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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有的不知道。奴才自幼就在主子跟前侍候,又在下头作了这么多年的官,情弊也还知道些。官场这个‘揣摩’二字,真是无药可医。
你献四个穗的谷子,我就找得出二十四个穗的。那是光有个样儿——稗谷!——哄得主子高兴,不定就能升官,至不济也不会为这事儿罢了官,所以虚报亏空追索的事奴才也有过的。只不过哄弄朝廷的事奴才有过,密折子里头跟主子还得说实话。所以我心里觉得皇上的家事和国事还不全是一回事儿。听了衡臣老先生议论,奴才觉得原先是想左了。密折奏事连有的亲王都没这福分,可见是皇上为国家之事广大耳目所特设的,与明折是一反一正的一回事。比如八爷,那年我把他门前的照壁都偷卖了,也没为这个和主子犯生分。但国家大政,八爷从在下头使绊子点邪火踢倒油瓶儿不扶,遇事总盼着朝廷处置坏了——譬如一家子出这个子弟,也真得提防着点。
可他们又是皇上的骨肉,葫芦提办了,又容易招惹小人嚼舌头。唉,说起来也真是个难。奴才识字儿少,就看那戏上,都说是女人祸国,其实哪一朝哪一代都是男人当家,朝廷不听她的,她扳着手替皇帝写圣旨么?就算乔引娣的事是真的吧,一者是十四爷,我看
犯不着为个丫头和皇上别扭。皇上也未必真的就爱她!审诺敏一案我的主审,天天见乔引娣,塌肩膀儿水蛇腰,四寸长个大脚片子,有什么看头?“他心里清明,口里却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明知自己”不识字“皇帝有担待,故意说得语无伦次,一句也不直说,却句句含着劝雍正顾及大局放掉乔引娣。说得允祥和张廷玉都是一笑,又忙敛住。
“你们绕弯弯儿,说的什么朕一清二楚。”雍正想到见引娣的情形,心里一阵疼楚,不易觉察地蹙了一下额头,说道,“允眩叵鹊哿樘茫蛔裉蠼塘睿皇胤ú痪瓷希怯�
罪之人,可他又是朕的兄弟。依着官说,为他更换身边侍候人是规矩;依着私说,朕也不愿他过分伤情。即这么说,朕体贴你们这片心。
允祥可写信告诉他,在那里守陵也使得,回京作事也可,三年之内自省改过,还是朕的好兄弟,万事都可商量。他要是一味往什么‘党’里钻,也就不可救药了。“
说罢便站起身,李卫等人也忙起身,因外头雪大,李卫检着烧红了的炭给雍正装了手炉,几个人簇拥着雍正冒雪直送到清梵寺山门外,看着他登舆而去才返回来,恰听寺中晓钟撞响——已是子夜时分了。
就在雍正与允祥等人在清梵寺议论国事的同时,座落在朝阳门外的廉亲王府,允禩和允禟兄弟二人也在西花厅围炉夜谈,在座的还有刑部尚书阿尔松阿、礼部尚书葛达浑、贝子苏奴,还有侍卫鄂伦岱和勒什亨。
西花厅座落在廉亲王府花园西海子洲东岸,一半在岸上,一半压在水上,靠水三面,卧地到顶都是双层大玻璃镶嵌,坐
在花厅里海子对面的压水台榭举目可见。夏天不用出门,隔窗可以垂钓,冬天坐在室内可以观雪景。为了赏雪方便,连花厅的柱子都是空心焊的铜板,地下周匝火龙通着熏笼,熏笼又通着“柱子”。点起火来,连花厅房顶的雪都要融掉,允禩又要暖和又爱赏雪,就在花厅顶加苫了半尺厚的黄笔草,草上又加瓦。因此,看似平常的一座花厅,足用了四万两银子,不但王府,就是加上宫室御苑,这也是头一份。此刻,几个人已是酒饭之余,坐在这风雪中的“玻璃房”中,遥看着对面水榭子上戏子们走步子练台功,灯映之下冻得镜面一样的海子上霰雪如雾随风回旋流溜,真是别有一番情致。
“别的话都是多余的了。”允禩靠在东边大理石座屏旁的鹿皮安乐椅上,目光炯炯望着外头纷纷飞扬的大雪,打破了岑寂,“如今真到了图穷匕首现的时候儿了!
