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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他看了两眼,很肯定的对我点点头。
“她……她是谁?”
“她叫谭英英,这是身份证上的名字,过去,我们叫她谭英。”邝海阁看到照片的时候,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了,他应该了解这个女人,也了解关于她的一些事情。邝海阁捏着照片,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半天,他才重新开口,语气已经低沉了很多:“不过,她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什么时候不在的?”我极力想把这个女人的事情搞清楚,相册里唯一一个女人,而且是让我爸落泪的女人,她是怎么样的?她会不会是我的妈妈?
“很早了,大概十几年。”
邝海阁看到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时,心情也很低落,可能是发黄的照片勾动了过去的一些回忆,我就坐到他对面,开始听他慢慢的讲。
我爸最早的一批手下,是从西海河带出来的,大概有六七个人,不过这并不是全部,因为有的人已经死在了西海河,永远都出不去了。那些死难者的死亡原因各种各样,有一些的确是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了意外,有一些是非正常死亡。说到这儿,邝海阁就不经意般的看看李富生,我知道,非正常死亡的人,可能都是孙万华联合李富生暗中杀掉的。
在这些非正常死亡的人里面,有一个叫谭伟的人。如今回忆起来,邝海阁说不清楚谭伟究竟有什么长处,但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老实而且听话,那时候,谭伟的眼里没有班长连长营长,只有我爸,只要是我爸交代的事情,他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对于这样一个人,我爸没有理由不信任,所以谭伟经常替他跑腿办事。自然而然,在孙万华看来,谭伟是我爸一个重要的心腹。
“谭伟最后好像是死在一次事故中的。”邝海阁转头问李富生:“从第四个平台上直接掉下去的,摔的血肉模糊,但究竟是不是事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李富生点点头,嘘了口气。
谭伟死去的时候,我爸的情绪很不好,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谭伟这样的人,让他跑腿卖力气,那没的说,但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不会透露给他的。所以说,谭伟死的比较冤枉。
但人已经死了,我爸再有别的情绪,也无可奈何。
“谭伟的家里条件不好,孤寡母亲,还有个妹妹。”邝海阁举起照片,道:“谭伟的妹妹,就是她了。”
从西海河退伍之后,我爸带着人开始自己干,当时他已经有了一部分资本,其实好几个人都说过,我爸的那些资本,就是老毛子第一次给孙万华的那笔钱。对死在西海河的那些人的家属,我爸或者亲自去,或者派人去,全部探望了一遍,都留下了一些钱。可能我爸一直觉得谭伟不应该死,所以心里愧疚,他亲自到谭伟家去了一次。
那一次,是他和谭英第一次见面。
谭英家里穷,但她很争气,是当时他们那里为数不多的考上北大的学生之一,她在北大历史系。我爸去的时候,正好是那年的暑假。因为当时是他一个人过去的,所以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肯定,在我爸离开之后,他跟谭英还有联系,而且联系的相当频繁密切。
一年之后,谭英毕业了。这一年时间里,可能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彻底的改变了以前的奋斗目标,选择了一条自己觉得很正确的路。
“当时,一号把谭英带来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时候,好多人都眼前一亮。”邝海阁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还在回想当年的那些事:“那是个很清纯的女孩,比我们小一点,她不爱说话,但喜欢笑,给人的感觉很好。”
谭英就这样留在了队伍里,是队伍里唯一一个女性,也是唯一一个从大学走出来的成员。她有文化,有相当的亲和力,在当时,好几个人都喜欢她,不过,那个年代的人,对于感情是含蓄的,都不善或者羞于表达。再到后来,这些喜欢她的人都不再多说多想了,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谭英对我爸很有意思。
因为当时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分开在各地做不同的事,很少碰面,所以很具体的情况,邝海阁说不清楚,我爸也不会跟他们说自己喜欢上谁谁谁了,关于他的情感方面,一直是个未知数,别人不知道。
“你说,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因为当时不在,是后来听人讲起的。”邝海阁道:“其实说她死了,没有什么根据,因为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她还活着,想尽办法也会跟一号联系,但没有,始终没有,所以,只能认为,她已经不在了。”
“具体的情况呢?”
“我只知道她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的,十几年了。”邝海阁道:“是去东北,同行的还有几个人,但都没有回来。后来,我们不止一次想办法寻找过,但没有结果。”
“东北……圆头山?!”
