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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他人之手,而出自梁必达的长子、K军某团团长梁尚武之手。这一手来得厉害,看起来靶子是梁必达,但它所起到的实际作用是,梁必达和窦玉二人的历史就是通过这份材料引起了上级某决策人物的重视,虽然公开的结论语嫣不详浮皮潦草地收了兵,事实上,决策人物明察秋毫,透过战争历史的云雾,将当年凹凸山区一段悬案调出来研究个透彻,反而使梁必达的赫赫战功浮出水面,窦玉泉当年执行错误路线过激的事实也再一次亮相。尤其是张普景《关于李文彬被俘的几个疑点》现世,更对窦玉泉形成
十分不利的局面。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扑朔迷离,一团乱麻。但是,它却促成了对梁必达的任命,它至少证实了梁必达的清白和炮制那份披露材料的居心叵测。虽然找不出证据证明那份材料是窦玉泉炮制的,但是,在军区和总部,人们在想到那份材料的时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要往窦玉泉这个名字上多看几眼。如此,就把窦玉泉看得小了一号。
以上这些传说,陈墨涵自然不会全信,当然也不会全不信。
据说,这个传说是梁尚武在得知其父将要被任命为司令员的可靠讯息之后,得意忘形,携妻子张原和幼女小慧慧,邀请若干铁杆战友,在所部驻地H城最高档次的饭店稻香楼摆酒庆祝,酩酊大醉后自我暴露的。梁尚武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他们老一辈打常规战争可以,现代化战争要看我们的了。梁团长略施雕虫小技,就帮老爷子把障碍扫清了。”
就这一句话,传了出来,便引出了无限猜测。当时在场的人里就有陈墨涵的大儿子陈晓俞,朱预道的女儿岳子影,张普景的儿子张文韬、女儿张原。梁必达的女儿东方红因在外地工作,没有参加哥哥的庆祝活动,而且打电话企图制止这次行动,但是没有成功。
陈墨涵听到这个传说之后,给陈晓俞打了电话,委婉地询问了此事,但陈晓俞断然否认。陈晓俞说,喝酒是有的,但是根本没有谈到你们老一辈子的事,聚会是因为给小慧慧过周岁。国事免谈。
尽管自己的儿子否认了,但陈墨涵却仍然狐疑。那几句话的确像是梁尚武说的,那小子像他爹,虽然还没有经过战争,大智大弱暂时还看不出来,但出其不意的战术还是初显端倪了。五
陈墨涵估计,今晚梁必达挽留他作彻夜长谈,就是同上述传说有关。
出乎意料的是,梁必达并没有把话题往那个思路上引,而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墨涵同志,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一件什么事吗?”
陈墨涵不得要领,回答说:“司令员的思路神出鬼没的,哪是我能神机妙算的啊。我是越来越难领会首长的意图了。”
梁必达把身体埋在硕大的皮椅子里,以手抚额,说:“就在刚才,半个小时以前,我突然想,我该休息了,应该辞职。”
陈墨涵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梁必达,良久才说:“司令员,此言从何谈起?”
梁必达说:“你不相信吧?两个小时前,倘若是别人对我说这话,我敢掴他耳光子你信不信?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可是,这是真的。刚才在同切斯特顿叫阵的时候,奇%^书*(网!&*收集整理我还在想,有朝一.日,我也要领一支部队打到Y国去,狗日的老子也当一回国际宪兵。可是,下来之后,我想明白了,这个有朝一日不会再有了。你我都是过了六十往七十岁走的人了,我这个年纪,在我军大区司令员的位置上,不是最老的。而相当于我这个职务的切斯特顿才四十八岁,他那个年纪在他那个位置上却不是最年轻的。真的拼刺刀?开玩笑罢了,除了士气高他一头,别的概无优势。他的底气是足啊,综合国力你没法跟他比,战斗力你也没法跟他比。我们说强大,是强大,就看跟谁比了,不能光跟越南老挝柬埔寨比,要比就跟强的比,比不过人家,你就得忍气吞声。未来战争不是你我经历过的那种常规战争了,我们中国哪怕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打光一个团,还有一个师,可以前仆后继,跟他打持久战。人对人,个顶个,拼刺刀抡手榴弹,老子谁也不尿。可未来战争是什么?未来战争就是高科技战争,你人多没用,你勇敢也不一定能勇敢得出来,他有隐形飞机,有导弹,有电子武器,你在这里把刺刀大炮备得车马炮齐,可他不跟你照面,你连影子还没见着,战争已经结束了,人家已经胜利了,你徒有一腔热血,可是报国无门,你干瞪眼。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未来战争,我们这些人已经不适应了,既不是拼刺刀挥大刀片子了,也不是常规战火器战了,哪怕你有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都不一定有机会施展。一句话,我们在立足于常规战争的前提下,必须着眼于高科技战争,不一定就能打起来,但是你必须准备,只有你准备充分了,才反而有可能打不起来,你没有准备,他吓唬就能把你吓唬住。”
陈墨涵目瞪口呆。尽管他知道梁必达一向是鲁莽的外表掩盖着精明的内心,但是,从梁必达的嘴里流露出如此深谋远虑的战争忧患意识,他还是感到意外。这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问题,这就是高屋建瓴高瞻远瞩。梁必达说他生下来就是冲着要当司令员来的,这活不是盲目自信,司令员就是司令员,梁必达就是梁必达,那颗看似:普通的头颅绝不普通。陈墨涵诚恳地说:“听司令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都落后了。”
梁必达说:“落后的何止是你们啊,我不落后,就不会跟你这么推心置腹了。所以我说我想辞职呢。我们对高科技战争懂得多少?几乎一无所知。是的,是可以学习,可以活到老学到老。可是,我们能学过年轻人吗?常规战争我们可以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可是高科技战争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们为什么不激流勇退,让年轻人早一点进入情况呢?我们是功成名就了,没有什么遗憾了,可以理直气壮地退下来,可以袖手旁观,也可以呐喊助
威,就是不能挥戈上阵了,那是要出洋相的。墨涵同志,你不会认为我是故作姿态吧?”
