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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梁兴初终于开口道,“我让一一四师给你派一个营去。”
下午一点多,一一四师三四一团三营营长刘保平和教导员刘德胜带着该营仅剩的几十余人,从四十余里外,气喘吁吁地赶到军部接受任务。由于他们一路跑步而来,个个满头大汗。军长梁兴初把这几十人带到一个高地上。从这里眺望五八零高地,可以看见高地上炮火的闪光和升腾的硝烟。
“看见了吗?前面就是五八零高地……”梁兴初心情沉重他说,“三三五团和三三四团伤亡很大,但现在还不能撤,必须守住它!这不仅关心到军部的安全,而且关系到东线兄弟部队出击的胜利。我要求你们再守三天……”
寒凤吹拂着战士们热气蒸腾的脸,他们都觉不出凉意,从军长沉重的话语里,他们都情量出了此去的意义……
梁兴初走到教导员刘德胜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旋即又是冷峻:
“你是教导员,要带领党员们起骨干作用。……听说你作战一贯勇敢不怕死……”
“首长,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刘德胜非常清楚军长话语的含意,他凝视着军长,神色坦然,“我们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送走三营后,梁兴初回到军指挥部依然心神不宁,来来回回在掩蔽部里踱步。炮声隆隆不停,脚下大地被震得不时颤抖,土沫哗哗震落。
一个参谋在用黄豆记录敌人炮击数:每响一炮他就向一只钢盔里扔一粒黄豆。此时,铜盔里黄豆粒已快积满——这是敌人一天内向小小的五八零高地倾泻的钢铁。忽然,一阵排炮象刮风一样轰然而起,呜呜隆隆,那个参谋也分不清有多少炮弹了,忙得手脚不听使唤……
“别数啦别数啦!”梁兴初朝那个参谋大声喊,“你去叫作战科李科长来!”
几分钟后,作战科长李光兮来到军指挥部,梁兴初命令他亲自上五八零高地去看看。五八零高地至关重要,能否守得住,梁兴初放心不下。
李光兮带着两个参谋上了五八零高地。
梁兴初似乎舒了一口气,开始坐在一个炮弹箱子上看地图。忽然电话铃响,他连忙起身去接电话,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唿啸而至,穿透掩蔽部〃奇…_…書……*……网…QISuu。cOm〃,直落在他刚在看地图的地方——轰隆一声巨响,梁兴初还没来得及卧倒,气浪和泥土便扑下他满身满脸。爆炸过后,他竟安然无恙。看看刚才他坐着看地图的地方,已陷下一米多深一个大坑。
“老天爷不要我梁兴初命哟!”梁兴初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笑道,“看来五八零高地能守住!”
……半夜十一点多,作战科长李光兮和两个参谋摸到五八零高地附近的三三五团指挥所。那时,范天恩正在为摇不通电话向电话员发火,一见李光兮等人进来,又惊又喜,解释道:
“你们来了就好!操,这电话线老是被打断!山垭口的一根电话线,电话兵一天换好几回,换一回给打断一回,他妈的美国军队大炮真不值钱,到处乱下蛋!”
“军长让我上来摸摸底,”李光兮对范天恩说,“问你们还能不能守下去,要是不行……”
“你这是什么话?”范天恩瞪着充满血丝的眼大声道,“告诉军长让他放心!我范天恩在,阵地就在!没有军长的命令,我的团指挥所不后退一步!”
……十五、十六两天,五八零高地的守备战进入最团难的日子,刚刚调上来的援兵三四一团三营也快打光了,营长刘保干壮烈牺牲。在最激烈的战斗中,刘保平抱起一挺机枪向冲上高地的敌人猛烈扫射,突然腹部中弹,肠子流出伤口处,他一手把肠子捂进伤口内,一手坚持扣动扳机向敌人射击……终因失血过多而匐然倒地——英雄的壮举足以惊天动地而位鬼神!……战至十六日晨,五八零高地虽然有三三五团一营、三三四团三营、三四一团三营和军警卫连诸多部队,但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只剩几十个人了。范天恩命令三三五团一营营长负责,把几个营的干部战士组织起来,每人发两个反坦克手雷和一些手榴弹,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幸好师里派山炮营一百人来支援,让范天恩喜出望外。原来,山炮营的炮弹打光了,师长杨大易让他们上五八零高地支援三三五团。遗憾的是这些炮兵没有枪,范天恩便命令发给山炮营每人九颗手榴弹:“没枪不要紧,拼手榴弹,手榴弹打光了就扔石头!”
于是,这一百人带着九百颗手榴弹冲上了五八零高地。
范天恩以为这下可以喘一口气了,却不料这一百人上去没打一个小时,一营长又打来电话,告诉他,山炮营也打光了。范天恩又气又急,这五八零高地真让他伤透了心,上去多少部队都打光了,眼下又实在拿不出援兵,只得强硬地命令一营营长:
“一定得守住!告诉大家,团部就在你们后边,我范天恩决心已定,敌人上来,团指挥所不撤,原地坚守!”
放下电话后,范天恩沉思良久,一阵阵枪炮搅得他心神不定。最后,他下了决心,吩咐警卫员让团部通信班集合待命。这个通信班一直紧随团指,范天恩舍不得动用:这是最后可以增援五八零高地的力量了,非到万不得已……
团指掩蔽部外面,通信班已列成一排。这是一帮机灵的小伙子,武器是清一色的快慢机,枪法都好,每人配有二百发子弹。
范天恩走到队列前。
“你们立即去五八零高地。任务:一是警卫那里的营指挥所,二是和他他们一起守住阵地。你们是代表我们团部去的,要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范天恩停顿了一下,环视着大家,“身体有病的留下,没把握上去完成任务的也留下,我不勉强你们……”
一阵风袭来,狭裹着从五八零高地扬起的尘埃,吹打着战士们铁铸似的身躯,沙粒击打着他们腰里别着的快慢机枪管,发出细碎的响声。战士们注目他们的团长,眼神里显示出祝死如归的气概。
没有人声。半响,一个战士冒然开口:
“团长,把你的子弹再给我二十发!”
