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听得出,那阵古怪的声音,是出殡时才会用到的乐器发出的声音。
第251章 老村(三)
这种声音只会在出殡的时候用得上,所以听到声音的同时,我就想着,村子里在办白事?但声音还很远,只是隐隐约约传过来的,目前还看不到人。
我真觉得有点晦气了,尽管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大早上问路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又遇见有人出殡,倒霉的要死。我们三个人下意识的就朝旁边站了站,把出村的路给让了出来,然后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那声音的确就是出殡时用的乐器所发出的,但可能乐器不全,而且吹打乐器的人仿佛有气无力的样子,导致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很奇怪,又有点诡异。我们从声音出现开始,一直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还是没有看到送葬的人,这个村子虽然小有规模,不过也不至于十分钟还看不到人。等了一会儿,我就想顺着声音去看看,李富生拉住我,让我不要乱动。
又等了几分钟,我们看到村子那边蹿起了一串被人撒上去的白纸钱。从这串纸钱上看,撒钱的人是个老手,用我们这边的话说,叫做一撂三节高,一把纸钱抛到半空,有层次的分开然后散落,就这手看似很简单的功夫,如果真想玩到炉火纯青,没有十年二十年的经验是不成的。
虽然还没看到人,但看到了纸钱,无疑说明,这就是支送葬的队伍。
第一串纸钱出现之后两三分钟,第二串纸钱又被抛上了半空,与此同时,出殡的队伍也出现在视野中,他们走的非常慢,如果说之前看到的老太婆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僵尸的话,那么这支送殡队伍,就是一排僵尸,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
我们站着没动,依然在看,渐渐的,出殡队伍完整的出现了,大概有二十个人,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就觉得怎么会有这样一支出殡的队伍?
出殡的人全都老的不像样子了,有男有女,一个个弯腰驼背,吃力的拿着手里的家伙,敲敲打打,之前看到的那个撒纸钱的人大概有六十来岁的样子,但在这支队伍里已经算是相当年轻的人了。这样一帮人连棺材都抬不动,弄了一辆毛驴车,薄板棺材就在驴车上放着,慢慢的朝村外拉。
这一下子就把我弄懵了,很诡异的出殡队伍,走在太阳下面,依然让我觉得阴森森的。我看看李富生,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可能是想等队伍走近了以后再仔细的看一下。他不走,我和邝海阁也没动,一直站在原地等。
很长时间之后,出殡的队伍才走到了村口,这里的风俗跟我们那边还是有点不一样,准备出村的时候,两个老太婆就颤颤巍巍的掏出了一大把叠好的小纸人,小纸马之类的冥物,朝四面扔着。风一吹,纸人纸马飘的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我赶紧就又退了几步,把路完全让开。
我们三个大活人站在村口,出殡的队伍没有理由看不到,但是他们无动于衷,仍然各做各的事,只有那个撒纸钱的人瞥了我们两眼,在我看来,这也是我看到的最正常的一道目光。不过他手里正在忙着,也没有理会我们,就喊了两声回避,然后领着出殡的队伍朝东边走了。
出殡的队伍慢吞吞经过时,我看到之前打听过路的老太婆也在其中,我就想着,她是知道今天村里有白事,所以才让我们走的?
一直等了很久,出殡的队伍才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我们三个互相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村子里怎么都是老的快不能动的人,按说出殡这种事,肯定少不了壮劳力的。邝海阁说要不要现在再进村去找找看。
“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李富生道:“如果村子里还有其他年轻点的人,肯定会帮忙的。”
“难道这村子里就剩这些老头老太太了?”我心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我不认为其余的老头老太太比第一个老太婆更好打交道。
“我们等着吧。”李富生指了指已经走远的出殡队伍,道:“你们看见没,那个领头撒纸钱的人,虽然也上了年纪,但看着像是能交谈,他们在办白事,我们过去不方便,等到白事办完,人都回村了,我们想办法找找那个撒纸钱的人谈一下。”
我也觉得只有那个撒纸钱的人大概能够交流一下,所以就按李富生说的,在村口耐心的等。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从大早上等到下午三四点钟。出殡的队伍才慢慢的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毛驴车上的棺材不见了,估计是已经下葬,我就觉得,单单是挖一个埋棺材的坟坑,对这些人来说就是非常严峻的考验,估计人死之前好几天,他们就轮流开始挖了。
撒纸钱的人出殡时站在最前面,回来时走在最后,其他老头儿老太太一个挨一个走进村子,他们看着我们,依然没有更多的表情和表示,我估计活到这个年纪的人,除了对多活几天有点渴望之外,对其它任何事情已经失去了兴趣,连问我们是谁都懒得问了。
撒纸钱的人果然和别的人不一样,他背着手叼着烟袋,走到我们跟前时就停下脚步,站着打量我们。李富生过去跟他谈了几句,这个撒纸钱的明显见过一些世面,能听懂李富生的普通话。
“你们来这里作甚?”他啪嗒啪嗒抽着旱烟,一股已经绝迹在现代城市中的旱烟味顺着飘过来,让我这种老烟民都觉得脑子微微一晕。
“没事,来转悠转悠。”李富生不会轻易吐露真实的来意,需要再跟对方谈谈之后做决定。
但是我自己的猜测已经把自己搞的有点乱了,他们刚说了两句,我就挤过去问道:“打听一下,村子里,有没有姓郑的人家?”
