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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仁看着璟奕的神色,急声道:“臣并未对御医打听陛下的病情,只是臣昨夜恍然梦见了大妹,她说给您绣的鸳鸯虽没有绣完,可到底是她的心意,问臣为何要私藏……臣那时本是怕陛下睹物思人更是伤身,所以才……今日臣进宫本想将大妹的绣帕交予小妹,让她绣完再给您,却听宫人说慕……贵妃娘娘已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没有合眼了,臣这才问了娘娘这才知道,原是娘娘又做了错事……”
璟奕心中一紧,低声道:“秋儿给朕绣了帕子?”
徐念仁连连点头,将一方锦帕颤巍巍的掏了出来,跪着上前数步,将手中的帕子高举过头,送到了璟奕手边。这锦帕似有些年岁,丝缎已发黄,上面还沾染着乌黑的血迹,一对鸳鸯,已绣好了一个,另一个才绣了几针,还看不出什么,可那孤单的鸳鸯,一针一线如此传神,让璟奕的心忍不住的绞痛,当目光触到那一块乌黑的血渍,璟奕的心几乎是抽抽的疼着,他彷佛已看到徐映秋那模糊的笑脸。
徐念仁低声道:“听人说……当年大妹便是绣着这方帕,被突然冲进来的那人一刀砍下了……砍下了头颅,大妹致死都还捏着这方帕……”徐念仁话未说完已哭出声来,“大妹才去那会,时常入臣梦中,她说她不敢来看您,生怕您胡思乱想,她说她不愿走,等了你这么多年便是为了伴在您身边,好不容易您回来了……她却不能陪着你……”
刘福站在一旁有些傻眼,等回味过来才知道徐念仁到底是什么目的,心中不禁想冷笑连连,可抬头看向早已悔恨交加,满脸复杂的璟奕,刘福便明白了,便是自己说出真话,也不过是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刘福心中酸涩无比,怜惜看向龙床后的那道缝隙,这才有点盼头,这才守得云开,可如今只怕……只怕以前所做均是……
刘福从这里还能看见那人露在外面的衣角,那衣角抖动的厉害,刘福知道,那人定然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了,刘福想,你若愿意说出事实,我便是拼着一条命也会给你作证,可刘福潜意识中却知道他不会为自己辩解的,因为上午的时候刘福才危言耸听,吓唬他说,陛下的心脉脆弱,受不得刺激,也生不得气。
刘福想起早上那善意的谎言,就恨不得大巴掌抽死自己,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告诉他陛下现在强壮的像一头牛,御医说他心脉强健,活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便是,奴才会给你作证的,可刘福知道晚了,一切都晚了,如果现在说出这些,那人不会相信,只会以为自己可怜他。
璟奕捏住方帕的手已颤抖不已,那个早逝的女子,始终是璟奕心中最深的痛,若他是病死或是意外,璟奕都不会如此内疚,若不是因为自己……若不因为自己,她又怎会落个身首异处死不瞑目的下场呢?
璟奕想到自己方才还主动与那人缠绵、求欢,对他心软,甚至有与他……的傻念头,璟奕顿时觉得后悔欲死,羞愧难当,恍然顿悟,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那人最会演戏了,他的哭和笑对自己做的每一次好都是有目的的,怎能忘记他与自己的仇恨呢?便是不为映秋,便是为了母妃也该将那人碎死万段才是。
璟奕对徐慕儿摆了摆手,徐慕儿怯怯的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看了璟奕一眼,这才慢慢的走到龙床前,璟奕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用衣袖拭去她满脸的泪水:“傻瓜哭什么?朕又没有怪你,朕知道你没有恶意。”
徐慕儿受了一天一夜的惊吓,如今听到这样的体贴的话语,不禁趴在璟奕的怀中哭出声了,璟奕想起那含冤枉死的徐映秋,心中不禁对徐家对徐慕儿又亏欠了几分,他伸手搂住趴在自己怀中的人,想起那些早早离开自己的两个人,一颗心颤颤的疼,他附在徐慕儿耳边轻声哄着她,声音极尽温柔,想将对徐映秋的亏欠,更加倍的给补偿回来。
子启感觉自己的心被割了一刀又一刀,那种极尽温柔,极尽疼惜的声音,让子启忍不住想哭出来,子启心中的悲哀一点点的加剧着,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得不到这样的声音,也得不到这种疼惜,子启多想冲出去为自己辩解,多少说出自己的委屈,多想告诉璟奕,自己也是一个人,也是一个需要人疼,需要人爱的人,不是……不是挥之即来呼之责去的……
子启感觉自己的心也疼到极致,胸口也已疼的忘记了知觉,一口鲜血自子启口中溢出,子启的耳中阵阵轰鸣,他目光呆滞,对口中溢出的血没有半分的反应,麻木的抱着自己怀中的太监服擦了擦,双眸无神的望着墙角的方向。
徐念仁等到两人缠绵够了,又开口道:“臣接到消息,国师人已在流水镇,只怕最迟明晚便会到达京城。”
璟奕皱了皱眉头:“是吗?……念仁起来说话。”
徐念仁站起身来:“陛下还需早做准备,只怕此次国师回来……定然不会与陛下善了。”
璟奕的手轻拍着徐慕儿,摇了摇头:“上次便是朕太过偏颇,既然他愿意回来,那么朕也愿意以礼相待……毕竟大煜自开朝以来,没有一个皇帝没有自己的国师,百姓对国师府到底还是信任,朕也不能做的太过,他若安分守己……以往的事便也罢了。”
徐念仁想了想说道:“陛下放心,臣会派人跟着他,他若没有什么心,自然皆大欢喜。”徐念仁看出了璟奕眉宇间的疲乏,低声道:“陛下不管什么事都需一步步的来,陛下也不要太过劳心,臣就先退下了,贵妃娘娘便留下照顾陛下。”
璟奕拍了拍怀中人,摸了摸她凹陷的眼窝,哄道:“慕儿一宿没睡了,回去后要好好休息,朕没事,待朕好一些便去看你。”
徐慕儿乖巧的点点头,细弱的双臂紧紧的抱了抱璟奕,这才万般不舍的跟着徐念仁一起退了下去,等所有人都退下以后,璟奕的寝室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璟奕脸上闪过种种情绪,目光一点点的变得冷厉,他冷哼一声,对刘福喝道:“将那贱人给朕拖出来!”