‘鱼肉’眼见要
上刀俎,就为逃命,也须得跳、跳了。“他今年四十六岁,但看上去十分年轻,圆脸上一对弯月眉,蝌蚪一样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吊,冠玉一样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皱纹,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温文尔雅,说话声音洪亮却不带半点咄咄逼人之气,
显得温存又不失帝室贵胄的尊贵威严。
“八贤王”
这个名声举朝皆知,他的这副相貌也为他增色不少。他缓缓说着这样激切的语言,却仍显得十分平和稳重。
允禟就坐在他的左侧,手里拿着一块汉玉扇坠,不厌其烦地把玩着。他比允禩小两岁,看上去要老得多,黑瘦峭峻,阴沉沉的,语气也有点森人:“八哥说的一点不假,老四(雍正)是个眦睚必报的刻薄人,确是要新账老账一处算了。内廷唐桂儿传过来信儿,听允祥说开春就送我去岳钟麒大营,所
以时间也紧。八旗旗主进京一定要赶在正月十五前。这个时候刚过元旦,人都懈了,葛达浑管着礼部,又是文华殿大学士,把王爷们都请到那里议事,然后请皇上接见,题目一摆,文章就作出来了。“
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有点亢奋,站起身子踱了几步,一手抠着大玻璃框帮子,盯着团团摇摇飘落的雪,说道:“我们错过了多少机会?
圣祖殡天,我们兄弟要有一个人在畅春园外头主持大事,允祥能轻易到丰台大营杀人夺兵权?
允祥去哭灵,我们趁机大闹一场,隆科多他敢宣读那份假遗诏?允眩绻环钰驮谖髂幢欢焓拢景烁缫缓敉蛴Φ娜送赫芸刂频帽本┑恼郑柯】贫嘁丫绞值娜耍偃缒谴未吵┐涸霸僭缫惶欤赫椭缓玫绷魍龌实邸N也皇侵冈鹗裁慈耍庑┦挛乙灿性鹑巍N胰绻簧钡袅鹾诹帜歉隼说辞詹睿旮⑹且丫攘朔葱牡模透以谇嗪W粤⑽酰 业囊馑际撬担咸旄颐嵌嗌倩岫即砉耍蠢硭狄迅醚崞宋颐橇恕?伤乖诟〉颐腔垢以俅问е槐勖矗俊霸识T听他历数往日失败,又是悔恨又是激动,浑身血脉贲张,脸涨得潮红,目中熠然闪着光,说道:”以前的,以后的,责任都是你八哥。总想平平稳稳地不弄乱了朝局;再者我们也缺一个敢真搅真闹的孙
大圣。一个敢为天下先的猛士。我仔细思量过,只要搅乱了,雍正他收拾不了局势!“
“我管着礼部,文华殿的太监也听我的。”葛达浑眼圈熬得通红,他似乎心事很重,右手抚摸着剃得光溜溜的脑门子,喟然叹道:“皇上无道,擅改先帝成法,欺母逼弟,暴虐群臣,这都是真的。我担心的只有三条,我们没有实际的兵权这是
一;我们毕竟君臣名分已定。这‘造逆’二字罪名难当。万一有不服的,称兵勤王,我们用什么抵挡?
这是二;三嘛,八旗旗主现在只找到四名,这些人从来没有从过政,只是背地里发发牢骚,真到阵仗上实地和皇帝较量,会不会临阵下软蛋?这些事想不透,预备得不好,毁了身家性命事小,可是九爷说的,我们只能赢,已经输不起了。“允禟听了一笑,说道:”老葛,你得弄清楚,我们只是借这些旗主用一用。棋,分着几步走呢!整顿旗务是雍正下的旨意,我按旨意办事召诸王来京,他说不出我什么来。
雍正整顿旗务的宗旨有两条,
一条是旗人自谋生路,分田种田,然后减削旗人的月例钱粮;一条是八旗的下五旗统属不明,旗营披甲人不务正业悠游荒唐。我们先从第二件事作,在京各旗营牛录管带的案卷都已准备好,通知他们各自晋见自己的主子,旗主能对属下行赏行罚,下五旗的兵权就拿到一半。
就如毕力塔的丰台大营,毕力塔是个汉人,下头三个佐领都是满人,一见旗主,毕力塔他就指挥不动了;族人分田自种是坏了太祖太宗和圣祖成法的,早已怨声载道,所以这一条不但行不通,而且王爷们必定还要和雍正理论争议——要知道,平日他们在盛京毫无权柄,一旦旗下门人奴才肯听命服从,一定要千方百计恢复‘八王议政制度’。如今雍正弄什么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又是火耗归公,抄家抄得鸡飞狗跳墙,真个是天怒人怨,暴虐无道,朝野布满干柴,一旦火起谁能扑救?
