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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鹧鸪,你……这不行。若是因为我这样肮脏的一个人使你堕入红尘不能修成正果,那我会愧疚一辈子。〃贺瀚难受地望着他说。
一辈子……若是一辈子都能让这个男人记得……那便是堕入红尘那又如何呢?而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经堕入红尘了不是?小鹧鸪嘲讽地笑笑。
〃这和贺大哥没什么关系,师父说,是我尘缘未断。我藏了你的事,师父全知道。昨天的事情,他竟然也知道。他对我说走吧小鹧鸪。〃小鹧鸪低低地说着。
〃你师父……不能因为我的过失赶走你!我这就和他说去……〃贺瀚激动地想站起来。
小鹧鸪按住他因为激动颤抖的身体,笑着说:〃不是的。我师父……一直说,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一样物事的到来。他说我尘缘未断,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取法号给我,一直以来他都喊我小鹧鸪。呵呵。〃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仿佛一个被宠爱的孩子。笑罢他低低地说:〃我到现在才明白,我一直在等,原来就是你啊。〃
〃小鹧鸪……〃贺瀚心里一阵地难受。这个孩子的情谊,他体会到。他该给他回应。可是他给不了。他要的他给不了。他能给的,他却又不要。
〃不说了,我们趁天还早就赶路吧。师父给了我一辆马车,我们可以尽快赶到太原。〃小鹧鸪望着男人对自己关心的神态,心里一阵的高兴。
〃太原……〃贺瀚一想到那个地方,心就忽然地一紧。太原……对了若是不赶快回太原……也不知道霜华会遇到什么样的屈辱呢……这么想着,他握着小鹧鸪的手就紧了起来,〃对,我要马上回太原!〃 望着那人游离的眼神,小鹧鸪只觉得无限地忧伤。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纵使他握了我的手。纵使他说要负责……可他的心……终于还是不在这里了……不在这里了……
这一路上巡查的人很多,想来是完颜宗翰下了命令地盘查,于是他们专找小路走,而贺瀚的伤还没好,颠簸的路上走不快,加上盘查,就越发地慢了,本来一周可以走完的路,足走了近半月。一路上看到的,尽是凄离的景象,尤其那些逃亡的没有志气的宋兵,简直让贺瀚的心都寒了。而到了太原,他的心就寒上加了寒。这太原城还没丢,金人只是在城外驻扎。可这没丢,和丢了也没什么区别了。看那守城官兵的样子……贺瀚连连地叹气。 到了军营,禀报了进去,那群军侯们欢天喜地地迎了出来。贺瀚表面上也是笑着,心里却是不断地叹气。这群人……想着的不是报国,却是找个顶死的羔羊。我贺瀚回来了。回来了以后就算败了,责任也有地方推脱了不是么?望着这群胆小懦弱的人的笑脸,贺瀚觉得很绝望。这是对军队的绝望。可是他有他的责任,他放不了手。只是,在绝望中,他无限地思念着霜华。若是那个人在……那个人陪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刚到军营,他时刻想着要去救那个人,可是属下却死活不肯他去。说得好听,什么大人贵体未愈,去了未免冒险,什么谢大人生死未卜的,去冒险不值得。贺瀚只能苦笑了。这群人只是不想再失去顶死的而已啊,至于自己究竟冒不冒险,他们又管了个什么?
于是繁忙地军务一下子压到了头上。那群关心贺瀚身体安好的好属下们每天用大票的琐事来累他。连粮草分配不均这样的小事都要来问他怎么办。贺瀚无奈地忙着,休息减少,使他的伤势愈合的又慢了。幸好有小鹧鸪在身边照顾着,那孩子每天总是照顾他睡了自己才睡,尽心得不行。贺瀚感动的同时,又总是非常难受。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贺瀚对霜华的事情虽然着急,却总是苦于没有帮手,伤势又未愈地一拖再拖。 这一日,他正在看地图研究地形,忽然一个卒子猛地冲了进来大喊:〃贺大人!有个人他硬闯军营要见你!〃
〃谁?〃贺瀚奇怪地望着这个鼻青脸肿的小卒。
〃是一个……〃那卒子还未讲完,便被来人一脚踹开,倒在地上呻吟。
那来人极英俊极清瘦的面庞,饱经风霜似的带着坚毅和颓废,一身青色粗布的衫子紧裹在身上,把好看的体型衬了个十足。只见那人一双深邃的眸子紧逼贺瀚,似乎要喷出火来地道:〃贺瀚!这群窝囊废说谢霜华被金人抓了去,是真是假?!〃
〃……夏未树?〃贺瀚呆呆地望着眼前几乎发狂的男子,〃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手怎样了?〃 〃我不是来听你拉家常叙旧的!我问你谢霜华在哪里?!〃夏未树咬牙切齿。
〃……我……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他……〃贺瀚想到那人被抓,难受地低下了头。
第二十六章
那一晚告别了弹琴老人,未树回到军营。 人是回去了,可是心却留在了那山里。那山里,那月下,那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到底是仇是爱,你见不到他,终于是明白不了的。
还是……要见到他,才能最终明白么?未树淡淡地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那人不是他,并不是他。可是自己却还是被那人吸引着。甚至连是爱是恨也分不清楚了。这是怎样的情仇?未树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该去见他。一定……还要再见他一面。
