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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觞愣愣的看着子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手还维持伸出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云觞慢慢的红了眼睛,颓废的躺回了床上,手臂挡住了赤红的双眼,空洞而凄凉的笑声一点点的变得刺耳,响彻废殿……
如此远又如此近(四)
雨后深夜,秋风有些阴冷,偏僻的接近后山的宫苑中,没有任何的光亮,清冷的半月在黑云中若隐若现。子卿如梦游般穿梭在一片漆黑的路上,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所有的感官都沉溺在绝望中,心中茫然一片,空空落落的摸不着边际,只想逃出这仿佛走不到尽头的黑暗长廊。
子卿如着魔一般攀爬着垂直陡峭的石壁,没有穿戴整齐的衣袍已被岩石划成一条条的,皮肤上已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伤,□的双脚在一次次的攀登中已没有半分完好的地方,手掌鲜血淋淋,可依然刚劲用力的握住刀子般的石峰。
子卿丝毫不觉疼痛,那种没有知觉的绝望,没有知觉的空茫,让他只想逃离,不顾生死的想逃离,子卿坚定的认为,只有爬到归兰山的最顶峰,便能离开这个让人窒息让人绝望,让人永远不愿回来的地方。
当第一道曙光招摇在归兰山顶峰时,子卿终于站在归兰山的最顶端,大煜开朝时,并没有启用前朝的皇宫,而是依照国师指示,依傍着秀美的壮丽的归兰山从新开辟了一座崭新的皇城,山崖斜陡,云间高耸入云,连绵起伏的归兰山一面青山秀丽,另一面陡峭万丈,自然也成了大煜皇宫最天然最有用的屏障。
雨后的天空干净又透明,灿烂的阳光带着暖意,微风过,湿润的清甜扑面而来,子卿闭着双眼静静的坐在归兰山揽云峰上,苍白的脸在晨光中说不出的安详,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抖着。
万丈悬崖下,那庞大的宫殿高高的墙壁也不过是成了一块块小小方格,浩瀚磅礴的云层下,尘世万物都是如此的渺小,不值一顾……
不知过了多久,山顶上的晨风逐渐散去了,万丈光芒破云而出,子卿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峭壁上一朵轻盈的白色小花,轻轻的招展着,如此的脆弱,远处连绵的青山在飘渺的云雾间若隐若现,隐约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伸手间似乎已能触摸暖暖的晨光。
子卿回头看向如小方格的宫殿,却如何也找不到分不出哪个才是记忆中的小院,那困死了无数人的宫墙在山巅上看去低矮的一塌糊涂,似乎抬起脚来便能踩踏成泥,总以为逃不开逃不出的地方,如今看来反倒成了一场笑话。
这样暖人心脾的阳光,这样的清香缠绕的微风,这样迷人心扉的景致,却一点都吸引不了子卿,他那双杏眸依然空空洞洞,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绝望到极致的空茫。
夕阳西下,橘色的辉光打照在子卿的无悲无喜的脸上,让静坐了一日的他慢慢的回过神来,他微微眯着眼看向远处快落下山的阳光,脑海中似是闪过很多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傍晚的山风比晨时要大了许多,将坐在悬崖上的吹的摇摇欲坠,在一波波的山风中,子卿却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步的缓慢又坚定的走到了峭壁的最边缘。
在这样美好的暮色中,在这样让人沉醉不返的美景中,似乎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止步了,如此温暖如此温暖,这样的温暖想让人抬起脚来,踏出最后一步,如此便可以永远的沉醉下去,再也不用醒来,见到那个想念的人,所有的美好便只剩下了永恒,没有人能夺走的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越显剧烈,似乎要驱散了晚霞,天空已是一片沉寂的深蓝,子卿摇摇欲坠的身子似乎有些累了,他垂下眼眸看向崖下,一只脚已悬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恍惚之极的浅笑……
不期来生,总归是好……
“混账东西!”顾怜气喘吁吁的站在山峰对面,当目光触及到子卿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时,不禁怒喝一声,虽是极力压抑,可还是能听出来顾怜声音中的颤抖。
子卿一惊,身影摇了摇,顾怜看着那不稳的身影,心中又惊又怒,心跳加快却不敢再开口,待到子卿站稳后,她才抚了抚胸口,低声诱哄道:“子卿……你过来,怜姨有话与你说。”
子卿慢慢的回过身来,看了看顾怜,突然轻轻一笑:“怜姨……”
顾怜不动声色的走上前两步:“子卿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跟怜姨回去。”
子卿垂下了头:“怜姨走吧,我很难受,想在这里站一会。”
顾怜又上前了两步,轻声道:“你都在这里呆了一日了,身上又有伤,那里风太大了,来,到怜姨这里来,子卿听话,怜姨给你治伤。”
子卿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垂下的睫毛轻颤了颤:“怜姨不要过来了……”
顾怜不敢再动:“那里不甚安全,子卿不要站在那里了,宫里的人找你都找疯了,你快过来,同怜姨回去。”
子卿听到‘宫里’二字,身子猛的瑟缩了一下,垂下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可双手却紧紧攥起了拳头:“我不回去了。”
子卿瑟缩懦弱的样子让顾怜心中说不出的气怒,她深出了一口气,努力抑住骂人的冲动,轻声笑道:“不回去便不会去,你和怜姨走,怜姨带你回云南,咱们回寨子里去。”
子卿垂头不语,许久许久,无声的摇了摇头,慢慢的转过了身躯,背对着顾怜,哑声道:“怜姨你替我去看看国师……我对不起他……”
顾怜看到子卿如此的懦弱不争气,怒到了极致,再也顾不得什么,起身跃起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了子卿的衣襟,子卿的听力本来就比普通人弱上许多,此时被顾怜拽住了衣领朝后拽才有所反应,可到底不是常年习武的顾怜的对手,顾怜毫不怜悯的在岩石上朝后拖拽子卿,当拽在了安全的地方。
顾怜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声喝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为了一个贱人连命都不要了吗!”
