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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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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及河东臬司,都有极大的处分。因此,上下合谋,预备在解送王季福时,中途劫人,搞成死无对证的情势,这一案方可以维持原审。

胡体安可能会动手劫去王季福,是在朱光第的意料之中。说上下合谋,也就是说有官员庇护胡体安打劫,似乎荒唐,可是,任恺将这一案既然看得如此之重,则此荒唐的传说,亦不是全无可能。

因此,朱光第特别慎重,起解那天,派了二十名得力的“小队”,夹护王季福所坐的那辆骡车,沿大道直奔开封府,规定迟行早宿,第一天住南阳府,第二天住叶县,第三天住许昌,第四天到开封。

一到开封府就不要紧了。押解的典史格外小心,进省城虽已天黑,却仍旧到首县祥符县去投文,要求寄押犯人。

祥符县的刑书,接过公文一看,写明的是“解送人证王季福一名”,当时便摇摇头,将公文退回。

“四老爷,你也是懂规矩的,明明是证人,怎么说是犯人?牢里是关罪犯的,不是犯人,怎么可以收监?莫非真的王法都不要了!”

县官称大老爷,下来是县丞,主簿,未入流的典史排到第四位,通称“四老爷”。四老爷专管监狱,所以那刑书说他“也是懂规矩的”。规矩自然懂,原是有意蒙混,既然混不过去,还有计较。

“那么,请在贵县班房里暂寄一寄。应缴的饭食银子,我照数奉上。”

如果先就按这个规矩做,没有办不通的道理。祥符县的刑书气他懂规矩不按规矩做,便冷冷答道:“这要得罪了!这件事我做不得主,要问我们四老爷,天这么晚了,我哪里去寻他?相国寺前,多的是客栈,哪里不好住?”

那典史无奈,到相国寺前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到臬司衙门投文,吃过亏,学了乖,低声下气跟那里的书办商量,无论如何要将王季福接收了去。不然住在客栈里候审,光是护送的那二十个人的食宿,就赔累不起。

总算遇着了好人,臬司衙门书办帮他忙,办了一道公事,将王季福发交祥符县看管。这一管管了十天,臬司衙门才“挂牌”,委派开封府知府王兆兰,候补知府马永修复讯。

到了第二天开审,先提王季福,照例问明姓名,年龄、籍贯。王兆兰先就提出警告:“强盗不分首从,都是部里公事一到,就绑出去杀头的罪名。你要小心,不可以冒认,冒认一个强盗做儿子,是丝毫好处都没有的,将来追起赃来,有你的苦头吃。”

第一部分柳堂死谏第63节公堂认子

王兆兰的话是在恫吓,暗示他不可相认,否则必有祸事,然而王季福是老实人,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连连答说:“王树汶是小人的儿子,错不了的。”

那就只好让他们相见了。将王树汶提上堂来,到底骨肉天性,王树汶向堂上一望,便扑了过去,父子相拥,号啕大哭。

“拉开来!”王兆兰喝道,“假装是瞒不了人的!先将王树汶带下去。”

差役上前去拉,而王季福怎么样也不肯放手,只是禁不住差役人多力大,毕竟拆开了他们父子,隔离审问。

“你说,王树汶是你儿子,有什么证据?”王兆兰问道,“王树汶身上有什么记认?你说!”

“有的。”王季福一面拭泪,一面答道,“他生下来,背上就有一搭黑记。”

“有多大?”

“有洋钱那么大小。”

“还有呢?”王兆兰又问,“还有什么记认?”

王季福想了想答道:“肩上有块疤,是小时候烫伤的。”

“左肩还是右肩?”

这就有些记不清楚了。王季福回想了好半天,才说:“好像是右肩。”

“什么好像?”王兆兰将公案一拍,“你自己亲生的儿子,伤疤在什么地方都记不清楚吗?”

