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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没有朋友来陪你吗?冬天这么漫长,可以举行Party什么的。”
“Sascha,再豪华热闹的宴席,散场之后也是空虚,日日狂欢,也换不来内心的愉悦。我宁可一个人待着,阅读,弹琴,思考,或者天气好的时候开车去兜风、散步、骑马。但是我很喜欢和你,还有和Ti’an在一起的感觉,答应我,以后常来跟我玩吧。这儿也不是太偏僻,路况好的时候,慕尼黑开车过来不到两小时就到了。”
“我当然愿意常来拜访你,这要看Ti’an有没有空,你看,他忙得都没时间来接机,还把我扔给你。”
他笑了:“你要理解他的立场,阿姆斯特丹的那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对他的公司会很不利,他已是老员工,荣辱与共,只能挺身而出。而且你跟我在一起也很开心,不是吗?”
我叹气道:“在你这儿自然万般舒适,只是我很惦记Ti’an,他好忙哦,也不知道结婚以后会怎么样?”
Andreas饶有深意地看着我说:“Sascha,你虽然戴了订婚戒指,可一天没结婚,一日还是自由身,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的话,你还有机会……”他止住了话语,目光却停留在我的戒指上,久久不移开。
我立刻正色道:“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我选择了我所爱的,便会深深爱我所选择的。”
他不语,一口气喝了半杯酒,沉默了好一会儿,待甜品送上来之后他才开口说:“其实我很欣赏Ti’an,或者说,我羡慕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融合了东西方的知识和气质,更因为他有自由的灵魂和说走就走的果敢,不置恒产,无牵无挂,满世界旅行,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会勇敢追求。你不在德国期间我和Ti’an也不时见面,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他认识你才十几天,可是他对你的了解远远超过在汉堡6个月我所看到的你。我很沮丧,尽管我跟你可以毫无阻碍地谈话,可是Ti’an的存在让我醒悟,因为语言和文化的隔阂,哪怕我可以理解你99%的字面意思,但永远有1%是我们无法沟通的,那是骨血里与生俱来的东西。我嫉妒Ti’an,他跟你同源同根,你们提起某个名字就可以会心一笑,能一起背诵千年前的诗句,哼唱百年前的歌曲,畅聊我不懂的文学作品。”
说着他从随身的皮夹里面掏出一张卡片给我看,是田野手写的,用中文写了我的名字,标注了汉语拼音,还用德语写了几句解释。
Andreas接着说:“Ti’an说,你名字的意思是夏天青草地上的小花,这两个字仅仅是写在纸上已经如此好看,意境更是让我浮想联翩!可这是我无法理解也模仿不像的文字。他告诉我你出生于中国最古老最精致的城市,在江南水乡长大。我也不知道江南水乡是什么意思,他说,你想象一下威尼斯,Sascha的家乡就是含蓄版的东方威尼斯,白墙黑瓦,素雅洁净的环境里滋养了如你这般最迷人的女孩子,不仅容颜娇媚,而且诗意盎然。他还写了一首诗给我,说那形容的就像你,是他家乡一个诗人在千年之前写下的,意思是天上云朵和地上鲜花都想拥有你的容貌,你是从月亮里面飘落人间的仙女。多美妙!他对我念了一遍,仅仅是那种节奏感和韵律美已经让我神魂颠倒,可是我学不会,Sascha,他能理解你的深度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我很嫉妒。”
他翻过纸片,背后是田野隽雅飘逸的钢笔字写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是李白的《清平调》,Andreas,哎……我无法准确翻译,这确实无法原滋原味传达,因为格律平仄,因为优美的韵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忙说:“Ti’an对我是夸奖太过了,我们中国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意思是,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在你眼里就是最美的,因为热恋中的人都被爱情遮蔽了双眼。他看着我,蓝眼睛里面是深不可测的湖水:“Sascha,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身边也有那么一个人,不需要太好,我喜欢就好。我愿意用世界上最美的诗歌去赞美她,我会念诵圣经的雅歌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给她听。这样的对象,也许我曾经得到过,可是我把她弄丢了……
我担心话题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也顾不上是否失礼,马上站起身来,止住话头:“Andreas,时间很晚了,我们都睡觉休息吧,明天见。”
他也立刻起身,一直把我送到楼梯口,目送我回房间。
这一夜我做了梦,Andreas一直注视着我,他的脸越来越巨大,如天空覆盖而下,无处可逃,我掉进他湖水般的目光中,冰冷的水淹没头顶,我大声呼救,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跨文化的沟通本身是非常有意思的,但是无法否认,有些东西只有母语者之间可以沟通。
Andreas,总是慢了半拍啊……可悲可叹。
☆、模特儿
次日Andreas都一直陪着我,天气放晴,浅蓝的天空上飘着铅灰云朵,间或有阳光洒落。我穿了一件红色羊毛大衣,他说很好看,像朵玫瑰花。见我心情不错,他提议开车出去兜风,还特地带上了相机。车库门打开,停放着好几辆车子,他去年夏天撞过一次的那辆银灰保时捷也在里面,当然已经焕然一新。犹豫片刻,他选了一部大红色的奥迪R8,这车子是办公室小李子的梦想座驾,大幅照片一直贴在格子间里面,所以连我这个汽车白痴都认得。我笑说:“开这辆车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我们只是去散步,开那部四门的黑色奥迪就可以。”