八哥出来收拾局面,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允禩不安地晃动了一下身子,摆手道:“老九最后一句话说错了,应该是八王旗主共管朝政。我们不是乱臣贼子,也
没有篡位的心。但雍正管不好这个朝局,理不了这个天下之政。社稷、公器也,应该‘公管’。下五旗王爷来了四名,勒
布托是正蓝旗的,都罗是镶白旗,诚诺是正白旗的,永信是镶红旗的。
这是四旗了,我是正红旗旗主,下五旗都在了。
上三旗归雍正统属。镶黄旗是弘历、正黄旗是弘时、镶红旗是弘昼。
弘历是铁心跟雍正的,他就要同李卫一道儿下江南。
弘昼无可无不可,是个懒散人。弘时,你们记住,在京坐纛儿办事的这位亲三爷,他才是我们共举之主。
真的八王议政,弘时也是我们的首领——他要夺位,我们只要实权,号召容易,也没有后顾之忧。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八爷剖析明白。”
阿尔松阿说道,“我明儿去见见弘昼五爷。我是镶红旗第二佐领,归着五爷管。您别看五爷任事不管,他要发起火来,连三爷也怕。
五爷整日在家烧丹炼汞,前年隆科多带兵搜官,当时也是三爷坐镇北京,没有通知五爷。
五爷恼了,把一府的人都轰出去。守护东华门,说东华门是他丹炉罡斗冲位,不许兵丁带刀进紫禁城。隆科多请三爷写条子请见五爷,都被挡在门外。紫禁城都搜遍了,就是进不去东华门。那炉丹到底也没炼成。石爷上门‘请教’三爷为
什么扰他静修,三爷当面赔罪才算了事。“允禩笑道:”可以和五爷聊,不扯正题,我们不要误了他成仙之道。我那里还有一部元版《金丹正义》,你带了去恭送你家五爷。“
本来议论得十分紧张的话题,经这一调侃,气氛变得轻松了,说笑了一阵,允禩因阿尔松阿提起隆科多,想到他即将就道前往阿尔泰与罗刹会谈边界,心里一阵惋惜:此人虽然罢了相抄了家,在京师步军统领衙门旧部很多,是可资利
用的一大势力。思量着,刚说了句“隆科多——”
,屏风左侧门帘一动,进来一个家人。
附在允禩耳旁轻轻说了句什么,退后躬身听命。
“隆科多来了。”允禩莞尔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他取出怀表看看,时针已指到将近子时时分,因站起身来说道:“九弟,你们几个在这边,把细节再议议,苏奴是我的侄儿,一处见见不妨——请舅舅书房那边坐!”
第八回 隆科多贬官忧罪谴 廉亲王晤对侃治术
允禩赶到书房门口,正听里边金自鸣钟沙沙一阵响动,接着钟摆晃动着连撞十二声,隔玻璃向里看,一个五十多岁花白胡须的老人一手端杯子,正侧着身子眯眼看着琅玡插架的书架。
允禩让苏奴开了门,一步跨进去,微笑道:“舅舅安好?”
苏奴就地打个千儿,旋即起身道:“给舅爷请安了!”
“我是夜猫进宅无事不来。如今只有隆科多,哪来什么‘舅舅’、‘舅爷’!”
隆科多把抽了一半的书送回书架,转过脸来。此时离得近,允禩才看出他脸上有些浮肿,连额头的皱纹都有点发亮,手脚动作间也显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