我的脑子里的记忆一下子开启了,东北的原始密林深处,一个被人封在树皮里的笔记本,还有笔记本上的那些话。
转告一号,我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他,我很冷,但觉得愧对他,让他一切都要小心……
记忆立即就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画面,那是很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年级还不算大的女人,坐在密林深处的一棵大树下,她没有食物,也没有力气再奔波,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记在笔记上,在笔记的最后一页,留下了那些话。
我想,她在写下那些话的时候,也在哭泣。
她回不来了,确实回不来了,她的尸体,已经留在了密林中。
就这样想了一会儿,我的心情也随之沉重到了极点,接着,我从思路里挣脱出来,问邝海阁,谭英大概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是一号把我们召集回来,然后告诉我们他有儿子的那一次,八七年年底,八八年年初,大概就是春节之后。”邝海阁没有怎么回忆就想起来了,因为他对谭英的印象很深刻,毕竟队伍里只有那么一个女人。当时考虑到过年,所以我爸把队伍里的成员从各地召集回来之后,让他们休息了一阵子,一直到春节过完,才重新开始各自的任务。谭英也是在这个时候和其他几个人跑到东北,然后永远长眠在了那里。
谭英出事的时间上,有什么问题吗?我在八七年的年底出生,然后八八年年初,谭英就领到了去东北的任务。此刻,我又想到了她留在笔记本上的话,她说觉得愧对我爸。这个词让我有些迷惑了,愧对,是怎么样一种愧对,是她做了什么事?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愧疚?
事情到了现在,当年的知情人已经不多了,不过我能够推断出,这个谭英,至少应该不是我爸名义上的妻子,因为她到临死之前写的话里,还称呼我爸一号。
可是,谁能保证我爸没有撒谎?他说他结婚了,只是口头跟下面的人讲了一下,他说我的母亲因为生我时难产而死,也只是嘴上告诉别人,除了这些无法判断真伪的话,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我完全可以猜测,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因为种种原因,继而就被我爸派到了别的地方,他很可能知道去这个地方会有危险,但更加可能的是,派她到一个危险的地方去,才是我爸的真正目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卷入这个漩涡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心理好像也渐渐充斥了一些阴谋和黑暗。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谭英,可能不是我的母亲。但是我爸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刻意的回避隐瞒这个问题,在家里面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件我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这是为什么?作为一个父亲,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儿子隐瞒这些?
在过去,我对我的母亲,只感觉到深深的遗憾,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第248章 一个地方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我的情绪就比较激动,而且眼睛一直发红。这是让我很纠结也很痛苦的一件事,但毕竟是属于很私人的事情,李富生和邝海阁不好说什么,坐在旁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李富生让我先冷静一下,递给我一支烟,我慢慢抽着烟,极力把心底那种很想痛哭一场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一冷静,思路又清晰了,很多年前死在东北密林深处的谭英,不会是我爸法定的妻子,他们之间可能有过情愫,但正如前面所说,我爸是个家事公事分的很清楚的人,他不可能娶一个队伍里的成员当老婆,就算他爱谭英爱到极点,也不可能。再加上其它一些蛛丝马迹般的线索来看,谭英是我母亲的可能性,已经小到极点。
如果这个唯一出现在老相册里的女人,不是我的母亲,那么我的母亲是谁?在什么地方?
自从我离开家之后,一直很想找到我爸,但那种寻找到他的渴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一种无法抑制的极度的渴望。我估计这个问题只有我爸才能解答,即便如邝海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一瞬间,我甚至打消了马上解除诅咒的念头,想要一口气的寻找下去,不找到我爸,决不罢休。但我知道那肯定很难,我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我联系,至于其他人,更不用说,他既然这么做了,就是不希望有人找到他。
“我知道,有些话不应该由我说,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句。”邝海阁坐在我对面,微微低着头道:“你不要埋怨一号,他不管做什么,肯定有自己的苦衷。比如我,我帮不了他,但最起码要理解他,所以……所以先不要想这些了,解除诅咒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理解。”我摇了摇头,心乱如麻。
“振作一点,我相信,有一天一号一定会回来,会和你把这些过去的事情解释清楚。”邝海阁抬起头:“后面的路,有一点难走,你也应该知道。”
“我们的行踪确实是该隐秘一些了,有的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完全不能控制,只要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情况,就有可能打乱整个计划,导致无法收拾,所以以后我们尽量自己行动,解除诅咒的事情,要谨慎。”李富生在旁边道:“弄到这一步,我相信无论是王炳文或者赖卫国,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邝海阁马上否定了李富生的说法,道:“王炳文和赖卫国不一样。”
说起这两个人的时候,邝海阁有自己的理解,可能赖卫国对我爸,乃至对邝海阁本人都有过背叛,所以邝海阁主观意识上就觉得赖卫国比任何人都可恶。不过他有说法,从很早以前开始,我爸跟王炳文之间就保持了一种比较微妙的关系。
最初,王炳文和其他跟着我爸做事的人是一样的,但自从在三台河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化了。我爸可能不再像以前一样信任王炳文,王炳文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死心塌地跟着我爸做事,不过他们都没再提之前不愉快的事,至少在表面上保持着正常的关系。可事实上,不仅仅是我爸跟王炳文这两个当事人心里清楚,就连一些旁观者,比如邝海阁都能看得出,他们都出生别的心思了。
依照我爸的作风,身边如果埋着一颗钉子,那么只要发现了马上就要拔出来,否则钉子迟早会扎人。但是他对王炳文始终都是那种态度,不亲近,也不疏远,在离开西海河之后,王炳文还跟了我爸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