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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月怜应了一声,别过头,睫毛轻轻颤抖。
默默走了一段路,她才在心底叹息:那是属于他们的往事,在那段往事里,没有她的痕迹,而且,他的心被这往事占据,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创造在他心中同样重要的回忆。
可是她却不情愿就这样放弃——月怜抬起头,看着辛祐的侧脸,对自己无可奈何:她早就知道他心里有人,却还是喜欢他。既然如此,无论结果如何,她也得承受。
无懈也看了看那家绸缎庄——他从未亲临小蝶的泰安堂,却知道这个地方。如今,绸缎庄后面的小院,还是她名下的房产。无懈冷冷哼了一声:命中注定,她迟早要回到这个地方。
想罢,他在马上仰起头,直视前方,没留意到走在身边的京雪棠正似有意似无意偷看他的神色。
穿过两条大街,一行人从一座华丽妖艳的小楼前走过。辛祐和月怜知道这是烟花之地,刻意将目光避开;无懈身边随行的侍卫却一个个偷眼去瞧。
京雪棠又偷眼看看无懈的神色——依旧从容冷漠,不见丝毫变化。
她仰头看看“集芳院”的招牌,向晴空叹了一声,声音中竟充满痛惜。
威远王府和无懈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熟悉的环境让人精神放松,却也沉闷。无懈简单地盥洗之后,精神稍微好转,独自转到王府后园的僻静处。
无懈记不起上次踏足此地是什么时候,仿佛是很久以前。一花一径都和印象中一样,一成不变的景色令他厌恶。碎石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小院,倒也清静整齐。无懈怔忡片刻,终于慢慢走了进去。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早有几个下人恭敬地立在正房门口,为首一人垂手道:“香烛都为您备好了。”
无懈微微颔首,面如寒霜。他抬头看看正房的牌匾——“崇德堂”三个字还是那样高高挂着,即使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依旧需要仰望。
下人们早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威远王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于是识趣地悄悄退下。无懈便独自一人面对眼前阴凉的房中,如山一般层层堆砌的牌位——应氏的列祖列宗。最高的那个,代表他那位随同开国皇帝一起开拓疆土的忠诚先祖,他的名字留入史册,牌位也被供奉在遥不可及的高处。无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跨过用来跪拜的蒲团,一步走到供台前,直视他父亲的名字,目光冷淡。
第一次看到这个牌位时,他十五岁。
那一年,他被父亲扔到和黑鹰党交锋的前线。“是你报仇的时候了,无懈!”临行前,卧病的父亲紧紧按住无懈的肩膀,仿佛恨不得把甲胄压进他的肉里。“去报仇吧,无懈——你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杀掉,把黑鹰党全部杀掉!”
无懈没多言语,甚至没有多看父亲一眼。“老东西早就疯了……”无懈对自己说,“等我回来,就让一切结束!”
然而老王爷终是没有听到儿子的捷报,当无懈凯旋,那半疯的老人已经死了。该死的黑鹰党屡扑不灭,不该那么早死的老头子却一命归西——无懈恨恨地瞪着父亲的牌位,就像第一次凯旋之后所做的一样。
即使看得再久,老头子也不会活过来,让他发泄多年的怨恨……无懈叹息一声,目光一转,落在最后一块牌位上。一串谥号后面赫然写着“无懈”——他哥哥的大名。无懈满脸厌恶地调转头,不想再看第二眼。
就因为父亲不顾众人反对,硬是给自己起了与大哥相同的名字,每次看到大哥的牌位,无懈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又仿佛,他从来都没有活过。这念头总让他不寒而颤,所以他憎恶大哥的牌位,憎恶父亲,憎恶这个地方。
急匆匆跨出崇德堂,无懈才像以往一样,想起自己并未供奉香烛。像以往一样,他不打算返回去为父亲和大哥上香——他不敬他们,也不欠他们什么。他在人间如何生活,想必他们不会操心;他们在阴间是否需要这一柱香,无懈也不会挂怀。
堂外虽然阳光灿烂,无懈的脸色却愈加难看。心口近来总是闷,这时更是一阵刺痛。他回头看看沉浸在晦暗中的父亲的灵牌,嘴角轻轻抽动,“很快就要结束了!”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肩上一阵放松,忍不住微笑起来,“‘应无懈’的旧怨,很快就要结束了!”