“郑?”撒纸钱的人拿掉嘴里的眼袋,看着我道:“问这作甚?”
“问一下而已……”
我正想着该怎么编个谎话,撒纸钱的人竟然就直接开口了,他应该是那种傻愣愣的人,不是傻子,但比较憨直,稍稍一套,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出来。
“你要找一个姓郑的,那怕是不好找咧。”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姓郑,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郑。”
“都姓郑?”我有点迷茫,同时又有点兴奋,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但至少,有了一定的根据。一个村子的人全都姓郑,那么我爸就很有可能是从这个村子出来的。
“我们走的累的,前后又没落脚的地方,在这歇歇,顺便吃点饭,你看方便不?”李富生一边跟那人说话,一边就掏出几张百元钞递过去。
“这是作甚!这是作甚!”撒纸钱的人看见钞票,明显很开心,但又不好意思直接伸手接过去,在那里推来让去的,李富生就势给他塞到手里,那人乐坏了,握着钞票的手都有点发抖。这村子这么闭塞,看着又这么穷,几百块钱对他来说,估计就是笔不小的收入。
“走嘛走嘛。”撒纸钱的人收了钱,态度随即就热情了很多,伸手把我们朝村子里让:“几碗饭不值个钱,你们给了这么多,这个这个……不行就多住上几天,村里没甚好东西吃,歇了今天,我到村外头走走,看看能不能套个獾。”
“没事了,吃什么都行,我们不挑嘴。”
老村出殡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别处白事办完了,主家要张罗吃顿饭,但这里送完葬就各回各家了。撒纸钱的人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说,他叫郑石头,老村土生土长的人。
“这村里,怎么就是点老人?”
“这个嘛。”郑石头笑了笑,道:“你家要是这里头的,跑出去混几年,混出名堂了,还会回来么?”
“你的意思,是村里人都出去了?”
“能走的,都走光咧。”郑石头背着手领路,道:“文革以后,政策变了,能出去的人,都趁着年轻出去,在外面跑上几年,混的出息了,把老婆娃娃都接走,撇下些老人,这些年也死的差不多咧。要再过几年,这村子就算拉倒咧。”
“是这样……”我不由就松了口气,老村太偏僻,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那样了,但这里连电都不通,那些早年离开老村的人,过惯了新的生活,估计都把老村给忘记了,郑石头说,除了几户人家的后代逢年过节会回来看看,留些钱物,别的人,几乎就没人管没人问了,村子里一旦有人过世,所有人都要帮忙,因为到他们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帮忙的也只有村子里这些老的掉牙的村民了。
说着话,我们就到了郑石头的家,郑石头算是村子里最“年轻”的一个,还能干的动一些活,所以他的家看上去收拾的略微整齐,有个家的样子。到了门口,郑石头就把我们朝屋里让。离开了石板铺的路,踩在郑石头家门口,我突然觉得脚底板不怎么舒服,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我心里就很膈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鞋底上粘了一个白纸人。
第252章 老村(四)
虽然心里觉得膈应,但我也没声张,估计就是上午在村口看着出殡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纸人上,如果为了这点事也要大呼小叫,那就太没溜了,我把纸人从鞋底子上揭下来,揉成一团。
村子穷的一塌糊涂,又这么偏远,不通电,冬季的天黑的比较早,我们到了郑石头家里时,太阳已经昏昏沉沉了。郑石头点了油灯,把灯芯挑起来,让火苗大一些,接着他就歉意的道:“叫你们笑话了,村里就是这个球样子,穷的养不住老鼠。”
“没事,不要紧的。”
“原来吧,就是文革的时候,镇上抬过来一个发电的机器,撂在村里好些年,没人用,现在也用不上咧。”郑石头又点了一盏油灯,端着走出正屋,道:“先坐坐,我去给你们闹点吃的。”
郑石头跑到一旁的厨房去了,我们三个开始打量这些屋子,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修起来的建筑,房子很高,横梁上挂着几个破篮子,这也是一种风俗,怕家里的小孩偷嘴,吃的东西都高高的吊起来,孩子们够不着。屋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好像拾破烂的窝一样,东拼西凑的弄起一些家具,床上的被褥约莫有一年都没拆洗了,一股子怪味。
“你怎么看?有什么古怪没?”我小声的问李富生。
“应该没有,郑石头是个憨直人,如果有什么,他伪装不来的。”李富生道:“这种人比较容易套话,等下吃饭的时候慢慢吃,趁机聊聊,把该问的事情都问一下。”
我们等了一会儿,郑石头端着饭就来了,杂粮掺着白面蒸的馒头,萝卜炖白菜,漂着一层油花。我估计这是家里来了外客,做饭的时候放了点油,如果郑石头自己吃,连油都舍不得放。
“吃吧吃吧。”郑石头很热情,放下饭菜跟我们坐一起,拿着馒头让我们。
李富生慢慢啃着馒头,就开始跟郑石头聊,郑石头平时呆在村子里或许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他跟李富生的脑容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渐渐把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了说。
这村子因为偏远,仿佛已经被外面的世界给遗忘了,过去很多年前,那些战乱灾祸并没有干扰到这里,就连文革也没有给老村带来太大的影响,太偏了,镇上革委会的人懒得跑。
“村里能走的人都走了,你怎么没走?”李富生咬着馒头,笑着问郑石头。
“咋没走,命不好罢了。”郑石头憨憨的对着我们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早三十年,我就出去了。”
郑石头当时在闹文革的时候,就几次到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