刘福抬起头来,当看到璟奕冷的吓人的凤眸欲言又止,快步走想缝隙,叫了两声,子启似乎大梦初醒一般看向刘福,刘福对子启无声的摇摇头,这才拽住子启的手臂,两人一起走了出来。
子启初见光明,不禁眯了眯眼,他木愣愣的挣脱了刘福的拉扯,对刘福的叫声毫无知觉一般,竟然坐到了璟奕的床边,他一双杏眸怔怔然的看向璟奕,粗糙的手指一点点的划过璟奕长长的睫毛,璟奕一时并未醒悟,只感觉那手指似是有魔力一般,安抚着自己狂躁不已的情绪。
子启看了璟奕许久,才慢慢的开口道:“四哥,子启在宫中从没有,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四哥的事……唯一一次的错事,还是今年年夜子启喝多了,才会将他当成了你……”
这一声四哥唤回了璟奕的理智,当他听到子启说出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时,璟奕感觉自己脑中的那跟弦断了,璟奕再也顾不得酸疼腰身和胀疼的下身,一脚将子启踹了下去:“贱人!到了此时还想狡辩!谁是你四哥!你不过是被人丢在废宫中的杂种,有什么资格叫朕四哥!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心黑手狠的畜生!”
子启心乱糟糟的,爬起身来,上前两步,紧紧的巴住床边,无比急切的说道:“四哥……你忘记了吗?是你给子启起的名字,是你将子启带出了废院……清陌说,清陌说……你是在乎我的,你想让我开始新的人生,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所以才给我起名字叫子启……四哥,你忘记了吗?”
璟奕阴森森的冷笑一声,放缓了声调,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错了,当时母妃告诉朕,你是被人扔在废殿的弃子,所以朕便随口给你起了子弃的名字!没曾想,你这畜生倒是自作多情的四处告诉别人,朕叫你起名子启!”
璟奕见子启惨白的脸啥时已呈现没有生命迹象的青灰,他一双杏眸睁到极限愣在原地。璟奕心中一动,胸口隐隐有些闷的慌,可当他再次便看到自己手中还握着的没有绣完的血帕时,璟奕嘴角露出一抹残忍无比的浅笑:“你号称子启这些年,真真是可笑极了,你明明知道父皇当初给你赐名子卿,却执意叫自己子启。”璟奕附在子启的耳边,轻声道,“子卿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子为民,卿为臣……父皇到死都没有承认你是皇家的子弟,子卿啊,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叫朕四哥?”
子启慢慢的松开了巴住床边的手,目光迷离,脑海中闪过一段段的对话。
子启不知不觉的屏住了呼吸,恍惚的想起在林间小道上,自己站在树下问苏清陌:“你可知道子启是什么意思?”
苏清陌抿了抿嘴,歪着头想了一会:“子是你的意思,也是对人的尊称,启是开始的意思,开蒙,合在一起便是:你的崭新的开始……璟王爷是说给你一个崭新的开始,让你好好生活……看得出来璟王是认了你这个弟弟,给你新的身份,对你十分上心呢。”
先帝看着怯怯站在屋内的小子启,不禁皱了皱眉头,当看到拉着他璟奕时,目光倒是慢慢的柔和起来,先帝似乎不想扫了璟奕的兴致,说道:“罢了,既然接出来那也算了,以后你就叫子卿。”
子启突然很想仰天大笑可是他却笑不出来,他感觉自己被骗了,这次被骗得狠了,丢了心,失了魂,他的手慢慢的捂住了胸口,紧紧的攥住胸口的衣襟,似乎这样……这样便是可以留住什么,许久许久,他木愣愣的转过脸,看向近在咫尺脸庞,朝思暮想,便是死也不愿忘记的俊颜。
这是自己死都要死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曾经给了自己全部希望,全部美好,全部人生,自己倾尽性命都要护周全,都要爱的人,也是这么个人,让子启恨不得,恨不得为何没有早早的死去,为何要得知所有的真相。
子启感觉有什么碎了,子启虽是拼命捡起来,可拼不到一起去了,他瞪大了杏眸,愣愣的笑出声了,只是那笑声听在人的耳朵中却是如此的凄然,绝望。
子启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他无知无觉的摸上脸上滑落的泪水,目光的迷茫的看着手上的水泽,轻轻低喃:“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璟奕隐隐感觉就在方才,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失去了十分重要的东西,可他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在乎,他紧紧的捏住手中的血帕,冷笑一声:“最后一次什么?”
子启看着璟奕微眯起的双眸,忍着心口的绞痛,呐呐道:“这是子启最后一次为四哥哭了,最后一次……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子启,再也没有四哥,只有子卿,他也不姓凌。”
璟奕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生气,他就是感觉自己快气炸了,生气中还隐隐带着别的,他看向跪趴在床边的子启,恨不得狠狠的暴打他一顿,打醒他,让他收回刚才那些话,可璟奕身上的酸疼却不允许他起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