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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这孩子干嘛这么聪明?明知道她脸皮薄,一点都经不起调侃,还故意拿这种事来激她!哼,她就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她平复情绪,怒力让自己看来像是对他的挑衅毫不在意。「到时候若是我被你爹赶出议事厅,你就再多抄一本史记,如何?」
抄史记?!这女人还真狠……齐维咬咬牙,笃定她绝对没有勇气当面去找爹爹问个明白,逞强地昂起头。
「那有什么问题,你尽管去问!」他坏坏地笑开脸,那张神似齐府当家主子的俊美容貌虽然仍十分稚嫩,但仍教如君有片刻的失神。
如果……如果是爷儿笑起来,应该会比齐维更加好看吧……会让他那双过於冰冷的眸子添上暖意,也会令他略嫌冷硬的五官轮廓转为柔和。
「你在发什么呆,不是要去问?」齐维觑著她怔愣的呆样,忍不住噗哧一声嘲笑她。
「我……这就去了、这就去了。」被人赶鸭子上架,她只好瘪瘪嘴站起身,推开书房的门扉走出去,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因为不服输,而蠢到主动提出这则不平等交易。
她还猜想齐维会因为不想抄写最厚重的史记,就断了调侃戏弄自己的念头,没想到他这样坚持,简直教她骑虎难下嘛!
不过……爷儿应该是喜欢小娃儿的吧?否则也不会把齐维捧在掌心上宠溺,连齐维自己也说过,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爷儿没有一次不应允的。
那又怎样?心里有道声音刺破她尚未成形的幻想。就算爷儿喜欢小娃娃好了,并不表示他会喜欢「跟她」一起制造的小娃娃!
一想到他们先前有过的几次互动,实在是称不上友善亲密,自己真的很有可能会被那个生性冷漠的男人扔出议事厅,思及此,她就忍不住颓下双肩,脚步沉重。
其实,打小时候起,她便有个很简单、很平凡的愿望。希望能够嫁个待她好的夫君,然後生几个小萝卜头。是男是女都不打紧,只要他们一家子能平平安安和和乐乐地过日子就好……
但嫁给齐烨以後,虽然她从此不愁吃穿不愁用度,却和自己的丈夫形同陌路,连貌合神离的边儿都构不上。
每一次见到他,她都只能远远地望著他被执事们团团包围的忙碌身影。除了上一回她冲动地闯进议事厅里跟他「谈判」,还有在亭子里被他逮著带坏齐维这两次,她几乎没有再跟他说上半句话。
思忖之间,她已经来到议事厅雄伟气派的门前。
只是这次她没了上回义无反顾、破釜沉舟的决心,欲高举敲门的那只手臂也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是谁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当她正想脚底抹油偷溜之际,门内却陡地抛出一句不悦的低问。
如君吓了奸大一跳,差点没失声嚷叫出来。她发誓自己方才绝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么为何厅里的男人能立刻察觉她在门外?
既然行踪让人给发现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她乾脆就老实说了吧,就算真的被爷儿丢出来,也有那个要抄整本史记的臭小鬼陪她作伴……
「呃……我是如君,有要、要事跟爷儿商量。」咬著牙,她勉为其难地开口报上来意。
门内的男人沉默半晌,似乎在评量她这话的虚实,良久才道:「进来吧。」
如君战战兢兢地推门,跨过门槛进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发问,一抬头却撞入常管事那双老实憨厚的眸子里。
「我——」她霎时僵住,原本临时编好的一套说辞此刻全烟消云散。「常、常管事,您也在啊……」
「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常管事面前说的?」常管事还没吭声,专心看帐的男人便凉凉抛来一句。
「没有这回事,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问、问……」她连忙摇手否认,但却怎么也无法在常管事的面前,大刺刺地开口道出「你想不想再添个娃儿」这种羞死人的问题。
老天爷啊!谁都好,快来救救她吧……如君垮著一张清丽的小脸,感到非常为难。
听她支支吾吾半天也吐不出个子儿来,齐烨终於分神瞥她一眼。但就真的只有那么敷衍的一瞟,他便回眸继续审视著桌上的帐册。
「没事的话就滚出去。」
瞧她欲言又止,态度诡异,分明就是一副有所求的可笑模样。怎么,常管事一在场,她就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了么?
说实话,对於维儿,这丫头也算得上十分尽心尽力,若不是她时常做出一些古古怪怪的举动惹他烦心,而且又老让他感觉有股说不出的威胁感,兴许他待她的脸色语气不会这么冷漠。
「夫人,您手上拿著什么?」为了不让这随和可爱的夫人大过难堪,常管事赶紧出面缓颊。
「咦,什么?我拿著什么?」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有如丈二金刚般摸不著头绪。依言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走出书房的时候,慌乱之中居然把一张「墨宝」带在身边了!