他笑说:“我不过是喜欢这颜色,外面是冰雪世界,一抹血红才有画意,别人看见了也会赏心悦目,就好像你穿这件衣服走在雪地上一样的美感。”
上了车一路往山下开,盘山公路全是陡峭的弯道,我有点胆战心惊。下到平原上,路上一辆车没有,他一下提速到200,推背感让我心跳加速,但是看他愉快的神情,我忍着不敢吭声,他毕竟不是田野,可以随意撒娇使唤。哎……还是和田野在一起自在一些。
开了一段路,进入缓缓起伏的丘陵区,他减速慢行,指着远处一片房舍对我说:“这边是我的牧场,养马和牛羊,我家平日吃的牛奶和奶酪都是自产的,比外面买的更好。”
我开玩笑地对Andreas说:“原来你是个很有钱的Farmer(农民,特指为了谋生而种地的人)。”
他大笑起来,认真纠正我:“你的英文比你的德语差多了,正确地说,我是Peasant(能自给自足,可以不靠任何人,不买任何东西的人)。”
我们停在坡上下车,Andreas仍旧贴心地用他的大围巾把我裹紧,自己倒是不怕冷,只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极目远眺,从平原上仰望,他的城堡显得更加壮观,我想象从空中俯瞰的话,耸立的这处山峦会像一个逗号,他的城堡就是那个点,延伸的一条镇上的长街就是那个小尾巴。Andreas的牧场此时冒着炊烟,衬在黑色的森林和雪白的原野之上,带来一丝人间烟火气,现在家畜们都应该在室内吧,四周空旷,只有一棵大树孤单伫立,枝桠上覆盖着白雪和冰柱,美得不似人间景色。Andreas取出相机,说:“Sascha,能走得远一点吗?对,朝着那棵大树往前走,我让你回头的时候再转身。”
我只好闷头往前,雪很干燥,踩着微微陷下去,地毯般平整的雪面只有我一串脚印留下。走出去十几米远,Andreas叫我:“转身,看着我,对,就这样,很好!”
他按下快门,突然一阵冷风袭来,还裹着些雪花,我赶紧拿围巾捂住脸,闭上眼睛,大呼好冷。他大笑起来,快门不停,当然不会放过我瑟瑟发抖的窘态,只听他说:“以后你要习惯德国这种天气啦,今年还算好的了,12月才正经开始下大雪,去年的冬天从10月份开始持续了整整6个月,好多人的抑郁症都爆发了。”
他又拍摄了几张雪景,我叫唤冻死了,他才终于和我一起上车,在车内回放拍摄的照片给我看。这次用的是一部崭新的宾得,他说最近都使用数码相机,尝试新的摄影风格。
又开车去看了几处他的产业,有度假屋、酒庄甚至还有一处救济所,他说那是慈善性质的,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免费食宿,每年的开支不小,所以他更加不能推卸责任,必须用心经营名下的产业,才能赚钱做这些善事。“德国不可以有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死去的人,否则就是国家的耻辱。”他这样对我说,认真的神情让我钦佩不已。
我脱口而出:“我能帮忙吗?只是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烧饭洗衣打扫卫生?”
他想想说:“Ti’an说你会画画,也许你可以为我们的慈善基金会画一些明信片或者贺卡义卖,版权费我就不付了,销售的利润就算你的个人捐款。”
我皱眉说:“我不会油画,中国画不知道德国朋友们会不会欣赏。”
“别担心,德国也有很多人迷恋东方文化,我们试试看。”
转眼已到饭点儿,我们都有些饿了。Andreas提议找个偏僻的餐厅吃饭,运气好的话也许不会撞见熟人。停车找了一家乡村小饭馆,里面的装修也是朴素的,墙上挂着一些狩猎而来的动物头骨,连头顶的灯也是鹿角制作。想来Andreas也射杀过小鹿吧,他的生活娱乐不是我所熟悉的普通世界。
随意点了乡村风味的菜肴,食物很快就送上来,正吃着,有个挺着啤酒肚的年轻男人似乎认出了Andreas,含笑走过来问好,他也是蓝眼睛,但褐色卷发已经秃成地中海,眼神有点闪烁狡黠,他直呼其名:“Andreas!太巧了,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正想找一个天气好的时候上山去拜访你呢。”Andreas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不悦,但他还是客气地起身握手致意。
他看看我,又热情地自我介绍一番,自称是附近某处的一个城堡的主人,欢迎Andreas和他的“东方美人”一起去玩。打搅了好一会儿他才离开,Andreas好像没了胃口,放下刀叉,闷头喝水。
我悄声问:“亲戚?朋友?”
他淡然说:“也许上溯四五代还能勉强扯上点瓜葛吧,是我母亲那边某个姻亲的亲戚。一个新贵而已,不足挂齿。”
他含蓄地说“新贵”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暴发户”了,他是世家子弟,自然看不起这样的人。我也觉得那人气质不佳,言谈粗俗,便笑问:“他的城堡比你的如何?是不是金子铺的地板,钻石镶的桌面?”
他也笑了,压低声音在我耳畔说:“他确实很有钱,做互联网发了家,从我们家处理的产业里面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旧城堡,花了30万欧买下,再花了300万维修,再花了200万买了些艺术品点缀门面,四处炫耀,呼朋唤友。我母亲也出身贵族,从前他自诩是我母亲娘家那边的人,如今买了我们家的城堡,又和我们Von Thurn und Taxis家族扯上关系,糊弄不知情的人。Sascha请不要误解,我没有阶级歧视,反而特别尊敬白手起家的人,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刻意攀附权贵的人罢了。”
我大吃一惊:“再怎么破的城堡也不止买30万欧吧?这笔钱都不够在慕尼黑买座小房子的,为何要贱卖给这样的人?”
他耸耸肩,笑说:“Sascha,不赚钱的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