雍州知州胆战心惊地来向无懈请安,拐弯抹角地暗示无懈,王府失窃黑芭蕉的案子,迄今没着落,恐怕要成无头公案。好在无懈今天心情不错,加上早就预见到这没用的老头不可能给他惊喜,所以只是赏了雍州知州两个大白眼,那家伙如蒙大赦,诚惶诚恐地溜了。
府里总管报告近来的事务,无懈对这些一向不大感兴趣,只是随便听听。就算他较真,也挡不住下面的人打着他的名号横行霸道。大家的日子过得去就罢了,他多数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听到宣宁王谢无缺送来一份礼物时,无懈的两只眼睛都睁大了。
无缺和他是真正的死党,不过,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在他们的交往中,无缺是不会吃亏的。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欺负无懈,因为他们的另一个死党——镇远王君不疑——实在不好欺负。根据无懈的经验,如果无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一定是等着看笑话。
他皱皱眉,跟在总管后面去验收这件礼物。在府里绕来绕去,总管却把他带到后院一个僻静的小屋——看样子,这地方是府里存杂物的场所,这种地方,无懈从不来的。他又皱皱眉。
直到总管打开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无懈的眉头才展开,而且舒展成一个非常舒心的微笑。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他说着,看看房中的情景,“无缺越来越会送礼。”
这位越来越会送礼的宣宁王,此刻正在自家的后园赏玩。看看日头,无缺垂目一算,估摸着那份礼物也该送到无懈府上了。
“王爷……”定州知府跟在无缺身后点头哈腰,忐忑不安地问:“那棘手的东西,是不是已经不在咱们地头?”
无缺哼一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是送走了。”
定州知府松口气:“不知日后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这跟黑鹰党有关的事情,可不好担待……”
“要查也是查到你头上。关我什么事?”无缺白了这个不上道的家伙一眼,看他脸色惨白,又道:“你大可放心。朝廷查黑鹰党的事情一向交给威远王,谁会多此一举去他哪儿追查?这东西到了他手里,该怎么往上面报,该怎么毁尸灭迹,他比我们清楚。”
园子里忽然起风,无缺耸耸肩,淡淡一笑,直笑得定州知府不敢抬头。
朝臣们私底下品评,都说威远王是武将中的第一美少年,而宣宁王则是文臣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子,这两个人美虽美,却带着一股异样,让人不想招惹。尤其是阴阳怪气的宣宁王,说话总是三分明白七分含糊,让人捉摸不透。
定州知府的地盘上住了这么一位大人物,想不头疼都难。他正揣摩宣宁王这一笑的深意,就听无缺道:“无懈眼看就二十岁……拖了五年……好在要结束了。”
(无题)
眼前的小巷仍是一样坑坑洼洼,巷中一扇小门,门户紧闭,静谧无声。
锁头倒挂,是小蝶上锁的古怪手法,仿佛昨夜才匆匆合门远去,今日看在眼里,却恍若隔世。当日从这扇门中走出去的人,如今只有一个回来……
“小蝶姐,钥匙呢?”兰惜掂了掂锁头,十分沉重,不知小蝶姑娘锁了多少宝贝在里面,竟破费银两买了如此保险的大锁。
小蝶肩头一颤,像是从沉思中惊醒,挠挠头:“这个……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兰姑娘,发簪借一根。”她说着,从兰惜头上抽了一根玉石簪,瞅瞅四下没有可疑人物,一步跳上台阶,三下两下挑开了锁头。“请进——寒舍久无人住,邋遢得很,多多包涵。”
兰惜看她一手撬锁的本事,早已目瞪口呆:“小蝶姐——你还会撬锁?!”
