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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胡雪岩便连带想起一件事,推推枕边人问道∶『太太,今天可有人来过?』
『你是问那位胡少爷吗?』王太太是个老实的贤德妇人,『我也是盼望了一天,深怕错过了,叫老妈子一遍一遍到门口去看。没有!没有来过。』
『这件事好奇怪┅┅』
『都要怪你!』王太太说,『受人这样大的恩惠,竟不问一问人家是什么人家,住在哪里?我看天下的糊涂人,数你为第一了。
『那时也不知道怎么想来的?』王有龄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事起突然,总有点儿不信其为真,仿佛做了个好梦,只愿这个梦做下去,不愿去追根落实,怕那一来连梦都做不成。』
『如果说是做梦,这个梦做得也太希奇,太好了。』王太太欢喜地感叹着,『哪里想得到在通州又遇上那位何大人!』
『是啊!多年音问不通,我从前又不大看那些「邸报」和进士题名的「齿录」,竟不知道何桂清如此得意。』王有龄又说,『想想也是,现成有这么好一条路子下去走,守在这里,苦得要命!不好笑吗?』
『现在总算快苦出头了!说来说去,都是老太爷当年种下的善因。就是遇到胡少爷,一定也是老大爷积了阴德。』
王有龄深以为然,『公门里面好修行,做州县官,刑名钱谷一把抓,容易造孽,可是也容易积德。老太爷是苦读出身,体恤人情,当年真的做了许多好事。』
『你也要学学老太爷,为儿孙种些福田!』王太太又忧郁他说,『受恩不可忘报,现在胡少爷踪影毫无,这件事真急人!』
『唉!』王有龄比她更烦恼,『你不要再说了!说起来我连觉都睡不着。』
王太太知道丈夫明日还要起早上藩台衙门,便不再响。到了五更天,悄悄起身,把丫头老妈子都唤醒了。等王有龄起身。一切都已安排得妥妥帖帖,于是吃过早饭,穿戴整齐,坐着轿子,欣然『上院』。
上院扑了个空,藩司麟桂为漕米海运的事,到上海去了,起码得有十天到半个月的工夫,才能回来,王有龄大为扫兴,只好用『好事多磨』这句话来自宽自解。
闲着无事,除了每天在家等胡雪岩以外,便是到臬司衙门去访俞师爷,打听时局。京里发来的邪报常有催促各省办理『团练』的上谕,这是仿照嘉庆年间,平『白莲教』时所用的坚壁清野之法,委派各省在籍的大员,本乎『守望相助』的古义,白办乡团练兵,保卫地方,上谕中规定的办法是,除了在籍大员会同地方官,邀集绅士筹办以外,并『着在京各部院堂官及翰、詹、科、道,各举所知,总期通晓事体,居心公正,素系人望者,责成倡办,自必经理得宜,舆情允阶』。同时又训勉办理团练的绅士,说『该绅士等身受厚恩,应如何自固阎里,为敌汽同仇之计,所有劝谕、捐赀、浚濠、筑寨各事,总宜各就地方情形,妥为布置。一切经费,不得令官吏经手。如果办有成效,即由该督抚随时妻请奖励。』
『 你看见没有?』俞师爷指着『一切经费,不得令官吏经手』这句话说,『朝廷对各省地方官,只会刮地皮,不肯实心办事,痛心之情,溢于言表!』
『办法是订得不错,有了这句话,绅士不怕掣时,可以放手办事。但凡事以得人为第一,各地的劣绅也不少,如果有意侵渔把持,地方官问一问,便拿上谕来作个挡箭牌,其流弊亦有不可胜言者!』
俞师爷点点头说∶『浙江不知会派谁?想来戴醇士总有份的。』
『戴醇士是谁?』王有龄问,『是不是那位画山水出名的戴侍郎?』
『对了!正是他。』
过了几天,果然邸报载着上谕∶『命在籍前任兵部侍郎戴熙,内阁学士朱品芳、朱兰,湖南巡抚陆费瑔等督办浙江团练事宜。』陆费瑔不姓陆,是
