是绝顶聪明的人,总该晓得这两句话∶』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如今虽非停妻再娶,也得跟你太太商量一下才好。『
胡雪岩默然,觉得王有龄的话,有点打官腔的味道。
第八章
阜康钱庄开张了。门面装修得很象佯,柜台里四个伙计,一律簇新的洋蓝布长衫,笑脸迎人。刘庆生是穿绸长衫纱马褂,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地在亲自招呼顾客。来道贺的同行和官商两界的客人,由胡雪岩亲自接待。信和的张胖子和大源的孙德庆都到了,大家都晓得胡雪岩在抚台那里也能说得上话,难免有什么事要托他,加以他的人缘极好,所以同行十分捧场,『堆花』
的存款好几万,刚出炉耀眼生光的『马蹄银』、『圆丝』随意堆放在柜台里面,把过路的人看得眼睛发直。
中午摆酒款客,吃到下午三点多钟,方始散席。胡雪岩一个人静下来在盘算,头一天的情形不错,不过总得扎住几个大户头,生意才会有开展。第一步先要做名气,名气一响,生意才会热闹。
忽然间,灵光闪现,他把刘庆生找了来说∶『你替我开张单子。』
他随身有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只有他自己认识的符号,里面有往来的帐目,交往的人名,还有哪位大官儿和他老太太、太大、姨太太、少爷、小姐的生日,这时翻开来看了看,报出一连串户名,『福记』、『湘记』、『和记』、『慎德堂』等等。
刘庆生写好了问道∶『是不是要立存折?』
『对了。』胡雪岩问道∶『一共多少个?』
刘庆生用笔杆点了一遍∶『一共十二个。』
『每个折子存银二十两。一共二百四十两,在我的帐上挂一笔。』
等刘庆生办好手续,把十二个存折送了来,胡雪岩才把其中的奥妙告诉他,那些折子的户名,都是抚台和藩台的眷属,立了户头,垫付存款,把折子送了过去,当然就会往来。
『太太、小姐们的私房钱,也许有限,算不了什么生意。』胡雪岩说,『可是一传出去,别人对阜康的手面,就另眼相看了。』
『原来如此!』刘庆生心领神会地点着头,『这些个折子,怎么样送进去?』
『问得好!』胡雪岩说,『你明天拿我一张片子去看抚台衙门的门上的刘二爷,这个「福记」的折于是送他的,其余的托他代为转送。那刘二,你不妨好好应酬他一番,中午去最好,他比较清闲,顺便可以约他出来吃个馆子,向他讨教讨教官场中的情形。我们这行生意,全靠熟悉官场,消息灵通。』
刘庆生一叠连声答应着。胡雪岩让他出面去看刘二,正是信任的表示,所以刘庆生相当高兴。
第二天中午,刘庆生依照胡雪岩的嘱咐,专诚去看刘二,因为同姓的关系,他管刘二叫『二叔』。这个亲切的称呼,赢得了刘二的好感,加以看胡雪岩的面子,所以接待得很客气。
能言善道的刘庆生,说过了一套恭维仰慕的话,谈到正事,把『福记』
那个折子取了出来,双手奉上。刘二打开来一看,已经记着存银二十两,很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说?』
『想二叔照顾阜康,特为先付一笔利息。』
刘二笑了,『你们那位东家,想出来的花样,真正独一无二。』他又踌躇着说,『这一来,我倒不能下跟阜康往来了。来,来,正好有人还了我一笔款子,就存在你们那里。』
于是刘二掀开手边的拜盒,取出两张银票交到刘庆生手里。入眼便觉有异,不同于一般票号、钱庄所出的银票,仔细一看,果不其然。
那是皮纸所制的票钞,写的是满汉合壁的『户部官票』四字,中间标明∶『库平足色银一百两』,下面又有几行字∶『户部奏行官票,凡愿将官票兑换银钱者,与银一律。并准按部定章程,搭交官项,伪造者依律治罪。』
刘庆生竟不知道有些官票,因而笔道∶『市面上还没有见过,今天我算开了眼界。』
『京里也是刚刚才通行。』刘二答道,『听说藩署已经派人到京里去领了,不久就会在市面上流通。』
这还不曾流通的银票,一张是一百两,一张是八十两,刘庆生便在折子上记明收下。接着把其余几个折子取了出来,要求刘二代递。
『这好办,都交给我好了。』刘二问道,『你说,还有什么吩咐?』
『不敢当,二叔!就是这件事。』
『那我就不留你了,自己人说老实话,上头还有公事要回,改天再叙吧!』
刘庆生出了抚台衙门,先不回阜康,顺路到大源去看孙德庆,把那两张『户部官票』取了出来供大家赏鉴,同时想打听打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隐隐约约听见过,要发官票。也没有什么动静,官票居然就发了出来了,上头做事情好快!』
『军饷紧急,不快不行。』另有个大源的股东说,『我看浙江也快通行了。』
『这种官票也不晓得发多不?说是说「愿将官票兑换银钱者,与银一律』,如果票子太多,现银不足,那就┅┅『孙德庆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刘庆生懂他的意思,心生警惕,回到店里,看胡雪岩还在,便将去看刘二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提到『户部官票』。
胡雪岩仔细看了看说∶『生意越来越难做,不过越是难做,越是机会。
庆生,这官票上头,将来会有好多花样,你要仔细本相一相『
『我看,将来官票一定不值钱。』
胡雪岩认为他的话太武断了些,信用要靠大家维持,如果官票不是滥发,章程又定得完善,市面使用,并无不便,则加上钱庄、票号的支持,官票应该可以维持一个稳定的价值,否则,流弊不堪设想。他要刘庆生去『仔细想』
的,就是研究官票信用不佳时,要能会发生的各种毛病,以及如何避免,甚至如何利用这些毛病来赚钱。
『你要记住一句话,』他说∶『世上随便什么事,都有两面,这一面占了便宜,那一面就要吃亏。做生意更是如此,买卖双方,一进一出,天生是敌对的,有时候买进占便宜,有时候卖出占便宜,会做生意的人,就是要两面占它的便宜,涨到差不多了,卖出,跌到差不多了,买进,这就是两面占便宜。』
刘庆生也是很聪明的人,只是经验差些,所以听了胡雪岩的指点,心领神会,自觉获益不浅。但如何才知道涨跌呢?当然要靠自己的眼光了,而这眼光又是哪里来的呢?
他把他的疑问提出来请教,胡雪岩的神色很欣慰,『你这话问得好。』
他说,『做生意怎么样的精明,十三档算盘,盘进盘出,丝毫不漏,这算不得什么!顶要紧的是眼光,生意做得越大,眼光越要放得远,做小生意的,譬如说,今年天气热得早,看样子这个夏天会很长,早早多进些蒲扇摆在那
里,这也是眼光。做大生意的眼光,一定要看大局,你的眼光看得到一省,就能做一省的生意,看得到天下,就能做天下的生意,看得到外国,就能做外国的生意。『
这番话在刘庆生真是闻所未闻,所以在衷心钦佩之外,不免也有些困惑,『那么,胡先生,我倒要请教你,』他说,『你现在是怎么样个看法呢?』
『我是看到天下!』胡雪岩说话一向轻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