小蝶已经捏着那根玉簪去撬正房的锁,头也不回地说:“要是不会撬锁,我也不会偷了我娘当宝贝藏着的琼华液……哎,往事不堪回首!”说话间,她已经推开房门,凝视着缓缓展现在眼前的熟悉景象,又沉默了。
玉泉公踱进小院,嘿嘿一笑:“难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侠盗易天的女儿天生开这一窍?”说罢,他有些期待地瞄了瞄身后的景渊,“小渊,也许你的本性当中,也和爹爹一样有女人缘呢!”景渊白了他一眼,没答话,往小巷里看看,谨慎地合上户扃。
“我们真要住这里?”兰惜嘀咕一句,“好像不太保险呢……”
小蝶转过身,平静地笑笑,“我早说不要你们陪,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开玩笑!都走到这一步,谁能撇开谁呢?再说,我姐姐还不是被威远王囚禁,等着我去解救?”兰惜跳进正房,左顾右盼,“这就是你住过的地方?看来小蝶姐姐的日子果然比较清苦……”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屋中踱来踱去:“这些药橱里面都是药?小蝶姐姐一直靠开药店为生,很辛苦吧?”
“其实,很有趣。”小蝶从角落里拾起一块抹布,仔细抹干净药橱上的薄尘,脸上绽开一个由衷的微笑:“要是让我选,以后,我还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小城,开一家药店,顺便给人看看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什么?”兰惜瞪着她,一脸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有挑战性的生活。”
“是啊,我喜欢。”小蝶依旧笑着,停下手里的活儿,认真想了想,补充道:“如果老天爷能每年送二十个,不不不,五十个身中剧毒的人让我解闷,我的生活就完美了!”
兰惜噗的笑出来,从房间里找到扫把抹布,扔到景渊怀里:“还不帮忙打扫!”
景渊接住了,深深看了小蝶一眼,转身走开了。
那天晚上,小蝶又辗转难眠。房中飘荡着柔和的清香,月光洒了一地,身边的兰惜早已熟睡,隔壁传来玉泉公隐隐的鼾声。小蝶叹口气,跳下床,穿戴整齐后,径直走到药橱前,麻利地捡出许多药材。药橱中本来就有许多半成品,她又是轻车熟路,不需费多少功夫便鼓捣出五六种药粉。
当初走得急,为了轻装上路,所有的药材都留在这里,没想到还能用的上。小蝶又叹口气,拎起桌上的包袱。今晚草草就寝,她的行李还未开封,如此一来,倒正好走得不落痕迹。
她又在香炉里加了一把药末,满怀歉意地看了兰惜一眼:兰二小姐知道小蝶夜里不容易入睡,在她燃香的时候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关照她要添够分量。这直性子的小姐却不知道,小蝶的失眠重症对这种香早就毫无反应,燃起来不过是为了让她睡到天明。
想必,她在景渊和玉泉公睡着之后,放在他们房中的香炉,也起作用了吧?
小蝶踮起脚尖溜出门。虽然知道兰惜不会轻易醒来,她还是蹑手蹑脚合上房门,不忍打扰。她正把包袱挎在肩头,就听到一个平淡从容的声音:“这么晚了,还要到哪儿去?”
小蝶的脚步一僵,垂下头。
景渊背着手踱到她身边,仰头看着夜空,悠悠道:“今夜月明风清,实在不适合杀人放火。就算易姑娘要学令尊劫富济贫,也该换身像样的夜行衣才好。”
小蝶的嘴角轻轻抽动,嘟哝一句:“没空跟你调侃!”埋头要走,手臂却被景渊拉住。
“就这样一走了之?”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淡,问的却是小蝶最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轻轻吸口气:“我还能怎样?这是威远王的地盘,他一定知道我的动静,我却估不准他心里打什么主意。难道等着