姓陆费,只有浙江嘉兴才有这一族。
『气运在变了!』俞师爷下一次与王有龄见面时,这样感叹,『本朝有大征伐,最初是用亲贵为「大将军」,以后是用旗籍大员,亦多是祖上的勋绩军功的世家子弟,现在索性用汉人,而且是文人。此是国事的一大变,不知纸上谈兵的效用如何?』
王有龄想想这话果然不错,办团练的大臣,除了浙江省以外,外省的,据他所知,湖南是礼部恃郎曾国藩,安徽是内阁学士吕贤基,此外各省莫不是两榜进士出身,在籍的一二品文臣主持其事。内阁学士许乃刽甚至奉旨帮办江南军务,书生下但握兵权,而且要上战场了。
『雪轩兄!』俞师爷又说,『时逢盛世,固然是修来的福分,时逢乱世,也是有作为的人的良机,象我依人作嫁,游幕终老,可以说此生已矣,你却不可错过这个良机!』
受到这番鼓励的王有龄,雄心壮志,越发跃然,因而用世之心,格外迫切,朝朝盼望麟佳归来,谒见奉委之后,好切切实实来做一番事业。
这天晚上吃过饭,刚刚摊开一张自己所画的地图,预备在灯下对照着读《圣武记》,忽然高升戴着一顶红缨帽,进门便请安∶『恭喜老爷,藩台的委札下来了!』
『什么?』这时王有龄才发觉高升手中有一封公文。
『藩台衙门派专人送来的。』说着他把委札递了上去。
打开来一看,是委王有龄做『海运局』的『坐办』。这个衙门,专为漕米改为海运而设,『总办』由藩司兼领,『坐办』才是实际的主持人。王有龄未得正印官,不免失望,但总是一桩喜事,便问,『人呢?』
那是指送委札的人,高升答道∶『还在外头。是藩台衙门的书办。』
『噢!』他跟高升商量,『你看要不要见他?』
『见倒不必了。不过要发赏。』
『那自然,自然。』
王太太是早就想到了,有人来送委札必要发赏,一个红纸包已包好了多日,这时便亲自拿了出来。
高升急忙又替太太请安道喜,夫妇俩又互相道贺。等把四两银子的红包拿了出去,家里的老妈子、厨子、轿班,得到消息,约齐了来磕头贺喜,王太太又要发赏,每人一两银子。这一夜真是皆大欢喜,只有王有龄微觉美中不足。
乱过一阵,他才想起一件要紧事,把高升找了来问道∶『藩台是不是回来了?』
『今天下午到了,一到就「上院」,必是抚台交代得很结实,所以连夜把委札送了来。』
『那明于一早要去谢委。』
『是!我已经交代轿班了,谢了委还要拜客,我此刻要在门房里预备。
顶要紧一张拜客的名单,漏一个就得罪人。『
王有龄非常满意,连连点头。等高升退了出去,在门房里开拟名单,预备手本,他也在上房里动笔墨,把回杭州谒见黄抚台和奉委海运局坐办的经过,详详细细写了一封信,告诉在江阴的何桂清。
信写完已经十二点,王太太亲自伺候丈夫吃了点心,催他归寝。人在枕上,心却不静,一会儿想到要请个人来办笔墨,一会儿又想到明天谢委,麟
藩台会问些什么?再又想到接任的日子,是自己挑,还是听上头吩咐?等把这些事都想停当,已经钟打两下了。
也不过睡了三个钟点,便即起身。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都看不出少睡的样子,到了藩台衙门,递上手本,麟桂立即请见。
磕头谢委,寒暄了一阵。麟桂很坦率地说∶『你老哥是抚台交下来的人,我将来仰仗的地方甚多,凡事不必客气,反正有抚台在那里,政通人和,有些事你就自己作主好了。』
王有龄一听这话,醋意甚浓,赶紧欠身答道∶『不敢!我虽承抚台看得起,实在出于大人的栽培,尊卑有别,也是朝廷体制所关,凡事自然秉命而行。』
