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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康康老老实实地回答:“阿姨好,我暑假后就上大一。舅舅让我到澜姐这锻炼锻炼。”
封澜妈妈一听这话不对,“曾斐是你舅舅,你哪能把她叫姐姐?这不是乱了辈分?你该叫她阿姨。”
“我有那么老吗?”封澜表情不爽。
“你跟曾斐相差还不到五岁,孩子叫你阿姨有什么错?”妈妈放走了刘康康,正经地对封澜说:“既然你和周陶然已经没有可能了,就不要怪我和你爸干涉你的感情生活。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听话……”
封澜抱着头痛苦地回应:“我的亲妈,您让我去相亲,我不敢有半点意见。但是,能不能别每次都是同一个人,每次!我求您了,我和曾斐相亲都相到想吐了。”
“曾斐有什么不好?”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曾斐的父亲在世时与封澜爸爸是旧识,但封澜和曾斐算不上青梅竹马。他们打小相互认识,但少年时代并不经常玩在一起。曾斐比封澜大几岁,是吴江那一拨的。说起来封澜初中时头一回少女的心动是因曾斐而起的,那时的曾斐曾是她喜欢的类型,然而这段懵懂的情愫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严防女儿早恋的封妈妈扼死在摇篮里了。
学生时代的封澜是个乖宝宝,她很听家长的话,一切以学习为重,况且曾斐并没有对她表现出特殊的好感,被教育“女孩子要矜持、淑女”的她当然就断了那条心。考上理想的大学以后,褪去青涩的封澜也算是学校里众多男生心仪的对象。她妈妈生怕她年少不经事,找个外地的男朋友从此远嫁,相比之下反而觉得知根知底的曾斐还算是合心意的,可惜风华正茂的封澜和曾斐那段时期各自精彩,都无意于对方。封澜大学毕业时,曾斐已经做了四年的刑警,“生命不息,护女不止”的封妈妈又庆幸起女儿没有选择曾斐,因为警察这个职业又累又危险,还频繁接触社会黑暗面,绝不是丈母娘的首选。再后来封澜和周陶然走在一起,曾斐突然辞职,改行做起了生意,靠着精明的脑袋和圈子里的人脉,把一家主打安防系统的科技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封妈妈才与时俱进,又挖掘出了曾斐身上的闪光点。
封澜和周陶然还在一起的时候,妈妈就老拿曾斐和周陶然比较,从家世到前程,周陶然自然样样都不如人,只不过架不住封澜喜欢,做父母的不能强加干预。自打得知封、周二人的感情陷入冷战,封妈妈就没有停止过向女儿推荐曾斐这个最佳备选方案。
封澜和曾斐成年之后就是好朋友关系。封澜很清楚曾斐单身到现在并不是像她妈妈想象的那样为她虚位以待。近期以来,两人频繁的“相亲”也只不过是碍于双方父母情面做的场面功夫。他们在各自的家庭里都是被重点盯防的对象。两边的老人都是最传统的中国式父母,孩子上学时严防死守,视早恋如天敌。然而孩子一旦步入社会,一天不找个好对象,他们就吃不下睡不着,操心得白了头。仿佛昨天还担心被鸟儿叼了去的青苗,一夜之间就变成再不收割就烂在地里的晚季水稻。
“我和曾斐要是能在一起,孩子早就满地跑了。”封澜苦口婆心地唤醒妈妈。
“他未娶,你未嫁,怎么就不可以?孩子的事现在也来得及。我知道你们俩以前是在敷衍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一次不一样,我们说好了,他会认认真真考虑,也愿意和你试一试。”
封澜有气无力地说:“您和谁说好了?曾斐他妈还是他姐?他们能做曾斐的主?”
封妈妈成竹在胸,“是曾斐亲口对我说的。”
封澜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应付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曾斐只会比她更没有耐心。他会亲口在她妈妈面前说“愿意认真考虑”?这在老人家听来几乎就是单方面同意的代名词。
封妈妈年纪大了,强势又有点唠叨,但她很少打诳语。封澜觉得不对劲,背着妈妈给曾斐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说了什么话让她妈妈产生了误会。曾斐在电话那头含糊地答复她:“让老人家高兴一下不好吗?”封澜更糊涂了,他所谓的“高兴一下”,指的是随便编个谎话,还是顺从双方父母的意思?以他们对各自父母的深刻了解,若想老人家真正高兴,只可能是后者。她还想问得更清楚一些,曾斐却揪着周陶然的事不放,问她是不是疯了,否则只喝了一点酒不可能做出那样一反常态的行为。还让她老实说出帮她的人是谁,封澜不敢在曾斐面前随意说谎,他太容易看穿一个人的谎言,被逼得主动挂了电话。
对于妈妈对曾斐的极力推崇,封澜过去的态度十分狡猾,她通常把责任都推到曾斐身上,“他对我没兴趣,我有什么办法?”这样一来,爸妈除了无奈,也不能找她的麻烦。这回曾斐一方口风的转变让封澜陷入了极大的被动,连回绝都拿不出一个堂皇的理由。
封妈妈在女儿的餐厅里待了大半天,看店里上下员工的精神风貌已焕然一新,才心满意足地让女儿送自己回家。封澜在父母家里吃了晚饭,又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住了下来,继续接受婚恋知识的再教育课程。
接下来几天,封妈妈亲自上阵,陪同女儿重新做了头发,再把里里外外的行头采购了一遍。用妈妈的话说,这不是普通的衣服鞋子,是“战袍”。就算约了几日后正式共进晚餐的曾斐是个“旧人”,一样要拿出全新的面貌,让曾斐对封澜刮目相看。婚姻才是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大的事业,为“顺利上岗”做出的任何努力都不算过分。
第12章 “狼”和“狈”的低级趣味(1)
封澜换上了软底平跟鞋,以做贼的姿态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她自己经营的餐厅。今天晚上母亲大人才恩准她回自己的家,她想都不想就径直扑回店里。员工们都下班了,仓库里还有一线光。她推开虚掩的小木门,丁小野安然侧躺在单人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封澜轻轻走过去,伸出手往他的脖子掐,在将要触及到他的咽喉时,毫不意外地被他截住手腕。
“我早知道你没睡。”她不屑地说,“装睡也不知道关上灯。”
丁小野把她的手往外一推,松开了钳制,“我怕你又喝多了,摔个四脚朝天再来赖我。”
“别说得你好像多无辜,我早想跟你算账了。”
“非要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餐厅的仓库不到十平方米,堆放了各种调味品和米油等东西,除了刘康康买的那张单人床,再没有多余的空间。天花板上只有一个不甚明亮的节能灯泡。灯光昏暗,空间逼仄,衬映得灯下的人也目光暧昧。
封澜敛了敛裙摆,坐在床沿,抬着下巴问:“你怕我?”