陈墨涵说:“就算是故作姿态,这个姿态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作得出来的。”
梁必达淡淡一笑,说:“我是今天,……哦,现在已经算是昨天了,昨天才宣布任职,今天就提出辞职,显然是天方夜谭。可是,我又分明感到了紧迫,也许,在司令员的位置上我还要盘踞年把两年,怎么办?就这么死皮赖脸而又毫无建树地等待下台?那不又耽误了几年?不能等。我们的战争眼下是没有发生,然而国际间的战斗天天都有,我们不能熟视无睹,战争离我们并不遥远,如果我们不认识到这一点,战争就会离我们更近。我在这
里代表我个人提议,你这个副参谋长要紧急行动起来。我犯个自由主义,你新的任职命令很快就要下来了,D军区的高科技学习就由你来主持,我的三把火就从你这里烧起,从明天起,你就给我思考这个问题,下个礼拜,要成立一个班子,叫响高科技战争准备的口号,同时给总部写报告,我们D军区要向科技建军的方向努力,部队砸锅卖铁也要先把计算机自动化建立起来。兵器装备我们无能为力,但是立足现有条件,在通讯、情报、交通、补给等指挥和保障系统方面,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有了这第一步,我们也好给后面上来的同志交个好班。”
陈墨涵真诚地激动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眼窝有些发热,声音有些发颤,说:“司令员……老梁,有你这句话,我陈墨涵全力以赴。至于新的职务,无所谓,我就当一个专门分管科技的副参谋长,能够在这个岗位上做点实事,死而无憾。”
梁必达平静地笑笑,摆了摆手,说:“墨涵,你别激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一起努力就是了。这个问题就到这里,现在,该是我们两个蓝桥埠娃子谈点私事的时候了。墨涵,还记得韩秋云吗?”
陈墨涵浑身一颤,惊问:“怎么,有她的消息了?”
梁必达点了点头,说:“来信了。她的那个洋老公死了,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倍感孤零啊,申请回国定居,我已经跟国务院有关部门联系了,正在办理。”
陈墨涵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说:“好啊,落叶归根啊。她没有孩子吗?”
梁必达说:“没有,这也是战争给她留下的遗憾。遗憾,我们就是在遗憾中生,而且还将在遗憾中去。”
陈墨涵琢磨梁必达的话,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开玩笑说:“我听司令员这话,是不是有破镜重圆的意思啊?”
梁必达凄然一笑,说:“老了,还谈什么破镜重圆?就是让我破镜重圆,我也不干了。积六十多年人生经验,我现在得出一个结论,老婆还是自己的好,我的老婆还是老安好。好了,不要老不正经了。韩秋云虽然是个孤老太太了,但是比你我都有钱,提出要捐献二十万美元,在凹凸山给国共两军抗日烈士修墓,尤其是要找到贵军高秋江的遗骸……哦,对了,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你不是一直在暗中查访高秋江的下落吗?现在我可以给你
交底了,高女士尚在人间,就在洛安州。”
陈墨涵心中一颤,表情急剧变化,就像白日里见到了活鬼,好不容易才恢复常态,强作镇静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必达拿起一支香烟,优哉悠哉地玩弄着,说:“我知道,这几年你是跟我同心同德了,但这并不等于我们之间没有猜疑。其实你仍然一直对于李文彬事件和高秋江事件心存疑窦,只不过你没有把我想得那么阴险罢了,就是想到了,你也理解了。现在,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我告诉你,高秋江女士的手里确实有李文彬临死之前留下的一封信,按照那封信的说法,搞掉李文彬的,确实是凹凸山分区内部的人,但不是我梁必达,不是张普景,也不是窦玉泉。这个人是谁,我就不说了,以后高女士会告诉你的。当然,李文彬是疯狗乱咬,可信可不信。他还说谁谁谁在‘纯洁运动’中想毒死我,谁谁谁在做地下工作时被俘,一道被俘的三个人中死了一个,失踪一个,惟独谁谁谁自己活下来了,谁谁谁在红军时期侵吞战士的粮食,导致该战士在过草地的时候活活饿死,谁谁谁曾经跟刘汉英做交易要除掉我,谁谁谁在苏区的时候就是叛徒,谁谁谁打死过自己的同志……多啦,我认为都是无稽之谈。高女士把这封信当做机密保留到现在,动机是好的,是负责精神。但我们还是要向张普景同志学习,重在证据,而不能把叛徒的一派胡言当真。”
陈墨涵犹如身在梦里,惊问:“你是怎么……什么时候同高秋江取得联系的?”
梁必达淡淡一笑:“我们两个在七二八农场接受改造的时候,高秋江派人给你递个信息,你以为她仅仅是找你的吗?不,她实际上是在证实我的下落。事实上,这些年来,高女士一直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面,但是,她攥着那封信,其动机就是有朝一日保护我,她在许多场合里都说过,她认为梁大牙是凹凸山地区最优秀的抗日军人。为此,我在惭愧的同时也真诚地感激她。我还可以告诉你,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尽管我
也是泥菩萨了,但是,给她提供保护的,恰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