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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回朝又回政治中心,杜牧不久即大失所望,哀叹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虽然后来他得为知制诰一官,清显位重,但锐气尽失,暮气沉沉,不久即郁郁而终。一生沉沦,“半是悲哀半是愁”。
再讲一下文宗皇帝。
“甘露之变”后,唐文宗完全失去权柄,受制于阉宦,“虽宴享音伎杂陈盈庭,未尝解颜。闲居或徘徊眺望,或独语叹息”。
一次,他在集思殿与当值学士周墀聊天,问:“朕与前代皇帝相比,可以和哪位相提并论呢?”
周墀文臣,自然说“客气话”,“陛下圣明,可比尧舜。”
文宗苦笑。“朕怎敢与尧舜明主相比,我向爱卿询问,只是想知道我与周赧帝、汉献帝相比,强弱如何?”
周墀闻言大惊,手中酒杯都掉在地下:“那两个亡国之君,怎能与陛下相比!”
文宗摇头,叹息道:“周赧帝、汉献帝受制于诸侯、权臣,现在朕受制于家奴阉宦,以此言之,朕实不如二帝!”言毕,这位皇帝泣下沿襟,委屈得不行。
公元839年,“甘露事变”四年之后,病中的唐文宗也被宦官毒死,时年三十三。
当时得知文宗皇帝驾崩的消息,诗人李商隐有《咏史》一诗,伤悼文宗:
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
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珍珠始是车!
远去不逢青海马,力穷难拔蜀山蛇。
几人曾预南薰曲,终古苍梧哭翠华。
此诗并非讽刺文宗奢侈,相反,诗人字里行间充满惋惜之情。唐文宗一生节俭,又竭力用贤,只是“运去时穷”,误用小人,事与愿违,最终被“家奴”药死,含冤而逝。
乘时运智也立功——李德裕的“会昌之政”
唐文宗被宦官们下药后,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众位公公兔子脚一样飞奔,在仇士良、鱼弘志等人率领下,带兵入十六院,抢“拥立”之功,把文宗五弟颖王李瀍弄进宫去,立为皇太弟。
文宗皇帝原来的本意,当然是立自己的侄子太子李成美。太监刘弘逸等人与穆宗的妃子杨贤妃关系不错,也想拥立杨太妃的儿子安王李溶。
深宫内殿,拼比的就是太监的实力,仇士良、鱼弘志二人手中有禁卫兵,又能抢先一步,矫文宗遗诏,颖王李瀍便成了皇帝,是为唐武宗。
唐武宗一继位,在仇士良窜掇下,马上赐死了自己的八弟安王李溶、侄子皇太子李成美小朋友(乃敬宗之子)以及安王的生母杨贤妃。仇士良等人也趁机挟怨报复,杀掉不少和唐文宗关系密切的乐工和太监。
唐武宗虽袭位不正,此人却是个有魄力的君王,在他身上,既有唐宪宗的英武,又有唐穆宗、唐敬宗的贪纵,是个英君与昏君的混合体,只不过,此人是英武占了其中的大半。
武宗继位后,以李德裕为相,言听计从,君臣二人“会昌之政”,最大的功绩有两件:一是消灭回鹘残余势力,二是平灭刘昭义节度使刘稹叛乱。
武宗继位时,回鹘刚刚为黠戛斯(今吉尔吉斯族)打败,除逃奔安西、吐蕃外,有不少余众逃向唐朝边境的天德军附近,侵逼受降城(当时名西城),“请求”内附。诸部回鹘喘定,立王子乌希特勒为可汗,即乌介可汗。
回鹘,就是回纥,宪宗元和四年时上表遣使改其国号为“回鹘”,意取如飞鹘一般“回旋轻捷”。
回纥也是匈奴别种,北魏时号“铁勒”,“依托高车,意属突厥”(突厥之先乃“平凉杂胡”,原为柔然锻奴部落)。隋末号为“特勒”。史载,回纥人“性凶忍,善骑射,贪婪尤甚,以寇抄为生(不是卖葡萄干偷钱包抢劫,是纵马持刀公开抢略)”。唐初时,特勒改称回纥。太宗贞观年间唐军大破颉利可汗,回纥酋长菩萨率五千骑兵助战,很受褒奖。不久,又随唐军击掩新主子薛延佗部落,“遂并其部曲,奄有其地。”太宗以回纥部为瀚海府,拜其酋长吐迷度为瀚海部督,怀化大将军。对内,吐迷度已经自称可汗,官号部署模仿突厥。后来,回纥上层发生乱伦杀主事件,诸部分乱,太宗便命他们归属西突厥。见老主子已衰落,回纥不肯。高宗时代,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反叛,唐军进击时收回纥五万骑兵,一起大破西突厥,收复北庭之地。接着,回纥还随唐兵平高丽。
开元年间,回纥渐强,一度还攻杀唐朝凉州都督。唐玄宗命郭知运等大将征讨,回纥退保乌德健山。天宝初年,其酋长叶护颉利吐发遣使入朝,被封为奉义王,不久,唐朝又封其为怀仁可汗。
安史乱后,回纥正式登上中国历史扮演重要角色。唐肃宗在灵武称帝,回纥遣太子叶护带四千精骑入援,并帮助唐军收复西京长安。助战有功,回纥贼性大发,就想入城抢劫,被当时为广平王的代宗劝止。“及收东京(洛阳),回纥遂入府库掠财帛,于市井村坊剽掠三日而止。(所掠)财物不可胜记。”
乾元元年,肃宗以亲生女儿宁国公主下嫁毗伽可汗。临行,父女对泣,公主说:“国家事重,死且无恨!”