小野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无聊的笑话。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你妈妈像个作风严谨的共产党员,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要是她知道你现在做的事,会不会大义灭亲把你绑了浸猪笼?”
封澜有些不快,他的语气仿佛她是夜会奸夫的荡妇。她本想严肃地告诉丁小野,自己过去言行端正得很,26岁以前都会乖乖在晚上十点半前回家。即使和周陶然在一起之后,他也始终认为作为一个成年女性,她太端着。可是她想想,这些话在此情此景中似乎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让丁小野以为她是为了他才如此出格。
“我妈妈知道了,会说: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被你教坏了’。”
丁小野不跟她斗嘴皮子,一骨碌坐起来,随口问道:“今天coco小姐没有陪你一起来?”
他竟然察觉到她没有喷香水,证明也并非毫不留意。封澜有些意外,撇撇嘴说:“那倒霉香水?扔了。你不是鼻子不好?”
丁小野撩起裤脚,把小腿亮给封澜看,“晚上蚊子不少,也没有驱蚊水……”
封澜一巴掌打在小野的腿上,佯怒道:“去你的。”
看在手感还不错的份儿上,她无节操地原谅了他的戏弄,可前几天的事还是得说个清楚。
“你觉得我特傻是吧。也邪门了,我在你面前怎么老是像个小丑,尽让你寻开心。”
“你指哪一次?”
“你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试试?”封澜闷闷地说,“我也是糊涂,居然被你撺掇两下,就真把周陶然给打了。”
“我撺掇你?”丁小野盘腿坐着,又笑了起来,“那天是谁哭着要揍他一顿解恨?劝都劝不住。是你求我的,我在这件事里的角色最多是个‘从犯’、‘帮凶’。要说‘狼狈为奸’,你是那只‘狈’,我最多是被你搭肩膀的‘狼’。”
封澜气道:“狼比狈还坏!你说,你是用什么办法把周陶然弄来,还让他一点也没瞧见你的脸?为什么摄像头拍不到我们?你是不是个惯犯?”
丁小野说:“小心点!你现在半夜三更地坐在一个惯犯的床上。”他见封澜并无害怕的表情,也没有再吓她,“没你想的复杂。你手机里不是有周陶然的号码?我随便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他,说早些时候送过来的香烟批次有点问题,现在换了新的,让他把剩下的带过来亲自确认一下。我在步行梯出口附近,他只要来了就简单,随便找个袋子往头上一套,他整个人就软了。至于摄像头,只需要留心一下就可以了。”
“这么容易?”封澜半信半疑。
丁小野说:“你以为呢?大部分人对于危险的规避意识是很弱的,过惯了安稳日子,总以为那些事离自己很远。就像你,被抢包的时候跟傻子没两样。不要忘记你只不过是个女人。在那种时候钱财算什么?上次那个贼胆子要是再大一点,你不死也要蜕层皮。人要有自知之明。”
“就像你一样?你经历过很多这种事情?要不怎么可以那么冷血,任何时候都想着置身事外?”封澜质疑道。
“我只是怕麻烦。”丁小野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闯了祸会有人擦屁股。一个人生活久了,自保比什么都重要。”
“你的亲人呢?不可能一个亲人都没有的。”
“我父母都不在了。别的亲人,即使有也很少来往。”
“他们是因为什么去世的……我是说,你的父母。”
“我妈是因为肾的毛病,拖了很多年。”
“你爸爸呢?”封澜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多,然而她抑制不住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好奇。在她看来,丁小野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既不同寻常,又让人忍不住……怜悯。
“车祸。”说这话时,丁小野低垂着头,双手分别搁在膝上,颇有几分僧人入定的样子,从封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睫毛投映在眼下的阴影、挺直的鼻梁和一侧抿着的唇角。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老板娘。”
封澜对自己的寻根问底感到有点惭愧。她把头发往耳后绕了绕,又说:“像你这样的人很少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吧?”
“这可不一定。”
“比如说?”
“比如当了你的‘狼’。还没完没了了。”丁小野似乎在暗指她的“骚扰”。
“我比你还烦呢。”封澜郁闷道,“那一下我居然相信暴力可以解决问题。”
丁小野笑着说:“暴力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可是你想的是解决问题吗?你要的只是出一口恶气。敢说揍他的时候你不痛快?我看你眼睛都放光了,我要是没把你拉走估计得出人命。”
“我是眼露凶光吧。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