于是打点行装准备出发。临了要走那天,他把君儿寄放在一户好心的农家,托了人照料。
那孩子送他送出好远,只是拉了他的衣摆的手,死活不肯松开,小脸抬高仰望着他,眼里含的都是泪。 未树看了心疼,抓了他的小手道:〃君儿你乖乖地在这等,哥哥去去就回。〃
那孩子只是摇头道:〃哥哥要去太原,为什么不带君儿一起去?〃
〃太原很危险,我怕照顾不了你。〃未树低声道,〃在这里等哥哥,也是一样的。〃
〃……去那里,是找谢大人么?〃君儿忽然问道。
〃……是。〃未树听到那个名字,心里一紧。
〃那,那一定要把谢大人也带回来啊!〃君儿大声道,〃君儿喜欢谢大人!〃
〃……行了行了,能不能见到他还是问题。〃未树拍那孩子的头,〃快回去吧,天一黑路上不好走。哥哥都要走了,别让我担心,啊?〃
〃是……〃君儿这才松开小手,泪眼汪汪地与未树话别。
一路上并不好走,到处是流亡的百姓,到处是逃亡的败兵,到处,是依然在搜刮着的官府爪牙。未树望着那群人,只是没有话说。能说什么呢?金人分做两路,西线那路已经取下了泽洲,怀洲,苦苦支撑的只有那太原。东线郭药师在白河口不战自败,倒戈相向。该丢的地都丢了……未树听到亡国的乐章,在轻轻奏响。他不像谢霜华。他心里装不下国家。他心里或许连他爱的人,都装不完整,可纵然这样一个他,在这样的洪流推动下,也是心里充满了对这世道凄凉的绝望和感伤。做为一个渺小的人,在这样不可挽回的趋势下,除了叹气,大概也是做不了什么的吧。
一路上停停走走,每到一处,都是要静心地回忆,练习那老人教的剑术。那伤情剑。未树并不知道那剑法的名字。他只知道,在对那剑法的反复琢磨推敲下,他又是获益非浅。那眼见不纷繁的招数,被他琢磨出许多的里义来,于是不断练着。每次练,脑里都浮现了十年前那伤心往事和那个香销玉殒的人儿,而渐渐地,就出现了那个让自己爱恨都分不明白的谢霜华。两个一样的面孔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未树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情感,是爱,还是恨。依稀地,他只剩了一个想法:我要见到他。
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到了太原,眼看这金兵虽然在城外驻扎,可情形和占领了也没什么两样,那士气叫一个不振啊。未树摇头,想这里多半也快沦陷了吧。想着,他策马到了军营,门卫的卒子拦了问他干吗,他于是客气地通报了他是杭州厢军一员,前来找两个多月前上任的谢霜华谢大人。哪料那卒子一脸地不耐烦说,谢大人早被金人抓走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未树当下就怒了,抓了他的领子问他怎么回事,而那人被他吓坏了只是支支唔唔说不清楚,怒极未树抬手便把那人摔在地上,丢下马就往军营里冲,沿路打翻了数个小卒,直直冲进了主帅营。
进了帅营只看见那贺瀚缠着半身的纱布,低了头在看什么地图,未树只觉得心头火起,上前去就问谢霜华是不是被抓走了。他希望贺瀚板了脸骂自己没事好好地咒人做甚,可是贺瀚没有。贺瀚只是低了头愧疚地道: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他。
未树只觉得一阵血往上涌,径直上去拎了他领口道:〃你!既然他被抓,你不去救他,你还杵这儿这么悠闲!〃 贺瀚觉得他说得对,于是头就更低了,只轻轻地道:〃我不好,你揍我吧。〃
〃你以为我不揍你啊!〃未树越想越火,抬手对着贺瀚面门就是一拳,打得那人鼻血长流。还不解气还欲再揍,忽然一个小和尚从帐外冲了进来,死死抱住未树的腰,一边使劲一边带着哭腔喊:〃你你坏人!你不要打贺大哥!〃来人,却是那小鹧鸪。
未树被抱着烦,挣开了把那小鹧鸪摔倒在地,作势道:〃你再罗嗦我连你一起打!〃
小鹧鸪望着未树怒怒地说:〃你打!你若是打伤了贺大哥,他的霜华不会原谅你的!〃
一句话把那夏贺两人都说愣住了。
未树在想:他的霜华?果然已经是他的了么?是啊,我打伤了他,那人不会原谅我。可我做什么要他的原谅了?那人的死活又和我有什么相干了,为什么……我这么激动呢?想着,他恢复了冷静,嘲讽地对自己微笑。
而贺瀚在想:我的霜华?霜华何时成我的了?对他有这么肮脏情感的我……简直是没有脸见他了……再看眼前的夏未树,那复杂的痛苦的眼神,想那人果然还是和他有剪不断的牵绊吧……这一切好乱……真的好乱……这么想着,他也只是苦笑。
良久,未树忽然转身就往外走。贺瀚见了怪道:〃你去哪?〃
未树只不回头:〃去哪?去救他回来。
〃……你果然……还喜欢他么?〃贺瀚一阵地苦笑。
〃还喜欢?〃未树这才回了头,不认识似的望着那贺瀚道,〃我压根不喜欢他,何必还用这个还字?〃 〃不喜欢,你追这么远到太原来?不喜欢,你刚才为什么打我?不喜欢,你又做什么要去救他?〃贺瀚好笑。 〃……恨一个人,一样可以追这么远。〃未树也是笑,〃我打你因为我讨厌你。而去救他……只是因为他对我做了我无法饶恕的事,我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他谢霜华就是要死,也是死在我夏未树手里。〃 〃你是爱是恨……终究只有你知道。〃贺瀚听了这牵强的解释,只是摇头,夏未树啊夏未树,你的理由也太生硬了。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未树也是心里叹气。我要是知道我是爱是恨,我也就不来太原了。想着,他转身就走。 〃……你去救他,你知道他被关在哪吗?〃身后贺瀚的声音低沉又有魄力。
未树再一次回头凝视他:〃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夏某就不必费事去查了。〃
贺瀚望着这个人的倔强眼睛。这个人太我行我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