唐朝宗室汉中王李瑀送亲至回纥,毗伽可汗胡帽穿赭黄袍于帐中倨坐,盛陈仪卫,先让李瑀立于帐外。然后,他问:“王爷您是天可汗(皇帝)的什么亲戚?”李瑀答:“天子堂弟。”可汗又问:“站在您上位的是什么人?”李瑀答:“中使雷卢俊。”
可汗不爽,说:“中使是奴仆阉人,怎能站在王爷上位。”
太监一听,吓得差点尿裤,“跳身向下立定。”
正式见礼时,李瑀“不拜而立”。
毗伽可汗不悦:“我也是一方国主,你为何不拜礼我?”李瑀不卑不亢:“大唐天子以可汗有功于国,嫁亲生女儿给可汗您。从前中国与外蕃和亲,名为公主,实为宗室女。宁国公主,天子亲女,才貌双全,运行万里来下嫁。依礼可汗您是唐天子女婿,怎能高坐卧榻上受诏命呢?”
毗伽可汗终于立身而起,恭受诏命。
不幸的是,转年四月,毗伽可汗就病死,当时他的长子叶护已经因事被杀,次子得立,为登里可汗。登里可汗及一班回纥贵族想以宁国公主殉葬,公主不从,说:“依我们中国礼法,夫君死,持丧三年。回纥娶天朝子女,须依中国法。如依回纥礼法,何必我迢迢万里来结婚!”登里可汗不敢违迫,但宁国公主也依回纥礼,“嫠面大哭”,并在丧后黯然归国。金枝玉叶,绝色红颜,本想与老可汗生出个小可汗巩固唐朝和回纥的关系,如今一切皆成泡影,沾了一身羊膻不说,玉貌还因丧礼划了几刀,毁容而归。
代宗继位后,回纥又在唐朝叛将仆固怀恩诱引下,倾国而来,连诸虏二十余万,与吐蕃进逼泾州。幸亏老将郭子仪单身匹,叱责回纥背恩忘德,最终劝说这些豺狼反击吐蕃。代宗大历年间,回纥使臣在京城数百上千人,好吃好喝好银两好房子不说,还常常擅出市肆,掠人财物,抢人子女。如果有唐朝官员对他们加以禁止,这帮强贼竟敢武装上马,进攻皇家宫府,并入狱劫囚,为害甚烈。
但是,回纥人还是怕硬茬。大将辛云京守太原,回纥连并州、代州的边境也不敢去骚扰。
回纥兵帮了唐朝几次小忙,索求无厌,以卖马为名,从头到尾勒索唐朝财帛金宝无数。唐朝每年都“欠”回纥马价,越欠越多,不仅每年白送对方数万匹绢,日常支出的马价也要二、三十万匹绢,对国内造成沉重负担。而且,回纥人还杀害许多汉人,要东西不给就抢。同时,回纥又阻绝北庭、安西到唐朝进贡的使臣,截抢财物。
宪宗时,为抵御吐蕃,唐朝又遣太和公主出降回纥和亲。公主万里迢迢,进入毡帐换上胡服,拜见回纥可汗,“可汗坐而视”,全无从前拜礼的规矩。唐朝送行使者回国前,公主送宴,“留连嚎啼者竟曰”,玉貌朱颜,凋零黄沙。
等到唐文宗时代,回纥内哄,被黠戛斯打得大败星散。此时,太和公主仍活着,被黠戛斯俘获。黠戛斯自称是汉朝李陵之后,特别是他们当中有“黑瞳”的,肯定是李将军苗裔,所以,如果现在见到吉尔吉斯人,如果有黑眼珠的,说不定就是那位传奇人物李陵的后人。由于自认与李唐皇族同姓(李唐自称是李广之后),黠戛斯派使臣保护太和公主还唐朝,中途被回纥的乌介可汗所劫,尽杀使臣,以太和公主作为人质,向唐廷索要天德城为根据地。