这时候王季福才发觉这位知府老爷,远不如本州的朱大老爷好说话,心里一着慌,“枪法”就乱了。

“是,是左肩。”

王兆兰便不再问,戴上老花眼镜去翻卷宗,翻到一张“尸格”样的单子,是因为他们父子即将对质,特意由差役将王树汶剥光了衣服,细细检查全身特征,一一记明。单子上写着王树汶肩上确有洋钱那么大小一块伤疤,但在右肩,不是左肩。

王季福第一次倒是说对了,一改口改错,恰好算是让王兆兰捏住了把柄,“好大胆!”他瞪着眼喝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胡乱冒充?”

“青天大老爷屈杀了小人!”王季福情急大喊,“王树汶明明是小人亲生的儿子,这哪里是假得来的?”

“还说不假!你儿子的伤疤,明明不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可知是居中有人串供,才露了马脚。”王兆兰振振有词,气极壮,话极快:“我再问你。这一案全河南都知道了,既然你说王树汶是你儿子,为什么早不来出头认子?可知必是冒充!什么王树汶?还是胡体安!”

这一番质问,气势如疾风骤雨,王季福心惊胆战,听不真切,自然就瞠目结舌,无词以对。

“来!”王兆兰下令,“将这个王季福先押下去,好生看管。案外有案,非同小可,你们要格外当心,不准让他跟胡体安见面,更不准跟外人见面通消息,免得他们串供。”

开封府的胥吏也没有想到这件案子,又会反复,胡体安变王树汶,王树汶又变了胡体安。但情形很明白,王知府打算维持原谳。胥吏办案,全听官府的意旨,所以这时候对王季福便不客气了,上来两个人,反扭着他的手,将他押到班房,严密看管。

退了堂,王兆兰立刻赶到臬司衙门,向麟椿面陈经过,听完了,麟椿问道:“那么,照老兄看,这王季福到底跟犯人是不是父子?”

问到这话,王兆兰颇为不悦,事情已经明明白白,自己接受意旨,屈法周旋,不想他有意装傻,仿佛要将辨真假的责任套到自己头上似的,这就太不够味道了。

因此,王兆兰也就回敬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那要看大人的意思。”

麟椿默然。爱听戏的他,不由得想到“审头刺汤”的辙儿,自己不能像“汤裱褙”认人头那样一无顾忌,说真就真,说假就假。这一案不妨摆一摆,反正该着急的应该是镇平知县马翥,和前任南阳知府任恺,看他们持何态度,再作道理。

“这件案子扑朔迷离,棘手得很。”麟椿拱拱手说,“老兄多费心,细细推求吧。”

“是!”王兆兰有些困惑,一时辨不清他是何意思?

回到知府衙门,自然要跟幕友商量。知府本来是个承上启下,不能有什么作为的职守,但开封府是首府,情形不同,有两件刑案,颇得臬司衙门毛师爷的包涵,所以这件奉委复审的临刑鸣冤奇案,照他的跟毛师爷互有勾结的幕友建议,还是得多方遮盖。

“担子要大家分担。”王兆兰说,“我看不能都由我们一手包办。”

于是他的幕友为他划策,首先要请麟椿设法关照会审的候补知府马永修,能够呼应连合,其次要由原审的镇平县官马翥,有一番巧妙的辩解,最后要把握住一个宗旨,案情即令有所不明,王树汶的罪名不错,他是一起行劫的从犯,依律仍然是斩罪。这一来才可以将未审出王树汶替胡体安顶凶的过错,含混过去。

第一部分柳堂死谏第64节深宫巨变

这当然需要一段布置的时间,而就在这时候,河南巡抚涂宗瀛,奉召入觐。外官到京,照例要拜访本省的大老和言官,当然也要谈到这件案子。河南籍的御史,接到家乡的来信,对案情的了解,跟涂宗瀛只听下属的报告,大不相同,有些性情刚直的,表示要上奏参劾。涂宗瀛是谨饬一路人物,不免有些着慌。不过他自觉对这一案的处理,脚步站得很稳,这一天特地来拜会刑部尚书潘祖荫,就是要表明他在这件案子上的态度,一秉大公,不偏不倚。这样先取得了刑部的了解,即令有御史参劾,必定发交刑部议奏,也就不要紧了。