『不是,不是!』麟桂不断摇手,『我不是跟你说什么生分的话,也不是推责任,真正是老实话。这位抚台不容易伺候,漕运的事更难办,我的前任为些把条老命都送掉,所以不瞒你老哥说,兄弟颇有戒心。现在海运一事,千斤重担你一肩挑了过去,再好都没有。将来如何办理,你不妨多探探抚台的口气。我是垂拱而治,过一过手转上去,公事只准不驳,岂不是大家都痛快?』
倒真的是老实话!王有龄心想,照这样子看,是黄宗汉要来管海运,委自己出个面。麟桂只求不生麻烦,办得好,『保案』里少不了他的名字,办不好有抚台在上面顶着,也可无事,这个打算是不错的。
于是他不多说什么,只很恭敬地答道∶『我年轻识浅,一切总要求大人教导。』
『教导不敢当。不过海运是从我手里办起来的,一切情形,可以先跟你说一说。』
『是!』他把腰挺一挺,身子凑前些,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先请问,你老哥预备哪一天接事?』
『要请大人吩咐。』
『总是越快越好!』麟桂喊道∶『来啊!』
唤来听差,叫取皇历来翻了翻,第三天就是宜于上任的黄道吉日,决定就在这天接事。
『再有一件事要请问,你老哥「夹袋」里有几个人?』
王有龄一个『班底』也没有,如果是放了州县缺,还要找俞师爷去找人,海运局的情形不知如何?一时无法作答。就在这踌躇之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必须替他留个位置。
『只有一个人,姓胡,人极能干。就不知他肯不肯来?』
『既然如此,海运局里的旧人,请老哥尽力维持。』
原来如此!麟藩台是怕他一接事,自己有批人要安插,所以预先招呼。
王有龄觉得这位藩台倒是老实人,『我听大人的吩咐。』他又安了个伏笔,『倘或抚台有人交下来,那时再来回禀大人,商量安置的办法。』
『好,好!』麟桂接着便谈到海运,『江浙漕米改为海运,由新近调补的江苏藩司倪良耀总办。这位仁兄,你要当心他!』
『噢!』这是要紧地方,王有龄特为加了几分注意。
『亏得我们抚台圣眷隆,靠山硬,不然真叫他给坑了!』
原来倪良耀才具有限,总办江浙海运,不甚顺利,朝廷严旨催促,倪良耀便把责任推到浙江,说浙江的新漕才到了六万余石。其实已有三十几万石
运到上海,黄宗汉据实奏复,因而有上谕切责倪良耀。
『有这个过节儿在那里,事情便难办了。倪良耀随时会找毛病,你要当心。此其一。』
『是。』王有龄问道∶『请示其二。』
『二呢,我们浙江有些地方也很难弄。尤其是湖州府,地方士绅把持,大户欠粮的极多。今年新漕,奉旨提前启运,限期上越发紧迫。前任知府,误漕撤任,我现在在想┅┅』
麟桂忽然不说下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呢?王有龄心里思量∶莫非要委署湖州府?这也不对啊!州县班子尚未署过实缺,何能平白开擢?也许是委署湖州府属的哪一县。果真如此,就太妙了!湖州府属七县,漕米最多的乌程。
归安、德清三县。此三县富庶有名,一补就先补上一等大县,干个两三年,上头有人照应,升知府就有望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外面一个倪良耀,里面一个湖州府,把这两外对付得好,事情就容易了。其余的,等你接了事再说吧!』麟桂说到这里端茶碗送客。
出了藩台衙门,随即到抚署谒见。刘二非常亲热地道了喜,接着便说,『上头正邀了「杭嘉湖」、「宁绍台」两位道台在谈公事,只怕没有工夫见王大老爷。我先去跑一趟看。』
果然,黄宗汉正邀了两个『兵备道』在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