唐武宗初即位,即遇如此棘手问题。天德军监军田牟想立功,上奏要求引连沙陀等部击逐回鹘。
李德裕很审慎,作为泱泱大朝宰相,他建议:“回鹘有功于唐,穷无所归,可赐其粮食,观其所为。”最主要的,是因为当时唐朝天德守军才一千多人,李德裕怕击寇不利反被劫夺。于是,唐朝先赐予回鹘二万斛谷粮。
乌介可汗虽是败亡之余得立的可汗,阴险凶狠,并吞诸部,很快又拥有十余万众。
会昌二年,又有回鹘部落进袭幽州时被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击败,未死的三万多人向幽山的唐朝守将归降,其首领数位被赐以国姓,有李思忠、李思贞、李思恩等人。
乌介可汗在天德军、振武军之间往来剽掠,抢夺汉人、羌人的财物。唐廷多次诏喻,让回鹘军众退还漠南。乌介可汗不仅不听,反而率军突入大同川,驱掠数万牛马,一路烧杀抢掠,直逼云州城门(古平城)。于是,忍无可忍之下,唐廷下诏发陈州等五州兵屯备太原,并命振武、天德两军待转年春天到时合军驱逐回鹘。
由于唐庭指挥有方,刘沔、张仲武、李思忠等人各得其用。这些将领又严命奚族和契丹各族斩杀先前回鹘强盛时派驻的监使,削弱回鹘的外援和供给。
会昌三年(公元843年)春,回鹘乌介可汗率兵侵逼振武军,刘沔遣丰州刺史石雄与沙陀、党项兵合军,准备先发制人出击回鹘。
石雄至振武城,远望乌介可汗大兵还未齐结,又见有毡车数乘,出入其间的皆衣朱碧,很像唐人服色。派出间谍侦探,才知是太和公主营帐。于是,石雄派人密报公主:“现将迎公主归国,突战之时,请驻车勿动。”当夜,石雄率兵从城下凿洞潜出,直击乌介可汗主帐。大惊之下,乌介跳上马就跑,尽弃辎重,余众也趁乱哄逃,石雄派人连夜追击,在杀胡山(黑山)大败回鹘残兵,乌介可汗只与数百骑逃走。辗转辛苦多年,太和公主这位皇姑终于得返长安。
此次奇袭战,唐军斩首一万多,俘两万多帐数万回鹘余众。为了斩草除根,李德裕还亲自为武宗起草诏书,赐黠戛斯可汗,称:“回鹘凌虐诸蕃,可汗能复仇雪怨,茂功壮节,近古无俦。今回鹘残兵不满千人,散投山谷,可汗即与之为怨,须尽夷灭,倘留余烬,必生后患!”黠戛斯可汗见唐朝册封自己,又称亲族又赐金宝,更加卖力地四处剿杀回纥残兵。
不久,本来已经向唐军投降的三千多回鹘人及四十多酋长在被遣散时,大呼不从,在滹沱河扎营不走,皆被刘沔派兵包围,杀个一干二净。虽然乌介可汗本人在三年后才被部下所杀,但至此回鹘已经衰散四迸,再也不成气候。可笑的是,如今“东突”分子自称为“大突厥”的一部分,殊不知,二族源属不同,且还在古代世为仇敌,惟一的联系是文字、语言相近,别的方面根本是生拉硬扯。
会昌三年夏天,昭义节度使刘从谏病死,临终,他以弟弟刘从素之子刘稹为已子,嘱其妻裴氏要保全藩镇。刘从谏一直因“甘露之变”上表索杀仇士良等人,与唐廷不睦,怕自己死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