潘祖荫觉得涂宗瀛能在王树汶鸣冤之际,下令停刑,这就是重视民命的明证,着实可敬,所以连称:“是!是!我关照司里,倘有要为阆翁剖白之处,一定如命办理。”

一句话未完,门帘突掀,闯进一个听差来。有贵客在座,岂可这样鲁莽无礼?正想呵斥,发觉听差脸上是异常急迫的神气,便望着他问道:“什么事?”

“张苏拉来了,说有大事要面禀老爷,不等通报,已经闯了进来。”接着,敞开了门帘,让潘祖荫自己看。

果然是南书房的张苏拉,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在廊上跟潘祖荫相遇,一面打扦,一面说道:“请大人赶快进宫吧!”

“怎么?”潘祖荫察言观色,不由得惊疑,“出了什么事?”

张苏拉发觉里面还有位大官,不知是什么人,便有些顾忌,迟疑着欲语又止。

“你来!”潘祖荫向张苏拉招招手,自己先下了台阶,站在假山旁边。

“听说里头的情形不好。”张苏拉走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是听内奏事处的人说的,御医跟薛老爷,汪老爷都赶进宫去了。”

潘祖荫大惊,“怎么?”他问,“‘西边’不是说好得多了,怎么一下子又反复?”

“不是!”张苏拉说,“是‘东边’。”

潘祖荫不相信。慈安太后这天未曾召见军机,他是知道的,但太监传谕,只说她因为伤风,身子不爽。春寒料峭,阴晴不定,伤风的人很多,是不干紧要的小毛病,何至于“情形不好”?

“你一定弄错了……”

“不!”张苏拉用极有把握的声音说,“没有错。我亲眼得见,御医进了景运门。”

景运门与隆宗门东西相对,如果是奉召赴慈禧太后所住的长春宫请脉,那就该进隆宗门才对,现在进景运门,当然是到慈安太后所住的钟粹宫。

“那就奇怪了!”潘祖荫大为困惑,“怎么可能呢?不会的。赶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这样喃喃自语着,回到了厅里。涂宗瀛已站在门前等待,一见他便先告辞。潘祖荫不便泄露尚待求证的消息,托词曾纪泽有电报来,要即刻进宫,到南书房去处理,然后又表示了不能留他多谈的歉意,方始送客出门。

这时的神态还是从容的,一等客人出了大门,他的脚步便不同了,三脚并作两步,一面走,一面一叠连声地吩咐:准备袍褂、套车。走到厅前,发觉张苏拉还在,方始想起,他送了这么个紧要消息来,必须重赏,因而又吩咐听差,到账房支五两银子给张苏拉。

“你大概是骑了马来的,赶快回去,在南书房等着。再打听打听还有什么消息。”

等张苏拉一走,潘祖荫跟着也进了宫,下车以后,不到南书房,径入内奏事处。帝后违和,药方都在内奏事处,该管的首领太监,一见就说:“潘大人必是来看方子。喏,都在这里!”

打开黄盒,取出两通黄面红里的药方。潘祖荫捧在手中细看,一张方子是皇帝的,咳嗽鼻塞,诊断确是伤风,另一张是慈禧太后的,说“精神渐长,脉亦和缓,夜卧安和”,用的是党参、鹿茸之类的补药。

“就是这两张?”

“是!就是这两张。”

第一句话问得很含蓄,问不出究竟,就只好点明了。“东太后不是欠安,传了御医请脉?”他问,“怎么没有方子?”

“是的。”首领太监答道,“我也听说了,昨天就伤风,传了薛老爷请脉,以后就没有发方子下来。”

薛福辰的方子,潘祖荫昨天就看过了,“感寒伤饮,偶尔违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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