「啊,原来是夫人今天习的字呀!」常管事眼利,居然能看出那黑抹抹的一团是字。他略带赧色地笑道:「您是特地拿来给爷看的吧?难怪会顾忌常某,不好意思明说,常某这就出去了。」
他本是一番好意,要帮如君争取留下来的机会,但这猜测却大大地偏离了她的来意。
也罢,就当作是话题的引头吧!反正只要常管事走出议事厅,她也许就有勇气提问了——虽然就连她也很怀疑,自己是否真有这份能耐……
常管事带上门离开了议事厅,如君则在男人的冷眼下,慎重地将手上写满字的纸张呈上,还奉送一抹羞怯的浅笑。
他接过纸张端详了会儿,冷酷的表情便有些松动,总是紧抿的薄唇更有微微上扬的趋势。
上头的字迹歪歪斜斜,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那些是图或是字,但光看那股将整张纸写得密密麻麻的认真劲儿,便教人不由自主地感觉,那个写字的人儿,很是可爱……
猛地惊觉自己居然看著她那张鬼画符似的丑宇也能出神,齐烨没来由地一阵恼火,脸色更显冷鸷。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他将纸张推开,别过头,要自己专心检查帐目是否有遗漏错误,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
这一刻,嚣张地占据他所有思绪的,竟都是她那认真得近似执拗的扭曲字体,和她讨好的腼腆笑颜。
「等等,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他说变脸就变脸,如君压根猝不及防,只能仓卒地想要说明。
但恼羞成怒的男人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颀长的身子一拔起,健臂一拉、一推,转眼之间,她就给俐落地扔出议事厅了。
她还在晕头转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一道满是戏谑的娇稚嗓音便从右边偏下方之处飘上来——
「怎样,你问得如何?」
如君转头一看,果然是齐维那个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鬼头。她不怒反笑,却用同样阴恻恻的语气道:
「你爹说……准备抄史记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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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长工正奋力地扫著越积越厚的枯叶,就算天天清理,隔日院子里、长廊上,仍是会再落满一地的枯黄。
如君缓缓走向议事厅,手里极为慎重地提著一个食篮,篮内装著她精心熬煮的鸡汤,当然,是特地准备给齐烨补身子用的。
尽管那一日,她被冷漠无情的夫君给一把推了出来,但头昏脑胀的同时,却也让她想通非常重要的症结——
没有错,她嫁的这个男人确实态度冷淡,不喜欢自己黏缠著他,更不希望她常常出现在他眼前,那么,她就真打算一辈子在他面前隐形么?
她不晓得其他人嫁人夫家後的情形是如何,但想必没有人是从一开始就顺顺利利,然後一路幸福美满到老的。
就像她家的爹娘一样,大夥儿一定都会经过生疏冶漠、意见不合、大吵特吵等种种不顺利,感情才会更加融洽坚笃。
她的愿望还是有机会实现,只是她太快放弃希望、太早弃械投降了。他们还有好几十年要一起过,多得是时间慢慢改变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提高手中的食篮,想像未来两人儿孙成群的画面,忍不住绽出一抹期待憨傻的微笑。
「你怎么又来了?」冷不防地,男人那沉浑冰冷的嗓音在她背後响起。
听见他明显带著拒绝的语气,如君没有退缩,讨好地乾笑两声,捧高食篮。
「最近天候越来越冷了,我特地熬了鸡汤要给你补身体。」她刻意别过目光,有些害怕看见他鄙夷不屑的神情。「我熬了很久,把肉熬得很烂很入味,还把油腻都捞掉了,很爽口的……」
她迳自低头滔滔不绝地说著,没注意到齐撵眉间的皱摺越来越深。
上回是皮薄馅儿多的包子,上上回则是香酥油亮的烙饼——他不得不承认,她不仅对孩子很有一套,手艺也很好。但这女人近来频频对他献殷勤,到底是在安什么鬼心眼?!
「拿走,我最讨厌喝鸡汤。」他皱紧眉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让开,我没空跟你胡闹。」
「咦?你讨厌?可是——」可是她明明听常大娘说,他最喜欢鸡肉啊……如君被他这么一阵抢白,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对、对不住,我下次会改进。」
不可讳言,听见他那样冷冷地指责自己「胡闹」,还用一副不信任的怀疑眼神睨著她,她心里还真是不好受。但如君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开头而已,等到爷儿终於了解她的苦心,这些辛劳就都值得了。
她还想有下次啊!齐烨突如其来地感到厌烦,蹙眉沉声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我没有什么目的啊……」没想到男人会如此猜忌编派自己,她紧咬下唇,无辜地辩白。「我只是担心你忙里忙外,没有时间好好打理吃食,最近天候又不好,才想帮你补身子。」
终於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他讥讽地扯扯唇瓣,压根就不相信她别脚的说辞,冷眼觑著她看似心虚的慌急模样。
成功地收服了小财主後,就向天借胆地把主意打到他这个大财主身上来了?这丫头未免也太自不量力。男人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眸底却是一片冰漠。
枉费自己初遇她时,还相信像她这样单纯天真的乡下小姑娘,会和「那个」贪婪淫荡的女人不同。现在想来,他自己才天真得近乎愚蠢吧!
「不劳夫人费心。」他从薄唇间逸出一声冷笑,口中吐露绝情的字句。「我说过多少次了,你的职责是只要好好守著维儿就奸。其余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烦!」
语毕,他仿佛连再多看她一眼都嫌厌恶似的,头也不回地推门踏入议事厅内。
如君愣愣地望著他那决绝的背影,一股尖锐的疼痛刺入胸膛,教她几乎无法压抑涌入眼眶的泪水。
跟在男人身後的常管事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幕。现下主子撂下伤人至极的狠话就跑掉,常管事为难地望著垂下螓首、泫然欲泣的夫人,留也不是、回避也不对,尴尬得要命。
「那、那个,夫人啊,爷不是故意对您那么冷淡的。」未了,常管事还是选择留下来安慰她。「因为……因为前任夫人的缘故,爷对您难免多了些防心,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您的!」
「谢谢你,我没事的。」如君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很感谢常管事的体贴。 方才齐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