这一声喊让范天恩为之一振:这就是士气!
班长张桂全狠狠地瞪了这个战士一眼:真没脑子!现在谁还能有多少子弹?怎么好向团长开口要?
“我给你!”范天恩从手枪里卸下弹夹,把子弹一一数给那位战士,“你就代表我范天恩上阵地,我代表全团谢谢你啦!”
泪水浸润了那个战士的眼睛。
“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战士们的吼声压过了铺天盖地的炮击声……
日落前,敌人的进攻终于暂停了。五八零高地上弹坑密布,山头被炮火削成平地。敌我双方的尸体横陈竖卧。一处处被打断的树干燃烧着,向空中飘浮起一股股黑烟……
团指挥所的电话铃急促地鸣响起来。范天恩一把抓起电话——是师长扬大易打来的。
“是范天恩吗?你听着,命令你的部队:今夜至明天全部撤至汉江北岸……”
“怎么?不打了?”范天恩一时不相信话筒里传出的声音。
“东线部队反击胜利结束,歼灭敌人两万两千多人,我们的阻击任务完成了,可以北撤了……喂,喂……”
当弄清这消息是事实后,范天恩还没接完电话,就哐啷一声扔了话筒,发疯似地向指挥部外边跑去,他边跑边喊叫着:
“好消息——东线反击胜利结束——歼灭敌人两万多人——好消息——……”
突然,范天恩两眼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日日夜夜极度的疲劳和紧张终于使他昏倒。在这位英勇果敢的指挥员头枕大山昏睡的面庞上,流露出十几昼夜激战以来的第一次微笑。
当范天恩从昏睡中醒来时,发现已被人抬回指挥所。团政委和民运干事冯子恩正在喊他。睁开眼后,他问团政委赵霄云:
“今天是十几号?”
“十六号……”
噢,十六号……范天恩微合双目,回想起他去沈阳参加联合兵种协同作战训练班,刚一报到,铺盖还没打开就又奉命返回朝鲜的紧张情景,回想起他的座车在开过安东不久就翻了车摔伤了他的膝盖的情景,回想起他赶回师部后,师长杨大易让他留下养伤,他坚持不肯,骑着一头骡子赶回三三五团指挥所的情景,回想起他往着一根棍子,翻山越岭亲自察看阵地的情景,回想起激烈战斗中一次次接踵而来的紧张时刻……屈指一算,短短十几天时间,但此刻在他的记忆中好似渡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想到这里,他轻声对赵霄云说:
“以后有人要问我什么日子显得最长,最难熬,那就告诉他:汉江南岸的日日夜夜……”
第十章 他闭上眼睛,按在冰上的双手一松便滑入江水
…………………………………………………
一
黎明前,民运干事冯子恩和通信员古建禄赶到了汉江岸边。一路没有遇到敌人。
昨天夜里,部队奉命撤到汉江北岸。出发前,团长范天恩和政委赵霄云吩咐冯子恩,要他负责把部队带不走的粮食分给附近的朝鲜老乡,处理完此事后再追赶队伍。接受任务后,冯子恩带着一个通信员摸黑到附近的山沟里找来朝鲜者乡,把粮食分给老乡们背走。忙完这件事后已经到了半夜了。他带着古建禄大步流星往汉江边上赶,一心想在天亮前过汉江。
当冯子恩二人走出最后一片杂木林后,弯月已西沉。刺骨的山风里,天色象一池浑水在渐渐澄清。膝胧中前方现出一条灰暗的带状空旷地棗那就是冰封的汉江了。
顺山坡走下不远,天色变得灰白,江面愈显清晰了。朔风沿着江面扬起雪尘翻卷滚动着,好似疾驰着万马千军。江边山脚下有一条大路,此刻,路面上静静的,没有什么异常。
“哎呀,他娘的总算到了……”古建禄走下坡,长舒一口气。
“唉,这一夜累得够呛,我都快迈不动步了……”冯子恩摇着头,停下来解开裤子撒尿。他叉开两腿哗哗浇着山坡上的白茅草,一股热臊气被风唿卷起来,眨眼就无影无踪了。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冯子思撒着尿,竟然轻轻哼起了歌儿。“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是呢,朝鲜跟咱家乡是差不多哩,看这山,这栗子树、松树、这自茅草、酸枣棵、荆棵……咦!怎么有人?冯子恩系好裤带,睁眼再看,愣怔了半天!呀,从那边山脚后,公路上走来一队戴钢盔的美国兵,还有汽车……娘的,一泡倒尿出来一队美国鬼子!
冯子恩立即卧倒,隐蔽在草棵里。
糟糕的是古建禄对山脚下的敌人全然无觉,照旧刷刷地趟着茅草向坡下走。冯子恩不敢喊叫,怕被敌人发现,于是灵机一动棗
“咕咕棗咕咕棗”冯子恩学了两声鸟叫,古建禄却没反映。冯子恩又叫了两声,好,古建禄意识到有情况了,只见他从坡下二十多米处停住,回头向他张望。
事情常常毁于瞬间棗扑梭梭,惊天动地一般突然从附近飞出一群野鹌鹑!
冯子恩向吉逮禄扬起手臂向下压,示意他卧倒。古建禄一转头,发现了山脚下的敌人;与此同时,响起了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