顾怜这一巴掌打的很重,子卿却并未抬头垂着头静静的趴在岩石上,这样无声无息死气沉沉的子卿让顾怜更加的生气,可子卿的体制有多弱,顾怜却比谁都知道,虽是恨子卿不争气,可真正的动手,倒也真不敢了,只怕多打几下,这人不跳崖,也会被自己没轻没重的打死。
昨夜云觞如梦游般回到摘星阁,虽是恍恍惚惚可到底是放不下这个混账,让顾怜来寻,可直至天色大亮,顾怜也没找到这个人,回废殿依然没有人,去了摘星台却看见云觞还浑浑噩噩坐在昨日的地方,此时顾怜才感知事情不妙,两人分头去找。
直至中午时分,两人才在冷宫的归兰山的峭壁旁,找到一些棉絮和石壁上断断续续的干涸的血液,夜半时分从峭壁上攀爬归兰山,这人明明是铁了心不要性命,平日里风轻云淡的云觞早已六神无主,顾怜也真的慌了神,轻声安抚着云觞后,两人分头行事,一个去了前山崖,一个来了后山崖。
本来顾怜看到子卿满身划痕,心中的怒气早已去了大半,可就这混账东西,却为了那么个更混账的混账,命也不要,这般轻易的放弃性命,却让人一点都同情不起来:“你以为你跳下去就一了百了吗?懦夫!你若如此轻易便放弃了性命,那赵德顺不白死了!”
子卿身体一僵慢慢的坐起身来,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因使不上力气而轻轻颤抖着,一双脚更是惨不忍睹身上的袍子早已残破不堪,苍白的脸上无悲无喜,死寂的双眼仍然没有一点点的光亮。
顾怜看到如此的子卿,怒极反笑,她单手扣住子卿的衣领,粗暴的将他拖回了悬崖边,子卿因为石壁的摩擦不禁痛吟出声,顾怜冷笑连连:“你这么个不开眼的祸害!赵德顺为了让你活的更好才拔剑自刎,你不知珍惜也就罢了,居然跑来跳崖,真真好本事!难道除了那个人,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留恋了吗?”
顾怜在愤怒中又将无动于衷的子卿拉向悬崖两步,喝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成全你!你现在跳下去,明日那个人便会笑着说昭告大煜朝的所有的子民:你——凌子卿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皇位和在乎的人一个都保不住,你这个一无是处懦弱无能对不起天下人的前废帝,羞于活在人世,畏罪自杀!到时候整个大煜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凌子卿是个愧对天下的罪人!是个丢了皇位一无是处的废物!”
顾怜蹲□来看向子卿的双眸,低声道:“凌子卿,想想出废殿后遭受的那些非人苦难,想想那个陪了你近二十年却死于非命的赵德顺,想想那些羞辱你的人,却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享尽荣华富贵,想想你全心全意的付出得到的那些残忍的回报和□,凌子卿……甘心吗?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跳下去吗!?”
顾怜看向还是无动于衷的子卿,心中已说不出的泄气,有些疲惫的说道:“你跳下去,只会让那些在乎的人伤心难过,还给那些恨你入骨的人留下无穷的笑谈,这便是你要的吗?这是那一心为你的赵德顺愿意看到的吗?”
“人生一世不过几十秋,你为了那么一个人耗费了人生最美好的十年,耗费了大好的性命,兜兜转转吃尽苦头用尽心思,得到的只有苦痛与痛苦,你既有勇气踏出这一步,难道便没有勇气为了自己,为了赵德顺,为那些在乎你的人,活下去吗?”
顾怜垂下双眸,轻声道:“子卿……你还想让赵德顺,让那些在乎你的,失望多少次?”
子卿抬起眼眸,侧过脸去看向万丈悬崖下,夕阳的辉光中,山下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晚风过,宛如一片绿色碧波荡起层层波浪,连绵的青山在飘渺的云雾与橘黄色的残阳中若隐若现,隐约间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音。子卿一点点的伸出双手,残阳的余晖轻轻的打照在手掌心,似有浅浅暖意逐渐散开,仿佛那双满是伤痕的手真的触摸到那温暖的光线。
峭壁之间有一窝山雀,雏鸟在温暖的窝中叽叽的叫的酣畅,远远的飞来一对山雀,只见那一窝小山雀争先恐后的张开了嘴,那对山雀将虫子喂给雏鸟后,便收拢了翅膀一起卧在了巢穴中,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逐渐黑了下来,子卿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回过头看向顾怜:“怜姨,我想我明白了……”
40我要我们在一起(一)
暮秋时分,落叶纷纷,所有的植物都已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转眼月余,子卿的皮外伤好了个彻底,在顾怜的调养下,身体都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有一些神气,双眼也不复以前的暗淡,脸颊也逐渐丰韵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子卿在废殿过的很平静,在这段时间里隆帝一次也没有召见过子卿,倒是刘福来了几次,送来了秋日的锦衣与棉被,刘福看起来比子卿还要憔悴,神情暗淡,说话间支支吾吾的,却再也未在子卿面前提过隆帝。
子卿偶尔还会开导他几句,刘福总是不置一词,眉宇间的愁容更重,也曾明示暗示许多次,愿意帮助子卿离开皇宫,但总是被子卿婉言拒绝,每次得到子卿否定的答案,刘福总是显得更加的愁苦,隐隐有些着急。
刘福想不通子卿为何能如此平和的继续呆在这里,隆帝还在和子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